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惹尘埃》简尘

10、chapter10

　　客厅内一片安静，莫尘仍然没有从刚才那诡异的灯光下回过神来。她就那样匆忙地从周欢的手中接过皮包，快速打开自家的门，把那两个人关在了门外，好像，这样就不用去面对。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曾经她以为一切已经过去，不会再有更加触动自己的事情，然而，事实总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喂，想什么呢？”那时他们还小，可他的霸道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容拒绝。
　　“一个人清静清静，不行啊？”那时她像只刺猬，总是不懂得如何去顺从。很多年后，欧阳都感到奇怪，当年那个横行霸道的丫头到底最后去了哪里？怎么怀里的这个总是温柔的笑着，同时也在心底里暗暗疼惜着那个消失不见的自以为是的刺猬。然后会宠溺的刮着莫尘的鼻尖，用听不出任何责怪的语气责怪着：“如果不是当年那么霸道，怎么会错过那么多年？害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你，还要经历那些事情。”莫尘只是微笑不语，继续窝在那人的怀里汲取温暖。
　　“清静？你不和乐晓晴把房子吵塌了，我们就该谢天谢地了，你居然要清静？说吧，怎么了？”
　　“欧阳，你有兄弟或者姐妹么？”那时的她看着母亲的不快乐，却仍然要为自己强颜欢笑，这样的感觉让她想逃，有时甚至会想，如果有个哥哥就好了，那么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活在妈妈和哥哥的宠溺之下就好。

　　她清楚的记得欧阳的表情，那是一个孩子的倔强还隐藏着她看不懂的痛苦，而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如果真的想要一个哥哥的话，我当你的哥哥好了。反正你这么好欺负，应该不会压到我头上来。”说完，还是很拽的扬了扬下巴。

　　谁知道，如今一语成谶，而今，他真的成了哥哥了。不是那个笨拙的安慰自己的哥哥，而是真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多么滑稽啊，也许多年前就该让他得逞呢？是不是那份感情就不会深刻到自我厌恶？是不是就不会面对如此绝妙的讽刺？

　　“莫莫是我的，发布会过后就是我们的婚期。如果你不想毁了莫莫，就离开这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你在，会让莫莫更加为难。”周欢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拒绝的执拗，还有不易察觉的害怕。今天晚上搞糟了他和莫尘之间本来可以调和好的气氛，只是想上来，虽然不知道能够挽回什么，还是单纯的上来了。而上来却看到了让自己震怒的一幕，欧阳半环着莫尘，而莫尘抬起的手是要抚摸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吧，那么，自己算什么？他发誓他要毁了这一切，他要带走莫尘，离开这里。可是他却更清楚，莫尘的眼里有着自己无法拥有的眷恋。曾经，他试图放弃过，然而，他发现他无法放弃，那样的感觉让他恐惧。就像是寒冷的冬天终于盼到尽头的时候突然阴风扫过，就带走了三季，继续停留在深冬。如果，如果没有出现那样的温暖，他便不会贪求。只是，出现了，还要他如何放弃？能在这里平静的叙述，只是为了让欧阳放弃，他在赌，赌欧阳对自己的亏欠和对莫尘的爱。

　　一阵沉默过后，却听见欧阳幽幽说道：“周欢，你下赌下错了。”周欢盯着欧阳的鹰眸，他没有错掉那阴冷的气息，微微眯起的双眼直直的迎接他的怒气，没有退让，没有妥协。“28年来，亏欠你的不是我。妈妈一直都在找你，她对你的亏欠让我成为一个透明体，你是羡慕我的，而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呢？是丫头让我找到了自己，在她的眼里，我只是欧阳，不是欧氏继承人，不是代替品，只是欧阳。如果你用丫头的生命和处境来威胁我，你依然错了！我逃避过一次，这种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我会选择跟她并肩作战。而你，并不在乎欧氏，你只是要报复，那么你就来报复吧，如果这样能够让你不在怨怼。丫头是你的温暖也是我的，我，不会放弃！”

　　门在此刻打开，莫尘完美的微笑让欧阳和周欢同时困惑了。那段对话，她听到了多少。而事实上，莫尘什么也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她就会仔细揣摩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复杂；如果听到了，她就不会选择逃避说出后面的话。

