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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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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娘亲牵着手走进月华宫的那天起,我能感受到的关怀与照顾屈指可数。看着满屋子飘渺的药香,和正握着自己手的灵焰公子,我是感谢起自己这半人半仙的元神,有了凡人才有的感动。现在变成渔曦,还是第一次被除了爹爹之外的男人有了这肌肤之亲。
“我并不是冒昧的说出此言……”他见我半晌低头,便又开口:“今后我一定好生照顾你。”
“今后我会照顾你。”
七个字而已,或许这句话我等了太久了。我抬头看他的眼,明白了他是真心。如果是萍水相逢,此时的女子应该是要感激涕零了罢?我想想自己的任务,知道这个时候渔曦应该是要流着泪水才是,她毕竟不是我,被子鸾他爹狠狠地印了颗红豆在眉角封印着泪水。
果不其然,渔曦才露出闪着泪花的眼眸望过去,那灵焰马上一把将她锁入怀中。渔曦尚未反应过来,我亦没有,只是头回撞进一副如此宽大的臂弯中,感受到他身上好闻的墨香。头发软软地贴在他的喉结下,轻轻的蠕动却让人很安心。那郎中已经知趣的退出去了,我正闭了眼睛,睫毛搭在他的肩膀,斗室内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喂!”
一声急唤,我警觉一抬头,赫然发现太常站在屋子里,这大白天真是活见仙了!
“还不快出来!”
太常又在喊,我意识到她居然将这时空停驻,便慌忙脱魂,从那灵焰公子的怀抱中移出,整整衣服站过去。
“小倾惋,太让我伤心了!”太常拉我站近些,“你连个别都不跟我道,就这么赶着下来投怀送抱哇!敢情下次再遇见君上我要好好禀告他一番才是,叫他把你的凡胎彻底收了去,以后就彻彻底底做个烦死人的神仙!”
啧啧,你不也是个烦死人的神仙……我撇撇嘴,难不成是天帝来过上坞找我?哼,他还想在我脸上种点什么才罢休?大不了一张脸给他去玩快乐农场好了!
“倾惋,天帝派人来,说那徙歌大将军是他最欣赏的爱将,这劫数一定得渡得圆满!”
听她这样说煞那间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要我来暂时收了你的魂,”
我浑身上下冷得发抖
“从即日起,直到徙歌将军功德圆满返回天庭即位上神,你就得完完全去做渔曦了!”
“……”
这人间的黄昏真的很美啊。
我跟着爹爹娘亲在一个莫名的小池塘边住了不到五年,每天最爱的就是看着日出日落。总觉得阳光粼粼洒在湖面时,我能听到有个很亲切的声音在跟我讲话,安抚着我的头,给我讲故事,唱歌。直到有一天午睡醒来,我跑出家住的茅草屋去湖边看日落,却看到了天兵天将压下阵来,把爹爹和娘亲抓着。一个天神模样高大的男人伸手便捉了我,把我丢在一块云上。当我回头看时,整个家园正离我越来越远,湖里连绵的万亩碧荷,霎时全部凋谢残败。
那是我此生难忘的景象,爹爹和娘亲亲手栽下的碧荷,在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一齐揉碎在了那个此生最血红的夕阳里。
太常继续唠叨着,我只是点点头,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等着她施法。太常停止了聒噪,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倾惋,你是怎么了?”
我轻摇头,继续闭着眼睛等待着,或许,人间的夕阳,我盼得太久了罢,太想回到她身边去了。然后,没有了太常的动静,只觉得身子一轻,我又回到了灵焰的怀中,头痛剧烈无比。
☆
渔曦慢慢醒来,先是看见了床帐顶上悠悠缀着玛瑙翡翠的流苏,再是听得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没事没事……姑娘兴许只是大病还没复原,短暂的昏厥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喔,原来是那位刚刚才见过的医官。渔曦眨眨眼,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中,要不然这华贵的寝帐,柔软的被褥,怎么可能是她住的呢?
又昏昏睡了些,醒来时已是深夜。渔曦试着坐起来,身子骨似乎比原来好了很多。她找到自己的鞋子下床,房间内的景象把自己吓了一跳:雕花窗棂,檀木家设,红木床帐,连那方几上的绣灯罩子,都是用金丝线手工精致缝纫而成的。渔曦自认为是来到那天宫了罢。正想着,门吱嘎一声响,一位侍女模样的姑娘端着一只餐盘轻轻走进来,见到她微微一笑:“姑娘醒了?”
