11、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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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㈠
太子脑子有些懵了，瞬间联想到小时候父皇到太学询问功课的情形，下意识就重复道：“……目的？”
南塘不再低着头，直直地与太子对视，道：“目的，来由。万事都讲个由头，哪怕是敷衍呢。活人不该被尿憋死，殿下对臣也不该卑躬屈膝，请道出个所以然来，好说服微臣。”
“目的……”太子被他盯着，冷汗居然就下来了。他一遍一遍回想着那人对他说的话，他娘的没有这个环节啊！
好在太子风月场上混多了，也有些机灵，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说辞“若再不挽救，恐怕致命！”，便勉强撑起架子道：“是……为了活着！”
南塘眼睛也不眨，直接反驳道：“理不直气不壮。活着是结果，不是目的。臣又不是悬壶济世的医者，这话你该跟太医院说。”
“……不，错了。”太子被他说得一愣，马上推翻道：“目的是为了万物苍生，是天下黎民百姓……”
“殿下确实错了，”南塘冷笑，道：“万物苍生不会关心渊家人谁死谁活，因为他们知道天下是渊家的，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是炒土豆块还是土豆丝。”
说罢，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臣若是想听这些大话套话，还不如去翻翻史记。”
“孤……”太子第一反应要糟，偏偏越想猜出答案越猜不出，真想把手旁的瓷器砸了。
南塘又叹一口气，道：“与人共事，信任为重。殿下只须说出真心话，臣定当助你。”
太子心说真心话就行了？这么简单老子刚才不是吃饱了撑着吗？但他又一时看不出南塘想干嘛，听着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脑袋一热，就道：“那么就是为了自由，为了拥有别人没有的！”
这么豁出去一般说完了，太子瞪视着南塘，眸子里烧了一片的火光。
令他意外的，南塘这次没有反驳，反而勾起嘴角，似乎漫不经心道：“这倒是个好目的。美景、美食、美人，何人不爱？天王老子也不过求这些。”
太子又是一愣，接道：“……先生也爱这三样？”
南塘皱眉，没想到这个缺心眼会把话题引到这方面，答道：“微臣一介凡人，自然不能免俗。”
太子很高兴，不怕鱼儿不上钩，就怕鱼儿不吃肉。
当下他就有点晕了头，直接道：“先生助孤，孤自然保先生一世荣华。先生看上了什么，只管拿去，有人拦着，直接打死！”
说完他就后悔了，前几次跟南塘说话，一扯到这些，南塘都会鄙夷。这次好不容易关系融洽了点……
南塘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拂袖而去，反而笑吟吟地瞧着他的屋子，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道：“当真？”
“自然！”太子见他的目光又飘到了自己身上，不由一阵燥热，莫非……
没容他多想，南塘已然开口道：“第一，臣想见见那位为殿下出谋划策的谋士，可好？”
太子顿时一阵尴尬，结结巴巴道：“……先生，都知道了？”
南塘浅笑着，像在看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只道：“可好？”
“没问题，先生觉得何时合适，孤将人送过去。”太子说完后，有些迟疑道：“……不过，他倒不是什么谋士……”
“无妨。”南塘根本不在乎这个，接着道：“再者，敢问殿下，聂子轩的身份？”
这是什么话题跨度……太子哽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他是那人的胞弟，在府上已有多年。因他身手矫捷，故作贴身侍卫用。除此之外，并无特殊……”
“噢。”南塘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蛊惑，“殿下把他给我，可好？”
㈡
聂子轩觉得很莫名其妙。
这一天，他一大早就被派出去找那个叫“南塘”的混蛋，好不容易逮到他，居然还不能留在春芳歇，要把这混蛋送到太子那里。
他本以为终于要清闲下来了，都开始盘算一会儿是去阿兰那里还是红袖那里，突然房门就开了。太子和那混蛋走出来，都很愉快的样子。
但这也跟他没一毛的关系，只是没想到，那混蛋走过他身边，居然极其自然地拍拍他，道：“走了。”
