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敏斯特地牢Westtminstere Dungeon》溺

2、莫名的休止符·第二章

　　An Inexplicable Rest

　　“奇怪的小姑娘，你要到哪里去啊？别噎着，慢点吃。”中年男猎人边递给我皮口袋，边问我。
　　还真体贴……对我一个陌生人那么好干嘛？值得怀疑。
　　“呃，我本来就是要去树园村的，不过迷路了。”我打开塞子尝一口，果然是麦酒。还好酒精浓度不高。
　　难道是要把我灌醉了拐卖人口？不过没办法，这种情形下也只能装成无知的样子了。
　　“树园村嘛，也没多远。沿着小路一直走，抽袋烟的工夫就到了。”豹子头猎人热情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抽袋烟的工夫？我无语了。那究竟是多久啊？
　　“我说老肯，刚才不是发现了野猪的新鲜脚印吗？我看咱俩还是送她一程吧。”豹子头扭头对他的同伴说。
　　呃，真的会那么好心吗？不会是要开始拐卖了吧。我警惕着很，你们也休想轻易得逞啊。
　　不过我还真是身不由己啊。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即使会一些简易防身术也肯定打不过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猎人吧，何况其中一个还是据说体力极佳的兽人，我更是没有逃脱的希望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先多谢两位大叔了。”
　　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三人的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破碎的沙沙声。
　　他们不像我想象的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监视我，而是都走到前面带路。我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轮流观察两个人的背影。
　　仔细想想，书中的兽人智商普遍不高，我就多提防着另一个狡猾的人类好了。
　　跟两位猎人边走边攀谈，我努力记忆他们所介绍的村落和森林的情况，同时在脑中迅速整理获得的资料，并把这些信息与曾经看过的多部小说进行细节比对，试图给自己定位但一直没有结果，另外还要编造我的身份和目的来准备应付他们。啊啊，紧张死了！一心多用果然很费脑细胞啊！
　　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我终于看到了低矮的灌木丛上方的飘着炊烟的红屋顶。
　　原来抽一袋烟要半个小时，还满久的。神经紧绷了半天，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越靠近那个红屋顶嘈杂声就越响，似乎有很多人在交谈，乱哄哄的。我想那么多人不应该都是坏人的同伙吧，才略微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一个小村子的中午怎么会如此热闹？嗯，不正常啊不正常，按穿越者的周围随时有意外发生的规律来看，难道是——有入侵者？
　　事实证明这一切全都是我疑神疑鬼。我跟着两个猎人一直走到村口，才发现红屋顶下只是一个人头涌动的热闹集市而已。两位大叔向我招呼一声，就又转身进森林打猎去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一下子就被感动了，还有点惭愧。这么善良的猎人，不仅热情，还很体贴啊。虽然素不相识，可他们却完全地相信我，慷慨地帮助我。我却一直怀疑他们对我不怀好意……
　　看来我真的是因为穿越到陌生环境而焦虑，有点紧张过度了。
　　反思到这里，我决定放弃一直以来对兽人的偏见，谁说兽人都是野蛮人的？豹子头大叔就很不错啊。这样的好人都是这个树园村的村民吗？我突然对这个被森林四面环绕的小村子产生了非常亲切的感觉。
　　所以再走近集市，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各种族村民，我也丝毫不感觉突兀了。让我看看，这边摆摊的有人类，兽人，半身人，还有矮人，地精……啊！那边刚刚走过一个食人魔。食人魔也能与别种族平安共存吗？这简直超越常识！不，整个村子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大家一起和睦相处。我稍稍惊叹了一下，越发喜欢树园村起来，忍不住想定居在这里了。

