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小夜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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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erenade
踏出酒馆的栅栏门，我完全分辨不清方向，只能拖沓着脚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整个村子黑漆漆的，只有我身后的酒馆还有微弱跳跃的烛光。放眼望去，没有一户人家窗子是亮着的，这里又不可能有电，村民大概都早早睡了吧。
现在，是午夜啊。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小村里，我居然在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被扫地出门？！
我该怎么办？
去露营显然是最末的同时也是最愚蠢的选择，要知道森林里有野猪啊，肯定还有什么更加可怕的野兽吧，我还年纪轻轻的，不想第二天就被发现尸体不全地死在灌木丛里啊。
我胡思乱想着，却一直没有停止向前机械地迈步，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直到突然一头撞到了硬硬的墙上，发出“梆”的一声巨响。而且这村子安静得居然传来了回声！
痛死我了啊啊啊！
可不可以干脆把我撞昏好了，今晚的过夜问题就解决了，还可以做梦逃避一下现实呢。我气馁的捂住额头上肿起的包，原地蹲下，背靠在墙上，蜷缩成一团，闷闷地待了半天。刚才撞得眼睛直冒金星，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眼前又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难道要睡在大街上？呃……这么消极可不好啊。我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度过今天晚上吧。
世上所有的神灵啊！谁能告诉我，此时此刻，我应该去找旅店，还是去投奔铁匠啊？
我摸摸围裙口袋，感觉那几个硬币还没有丢，现在安静地贴在兜底。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赚了几个钱，去旅馆的话就会马上花掉了，真是舍不得啊。
要是去找铁匠……他以前是圣骑士，品德正直高尚有保证，应该不会随便袭击孤身女孩子。不过现在夜深了，他可能早就睡下了，去冒昧打扰会不会惹他生气？何况他又不认识我，即使我把他吵醒，他就会随便收留我这个陌生人吗？
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来树园村那天我就只是简单逛了逛村里的几条大道，然后就到酒馆打工，又没有假日，天天忙得耳畔生风，都没有再出去转转，也不认识路。现在让我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去寻找旅店或者铁匠铺，也太有难度了。
要么像书中写的那样，随便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跟主人商量商量寄宿一个晚上？会那样做的人都是冒险英雄吧，我既不会魔又不会武，凭什么那么有自信啊。万一我不小心敲敲门，发现食人魔来开门该怎么办？虽然白天看上去大家都很友善的样子，谁知道到了夜晚他们是不是会露出真面目，残害我这个无依无靠的陌生外来妹啊？真要是那样就完蛋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或者还是回酒馆去，死皮赖脸地磨磨老板，让他收留我吧。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我是人不是。虽然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不过是无心之失，要是我诚心诚意地道个歉，低声下气地认个错，约翰尼老板平时都那么好说话，应该会心软的吧。大概这个错误其实没那么严重。唉，我刚才就不应该一下子被吓到头脑空白，那样呆呆走出来的，完全没考虑到后果嘛。刚刚老板很可能是愤怒冲昏了脑子，没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就一气之下把我撵出来了。其实他一直对我挺关照的，应该不会把我独自扔到外面吧。说不定他现在消气了，恢复理智了，会不会后悔做事欠考虑？乐观的想想，说不定他还在等我回去关店呢。想到这里，我又回复了点信心，挣扎着站起来，原路往回走。
转过这个街角就到了。我大踏步向前走去，猛然间停下来，僵在原地，感觉像雪水浇下来，从头凉到脚。
烛火熄灭了。酒馆打烊了！
约翰尼老板，他没原谅我。
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怕犯错误，想不到还是触了人家的逆鳞了吗？
我一下子颓丧得原地坐下，还是不死心地面向酒馆的方向。侧耳倾听了许久，那边没有传来一点点人类活动的声音。老约翰尼果然已经睡下了。
魔法和炼金术，说出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
为什么赶我走？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连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啊？
我到底，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我为什么会沦落街头啊？
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树园村边啊啊啊？！！
无论是阴谋论还是无辜被牵连都无所谓，现在的我根本找不出一个能够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负责的人选来。世上真的有神吗？看我现在这样子，大概老天也抛弃了我吧。