渔曦见她只得弯着身子行礼,那侍女忙放下盘子走上来扶她:“姑娘切莫与端儿客气,姑娘可是大公子带回来的贵客。”
大公子?渔曦仔细揣度,难不成那灵焰公子将自己带到那威震八方的镇北将军府里来了?正想着,果然见到灵焰带着抹笑容进来。端儿忙达礼地请安退出去了,灵焰便笑盈盈地走到渔曦跟前:“怎这就起来了,要不要多休息下,不过既然起来了,就坐下来吃点粥吧。我吩咐厨子多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配着,你想尝哪样?”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从初见到现在,渔曦都记得这动听的旋律。灵焰扶她坐下,盛了碗粥要来喂她,渔曦忙摆摆手,伸过手去接过碗来自己吃。
灵焰的笑容更深地锁着她,似要把她安进眼中才作罢。渔曦便有些脸红地埋头吃着粥,粥很暖胃,她自从几个月染了风寒到现在,似乎都滴水未进,差点殒命。灵焰见她安静地吃着,便轻轻走到书桌上,端了笔墨纸砚来放在一旁。
渔曦见了便停下来看着他,他铺开纸温柔道:“你先慢慢吃,吃完再来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渔曦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天下竟然真的有这么美的男人。灵焰抬了头来,见她正出神地看着自己:“会写字吗?”渔曦便收神点点头,走过去大方的执笔写下“渔曦”两个字。
她名字是娘取的,爹爹说她娘亲生下她来不见便去世了,临终前指着垂暮的夕阳念了两个字“渔曦”,便就这么叫了。可惜不久,爹爹也在她十岁那年的寒冬撒手人寰,从那之后,渔曦便再不会讲话了。
“果然……”他看着纸上那隽秀的字迹,一只手捏着下巴:“名字跟你的人一样美。”
渔曦听得涩赧一笑,灵焰便侧身轻拥住她。渔曦一惊,他儒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要慢慢补习渔曦的世界,所以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才可以。”
那夜月明星稀,皎洁似流水,园中栽种的梅花香远益清,徐徐透了窗子溜进来,明明是寒冬,可是靠着他的胸怀,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冬去春来,江南的风变得丝丝软软,因为有了灵焰,渔曦挨过了又一个严冬。镇北将军府里连日来肃杀的寒冷驱散,春花遍地,秾妍纤丽,莺歌燕舞,好一派江南春景。下人们更是欢天喜地地打扫院子,似得比过节还要热闹。
渔曦在这将军府里住了有两个月,整个脸色被灵焰调养的有血色了不少,粉粉嫩嫩的很是福气健康。她立在窗前看这忙忙碌碌的下人们,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大家如此劳碌。端儿来给她送晚饭时才自她口中得知,老将军和将军夫人要从南岛回来了。南岛是将军夫人的老家,每年冬天将军都会携妻子和女儿回到那里过冬,整个府里需要有人打理,灵焰便独自留下来。
听闻端儿一说,渔曦总觉得心里有一丝冷寂游过,晚膳只吃了几口,便一个人窝在床边去绣一只小香囊。她听端儿说起过,下个月初九是灵焰的寿辰,便暗暗地找来了些绢布丝线,想着绣这香囊赠他。知道他不缺这类玩物,但还是想亲手绣一只给他,嗯,就算是报答。
正低头出神的绣着,却看眼前的灯火暗了下来,一抬起头,灵焰便俯下|身子在她的额上轻啄了一记。
“听端儿说你没怎么用晚膳,是哪里又不舒服了么?”他问着她,渔曦便偷偷把香囊藏进枕下,想起身来,却被他捉进怀中圈着,“这是什么?”他还是看到了枕下的釉蓝丝线,一探便取了出来。
渔曦更是害羞地垂着脸,他却仔细看那小巧精致的香囊,爱不释手:“是要等绣好之后送给我的吗?”他的眼中透出来十分惊喜的目光,灼灼燃她的脸颊。渔曦轻轻点点头,他便抱她更紧,将她心中那丝冷涩缓缓驱散。如果,真的就如此,可以一辈子躲在他宽大的怀中,不再被风霜侵蚀,那恐怕真的是梦境了罢!
灵焰将她的一双小手捧起来,“总算冻疮没有结痂,我担心了整整一个冬天呢。”渔曦的小脑袋靠着他的胸口,眼角有颗泪似要滚落下来。他低头一看,笑道:“呀,这可是你为我流的第一颗眼泪,我可要好好珍藏了去!”他说罢便俯身来吻去了那滴眼泪,然后一偏,覆上她羞涩却柔软的双唇……
其实,这怎么会是第一滴泪呢?多少夜晚,她做着他抛弃她的梦惊醒,眼角处都是那么的潮湿。如若她不是个孤女,家境也富足的话,会不会更加与他般配?可那样的话,会不会还能遇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