　　树园村果然很兼容开放。我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小熊睡衣在集市上闲晃，却丝毫没有引人注目。
　　乱逛了一会儿，我停下来，随手从一个女矮人摆的地摊上拿起一个做工精细有着硬朗风格的短斧，在手中掂掂，感觉沉沉的很有质感，再称赞一句才放下。
　　“50贝拉，你喜欢的话就打个八折好了，奇怪的小姑娘。”摊床老板看我称赞了她的货物，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给我让利。
　　女矮人的胡子只是比男矮人稍稀疏一些，所以我完全无法判断眼前这位老板的年龄。
　　“啊，我有了钱一定会来买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才好，我只能对摊床老板抱歉的笑笑。
　　“好的，那我把它给你留27天。”
　　哎？拜托，我就是客气一下，可没真想买啊，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一不小心就下了一个订单呢，这么纯朴的老板还真是少见。难道称赞货品一句就算定下了吗？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入乡随俗吧。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我打定主意，在没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之前，还是少开口为妙。
　　话说回来，似乎不止一个人管我叫“奇怪的小姑娘”了。我果然很奇怪吗？可是看他们的表现却丝毫不觉得我奇怪的样子，这还真是一项奇怪的体验。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我到这个村子是干吗来的？我想想。嗯，一开始是以为在做梦，随便找了一条路走，后来遇见猎人，被指引到树园村。不过随着我第一笔订单的产生，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了。我，没有钱！
　　睡衣兜里当然不会放钱，我随身也没有任何值钱物品。这样下去连晚饭都成问题。还有，我除了那两个猎人以外一个人也不认识，晚上没钱住店难道要露宿野外吗？从树叶开始变黄来看目前应该是初秋，虽然白天光穿着睡衣在街上走也不会冷，可看起来夜晚会很凉，何况我根本一点露营的常识也没有啊啊啊。
　　唉。我长叹了口气。现在我有短期目标了。为了在异世界的小村庄活下去，打工赚钱吧。
　　做哪行好呢？这个小村子有需要我这个刚度完毕业假期还没去大学报到的平凡女生的地方吗？我还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啊。说起来，在高中也学了不少课程，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用得上。
　　我一边在小镇里逛一边不住盘算：
　　语文或英语？很显然否决,这里的语言和穿越以前是相通的，也有可能是我来以后就不自觉地默认使用了这里的语言，所以pass。
　　数学？物理？都不好，太抽象，我自己都没学明白，继续pass。
　　化学？看起来这个世界一定有魔法师或者炼金术士之类的，不知道那些化学反应在这里有没有改变，如果能去给他们做学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意见保留再议。
　　生物？有兽人矮人食人魔的世界怎么可能应用地球生物法则？达尔文的物竞天择学说不适合，这里应该是AD&D的制衡世界吧，仍然pass。
　　历史和地理就不要提了，我已经不在熟悉的亲爱的地球上了吧，嗯，可能性达到99.99%，既然这样，地球的历史和地理还有什么意义？彻底pass。
　　政治么……虽然说类人智慧生物的社会发展总是相似的，可我只是纸上谈兵级别，完全不会应用呢，而且也没地方应用，只好pass。
　　琴棋书画？开玩笑，奇幻世界搞这些东西行得通吗？何况我只是在一个小村子里，高雅艺术是高雅的人才懂得欣赏滴。
　　电脑知识……？我看我想到这个，一定是已经过糊涂了。
　　其他的一时间想不起来。真是后悔，上了这么多年学，也没什么能实际应用的。天哪，为什么学校没开野外生存课或者跨物种交流之类的呢？我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总的说来，只有化学还勉强可用，这还是在元素一一对应的基础上假设的。
　　当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打听魔法师或炼金术士的消息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时，我突然闻到一阵烤肉的香气，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一个小酒馆的门口。
　　唉，不计后果地吃白食的下场，就是我放弃了魔法学徒或炼金助手这两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不得不做一个服务生来打工还账。还好酒馆老板人不错，给我包吃包住还有工钱算，我已经很满足了。

　　“奇怪的女服务生，我要一打麦酒。”
　　“奇怪的女服务生，来两份腌肉面包。”
　　“奇怪的女服务生……”
　　我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在各桌间跑来跑去，下单送餐结账清理，全都是我一人的工作，真不知道以前我没来的时候老板是怎么做的。
　　至于奇怪的女服务生……我承认，总听到这个称呼会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不过没办法，虽然我抗议了很多回，并当众大声地公布了我的名字，可所有人都反映听不清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过了几次这样的事我也就渐渐习惯了。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穿小熊睡衣了，而是系着围裙，打扮得跟这里普通的女服务生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他们一直这么叫的原因，我到底奇怪在哪里啊。
　　刚开始听到这个称呼我还有点不解，真想拉个人来问问。可是……我承认我胆子小，即使给我一把菜刀在手里我也不敢跟相貌那么彪悍古怪诡异委琐的各位非人类客人开口啊！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还是打工妹，我自己就心里没底得很啊。俗话说祸从口出，万一说错句话莫名其妙地惹了祸就不好办了，那把短斧就是个例子。确定了这一点，除了招呼酒馆的客人以外，我总是沉默寡言的样子。难道话少也很奇怪吗？我想破头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树园村的村民都很朴实，不爱纷争，人与人之间和睦友好，又不会好奇别人的隐私，简直太模范了。我来这里快20天了，从来没有人问起我来自哪里，为什么来树园村，好像我生来就是在这儿似的。这种完全对陌生人不好奇不怀疑，完全包容乃至融合的村民真是难得啊，也许这就是这里多种族混居的原因所在吧。
　　我越来越觉得这村子几乎完美无缺。当然，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的，因为我喜欢晴天，而从我来到这个村子起，每一天都是阴云密布，有时候还有阵雨，却一直没出过太阳。我稍微观察了一下，发现从来没有人以天气作为话题，这一点跟我看过的书中描写的完全不一样。果然是架空世界吗？可是其他的设定，比如时间，却跟我以前的常识吻合，一年同样是十二个月，初秋也是从九月开始，而村子的集市日都是每月的前三天。
　　“约翰尼老板，前几天都下雨，酒窖有点返潮。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啊？”我去取麦酒，回来顺口问老板一句。
　　“什么天气不都是一样。”老板似乎毫不在意。
　　“怎么会一样？晴天就不会这么湿漉漉的了，而且蓝天让人心情也变好啊。”这一阵客人不多，所以我有时间和老板抬杠。
　　“现在不就是晴天嘛。”老板揉揉眼睛，困惑地来了一句。
　　啊？我看看窗子，外面还是乌云低垂。老板睡糊涂了吗？连晴天阴天都分不清？还没来得及反驳，小酒馆的常客莱斯特就喊我去弄一锅酱粉，我只好把这个疑问搁置到一边。
　　现在回想起来，印象中的树园村永远乌云压顶，这也许寓示着什么……