绝望至此，我发现反而流不出眼泪，也不知向谁发火，只是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于是晃悠着勉强找了个三面有围墙的拐角，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簌簌。”
谁在拉我的衣角？天还没大亮呢，我才不早起。不是刚刚才道了晚安没多久嘛。
啊！手指好痛！怎么回事？我惊醒，猛然坐起身来，脚边有小小的黑影迅速溜走。什么东西啊？我不是正在床上睡觉的吗？这里是……？我望着灰蒙蒙的天色，低矮的红砖院墙，渐渐清醒过来。举起手想揉揉眼睛，却突然发现左手的小指尖鲜血淋漓。刚才的是老鼠？我被老鼠咬了？！我会得鼠疫，黑死病，猩红热，疟疾伤寒天花狂犬病……
我疯了一样甩着手，把刺痛的手指塞进嘴里吸吮，醒过神又猛地吐了出来。
好恶心！我一定快死了。
我竟然沦落到这境地，妈妈，爸爸，你们知道吗？会不会担心我？你们在哪里啊？我又在哪里啊？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我用双手抱住头，终于痛哭出来。
我哭了好一会儿，渐渐停住了，还是忍不住偶尔抽噎。
书上总是说面临绝境的旅人会被天使搭救。
所以，当我放下挡住脸的手臂，突然看见伸到我面前的这只洁白无瑕的手，是否可以说是我遇到的奇迹？
可无论出现的究竟是救人于危难的天使还是引诱人犯罪的魔鬼，此时带着援助的意味，向我递出的这只手，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我先把右手放在面前那只手中，然后紧紧握住，才缓缓抬起头来。
我握住的手十分柔韧，干净冰凉的有点像石头。我面前的人充满神秘，端庄俊美得像古希腊的石雕像。
我忘记了说话，忘记了礼仪，忘记了谨慎小心，只会呆呆的盯着他看。
在铅灰色的云朵背景里，他绚烂的金色长发如同阳光的瀑布，流泻而下，一直流至我的眼底。
我感到轻盈拂面的微风。
我闻到幽沉暗回的香气。
我听到他柔和地问我是谁，我听见我喃喃回答的声音。
我看到他微皱起挺秀的眉，好像有什么疑惑，随即又释然的微笑，嘴角扬起完美的弧线，碧蓝的瞳孔凝视着我。
“年轻的小姐，不管您以前叫什么，从今天开始，您的名字是朵尔蒂。”
他微微欠身，潇洒而不失高贵：“而我——路德维希王子，向您致意。”
路德维希王子拉我站起来，姿势仍然优雅得像华尔兹舞步。
我有点吃惊，想不到会有幸见到一个王子，而这位王子还对我伸出了援手，态度如同对待一位落难的公主。
我是落难了，可是我不是公主。我也不是村民所说的“奇怪的小姑娘”。我不奇怪，只是一个平凡的女生而已。
在此时此刻，此地遇到此人，仿佛残酷的现实突然变成了绮丽的幻境，噩梦突然变成了美梦。
可是我宁愿不要做这个梦，即使看不见华美如梦般的王子也不要紧，如果王子救了灰姑娘就到了故事的结局，那么我只有一心盼望着醒来这个渺小的愿望而已。
我逃避似的甩甩头，试图清醒过来。
“朵尔蒂小姐，您不是在做梦。”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哑然失笑。
不是梦吗？我果然还是脱离不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啊。我懊恼地抬头看他：“我知道的，王子殿下，我不是在做梦。”
那是什么眼神？他好像突然对我好奇起来。是因为我定力好，没有被他的美貌电晕，跟别人不一样吗？天知道，我其实也被他那神仙样子震惊了一下，不过是我想回家的愿望要大于对美男的迷恋罢了。
也许他并没这么想。以上均为我的猜测。如果不需要按不同世界的科技发展来比较，一位王子殿下所见过的东西总比我这个平民多得多吧，也不晓得他在我身上见到了什么，有什么想要探究的吗？我没穿着小熊睡衣啊。
“朵尔蒂小姐，我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能击败您的事情应该不多，”他赞美我，我就不客气地点头接受，谁知道他口风突然一转——“那么您刚才是为了什么而伤心的呢？”
啊！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丑样子一定被他看到了！天还没全亮呢，难道是我哭声太大才把他引来的吗？太丢脸了，我不禁又弥补似的抹了抹脸颊上风干的泪痕。
怎么办？柔弱淑女似乎比较容易获得帮助，要装一下吗？可他刚才才肯定了我的坚强呢，真是进退两难。不过我痛哭的根本原因才是我最大的秘密，我想回家，这个愿望即使是王子也难以实现吧，所以要说出来吗？说出来的话，他会相信我吗？我会有危险吗？
“其实……是因为我被老鼠咬到，以为自己快死了。”别说我疑心重，我也不是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自称王子的陌生人的身份表示怀疑，只是不想说出来“我穿越了”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为我和他徒增烦恼而已。
“呵，您不会死的，我保证。”路德维希王子轻轻地笑了，不是在笑我幼稚杞人忧天吧。“请恕我冒昧。”
他略微弯下腰，抬起我的左手，仿佛要行吻手礼似的径直送到唇边，嘴唇却没停在我手背上，而是直接含住我受伤的小指。
啊啊啊！这，太冒昧了吧！？
我脸颊腾一下子晕红，感觉手足无措，左右顾盼，最后只能将目光落在他黑色斗篷带子系在颈间的蝴蝶结上面。
所幸没过多久，他就把我的左手还给了我。那小指看不出伤口，竟然已经痊愈了。
“好了，问题解决了。”王子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那么迷人。他看看天色，再次向我欠身：“嗯，我也该走了。明天见，朵尔蒂小姐。”
我点点头，也朝他绽开笑容。“谢谢您。明天见，王子殿下。”
一转眼，他就走的影儿都不见。我举起左手，仔细端详有奇妙遭遇的小指。这到底是什么魔法？路德维希王子，来去匆匆，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魔法师吗？
路易，路易。
回忆到这儿，我又一次低低呼唤起来，感觉这个名字在舌尖轻颤，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路德维希，是拥有神奇魔法的高贵王子，每次出现，都会带走少女的芳心。
而下一个丢了心的，是谁？
第三章，完。
预告：
低音谱号·第四章
F clef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小夜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