谁他妈跟你走啊？！
太子也走了过来，拍拍他，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先生的人了。若有闪失，提人头来见孤。”
聂子轩愣了，转头看了一眼南塘。他曾无数次想象这个场景，都不应该是这样……由一个混蛋带他出火坑！
偏偏那个混蛋还在那里笑得人神共愤，聂子轩实在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给他个一剑透心凉，只得狠狠地瞪回太子，道：“好生照顾我哥！”
太子撑着的架子一下子就倒了，他在聂子轩极冰冷的眼神中畏缩了一下，刚想喊一声“大胆”之类的，就被南塘打断。
“安心，你只管安心。”
然后南塘将聂子轩领走。
回将军府的时候，聂子轩没再在外骑马跟着，而是被南塘拉上了马车。
聂子轩觉得很荒谬，从遇见南塘后这一切事情就开始不正常。他曾经反抗斗争过无数的现实，在这混蛋面前似乎只是喝口水那么简单，而在此之前这混蛋却一向是以弱者的身份出现。这种感觉近乎欺骗。
他瞪着车顶，他解释不了内心是什么感情。
他不开口却不代表南塘不开口，南塘开口了：“你有天生的傲骨，为什么没有站直的勇气？”
聂子轩转头瞪向南塘，但他发现那个人还是笑着的，于是他的瞪视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他嗤笑道：“老子要是站直了，你就等着吹风喝尿去吧。”
南塘干巴巴地念了两声“哈哈”，像唱曲似地哼道：“可你笨，可你蠢，不够贪，不够狠。”
南塘又哼了几遍，越来越大声，这种调子难听得要死。聂子轩猛地把头又转过来，恨声道：“你够贪你够狠！从见你第一眼老子就该知道，你他妈就是和太子是一样的人！”
南塘眨巴了两下眼，撇嘴道：“就因为我唱歌？他唱歌也很难听？”
“不是这个！”聂子轩吼完一声，眯起眼打量着南塘，“我讨厌你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太多希望。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南塘“哼”了一声），你们会用死亡证明那些希望终归虚妄，别人的死亡！我不会感激你，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丢弃了很多事，而我是你必将丢弃的！”
南塘皱了一下眉，很惊讶的样子：“为什么这么说？我与太子？”
聂子轩几乎忍不住想一剑刺过去，让那张该死的嘴闭上，这样下去他会被说服，像太子一样被说服。可他还是回答道：“他是声色犬马，你是心比天高，我不是在夸你！心比天高的人从来命比纸薄，可你活到现在，说明你和他一样不拿别人的命当命！”
没有回答，很长时间的沉默。
聂子轩发现南塘在看着他，认真地、执着地。他一度以为南塘哭了，然后才发现那只是他眼中的亮光：“不对，你说的不对。至少，你是我用命抵来的……”
聂子轩有些哑然，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反驳他的话，因为那是事实。
半晌，他道：“是，所以我会尽心为你做事。但只是易主，不是感激。”
他有这孩子般的固执，说明他有个纵容他的兄长。
南塘笑了笑，骂道：“小屁孩。”
聂子轩充耳不闻，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很多。太多了，他不想再开口，索性闭目养神。
“不过我很感激你与我说这些，我知道你憋了很久，以后不会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很干净，也充满着希望。我看得到你的委屈，你的不安。我为你扫清障碍，铺平前路，就是希望你能为我证明，你眼中的希望绝不是虚妄。”南塘疲倦地一笑，道：“不过我先得睡一觉，你们一个个催命似的找我，太累了。你记得叫醒我。”
话音刚落，南塘已经歪倒在了一边。
聂子轩睁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后者一动不动，看起来连呼吸都不见，胸廓几乎没有起伏。他像是死了。累死的。
对付死心眼的小孩子，劝服是没用的，你得逼出他们的真心话，才知道是要买糖葫芦还是给两巴掌管用。
南塘心说，小祖宗哎，为了对付你，我可是坑蒙拐骗装疯卖傻玩了个遍，你再不安分，我一把老骨头折了给你当柴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拾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