　　又是一天忙下来，得空休息时已接近午夜，还有两桌客人在慢慢喝酒。既然不用着急打烊，我也就倚着吧台，闲闲地吃着紫藤梅（就是刚来的时候路过森林看到的蓝色果子啦，果然可以吃，当时我还怕怕的不敢碰的说），听老板和客人聊天。
　　“前天亚力克得了把重剑高兴得要命，非要跟铁匠比试一下，结果没打过人家老铁匠，反倒把自己的剑都弄断了，还是铁匠给他重铸好的。”
　　“亚力克光有蛮力，怎么比得上铁匠呢。”
　　“老铁匠现在也不如以前了，原来光凭力量就能战胜这些年轻小伙子，现在力量衰退，只能靠技巧取胜了。”
　　“那也没什么区别啊，反正老铁匠总是会赢。”
　　“不，他现在击败亚力克的时间要比以前长得多啦，还是年纪大了。”
　　虽然只是旁听者，我却比那些唠唠叨叨地感叹的老头们更加激动。铁匠，重剑，力量与技巧？这果然是一个奇幻世界啊。潜伏在小酒馆这么多天我都没探听到一点关于剑与魔法的消息，都怀疑是不是弄错了。现在终于听到了相关话题，想到魔法学徒和炼金助手那两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我不禁热血沸腾，出声打断老板。
　　“约翰尼老板！老铁匠是剑士吗？”
　　老板怀疑的看我一眼。
　　看什么啊，虽然我不常说话也别把我当哑巴啊，我的问题很奇怪吗？
　　老板迟疑一下咳嗽了声，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铁匠以前应该是圣骑士。”
　　我目瞪口呆。
　　世上所有的神哪！这个彩蛋太大了！让我想想，小村子里的铁匠居然是退隐圣骑士？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个世界里圣骑士那么不值钱，遍地都是吗？随便在小村子里都能见到一个？还是说，这是我作为穿越女主而独有的遭遇呢？按照从前玩过的RPG游戏来说，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触发任务事件了呢？以我对基础化学的自信和对点石成金术的热爱来看，我果然还是走魔法炼金路线好了，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跟圣骑士组队呢，应该会创出一番事业来的吧。啊啊啊，命运的齿轮，是否因为本大小姐的到来又开始跌跌撞撞的向前转动了吗？
　　我一时间陷入自恋的妄想状态，差点得意得笑出声来。突然回神，发现老板和酒客都在吃惊地观察我挥舞着拳头的奋进状，赶紧放下手收敛起表情。
　　要低调啊，现在第一个剧情还没发生呢，我还没有炫耀的资本，等以后发达了再张扬也不迟。
　　想到这里，我作出虚心好学状，用星星眼看向老板：
　　“老板老板，你有没有认识的魔法师或者炼金术士？我想去拜师学习啊。”
　　话音刚落，小酒馆里像突然落了天雷，一片死寂。怎么回事？
　　没有人看我，没有人理我，只有沉默。
　　呃，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怎么一句话就炸倒一大片的样子？一定是我又说错话啦。我尴尬地攥紧衣角，清清嗓子，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老板打断。他直接走了过来，从吧台柜底下掏出几个银币铜币扔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工作了23天，一共284贝拉，你的工钱。现在就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
　　被驱逐了！？
　　我含泪凝视着老板想问问我究竟错在那里，可他似乎根本不想理睬我，只是不耐烦地向我挥挥手就转身去招呼客人。我抱着万一的希望把眼光转向那两桌酒客，可没人愿意帮助我，他们根本就把我当空气。事到如今，也只能乖乖离开了。
　　我再看了眼老板，他仍然用背对着我。我低下头，拾起桌上那几个小圆金属片，默默离开。
　　魔法师或炼金术士，是禁语吗？
　　那究竟是酒馆老板一个人的忌讳，还是包括了整个树园村？

　　第二章，完。

　　预告：

　　第三章·小夜曲
　　A Serena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