　　“阿欢，怎么才上来？不是停车而已么，怎么这么久？”说着走向周欢，她忽略掉欧阳那猜测玩味的眼神，是的，玩味。欧阳太清楚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刚才如果周欢没有突然上来的话，那么她现在也许正在自己的怀中，那个抬手让欧阳明白了很多事情，虽然依然困惑于那个绝望的眼神。

　　周欢愣了愣，同样笑着拥着莫尘，十分配合这场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的戏码，没有人去提醒莫尘，刚才造成她几乎是逃跑行为的原因就是周欢的突然出现。“哦，安排了一下后天妈妈忌日的事情，你也累了，我们进去吧。”他满意的看到欧阳瞬间僵硬的身躯，既然对我没有亏欠，那么就让我提醒你，过去，你做了什么？转身看了看欧阳，继续到“或者欧阳先生进来喝杯茶？莫莫的茶艺也是一流的。”转而看向莫尘“如果你不那么累的话。”

　　“不了，早些休息吧。”
　　“我真的有些累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欧阳知道自己对莫尘的伤害终究不是轻易能够抹去的，周欢的一句话提醒了莫尘那段失去的日子，也提醒了欧阳忘却了的日子。莫尘的拒绝让欧阳退却了，他知道她需要时间，那么他会给她时间。发布会结束后么？在那之前，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门关上了，莫尘维持着那个微笑，记得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如果觉得不能面对那就微笑吧，至少不会那么狼狈。这个微笑扎在周欢的心里如同针尖一样，除了那次，很少看到莫尘情绪上如此的波动，而这短短的两天内他仿佛看到了当时走在街道上茫然不知所措的那个莫尘，那个看了一眼就不能放弃，不能忘记的女人。也许，是因为看过了那样脆弱的一面而后看见那纹丝不动的表情才产生了要撕毁的欲望吧。

　　“喝点什么？”莫尘的询问把周欢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阿马邑。”周欢在故意刁难，他知道她除非必要是不会沾酒的，虽然酒量不错。在她的家里可能存在黄酒，料酒或者偶尔会有些许的红酒，但是绝对不会有阿马邑这样的烈酒。然而周欢不知道的是，莫尘之所以不沾酒并非是讨厌，而是怕上瘾。莫尘最大的爱好是收集酒杯，然后在自己的小吧台上把它们用合适的酒填满，偶尔会放任自己喝掉，大部分是看着那不同色泽的酒水在各色的酒杯里发呆。

　　Simon说莫尘不过是个怕寂寞的孩子，莫尘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也许是吧，买回那些酒杯也不过是看着它们那样空空荡荡的想要给与安慰，所以会装满它们然后就可以满足的微笑。

　　所以，当莫尘拿出两只郁金香花型的白兰地杯的时候，周欢不禁开始想，他也许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这个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想撕碎那伪装的笑容的女人。

　　“不知道我的这个爱好吧？”莫尘轻笑着，拿着酒杯在周欢面前晃了晃。“今天我也很有兴致，就当是陪我喝酒好了。暂且忘了那些恼人的公事，阿欢，想知道我的故事么？”

　　周欢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那一只又一只的葡萄酒杯，威士忌酒杯，烈酒杯，甜酒杯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不知该如何细述的情绪轻轻划过，似乎是更接近莫尘却又离他想要的结果更远了。

　　“或者你也愿意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周欢依然没有开口，晃了晃酒杯，却没有品尝。

　　“其实我更喜欢白酒，”周欢疑惑着，不是要讲故事么？“粮食酿出来的酒有一种醇香，是这些外国酒里没有的，而且有一种家的味道。阿欢，你知道么？就是这淡淡的酒香充斥着我记忆模糊却应该是幸福的时光呢。小的时候家里没钱，妈妈就会到酒厂里用塑料壶打散酒回来给爸爸喝，这个习惯到爸爸离开我们都没有改，只不过成了她自己喝，喝着喝着她就会流泪，她以为我看不到，其实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不过，既然她不希望我看到，我就真的看不到。可我总是个孩子，凡事总免不了好奇，所以趁她不在家，自己偷偷拿了一个大碗喝，结果可想而知了。但我记得，虽然醉了，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要喝这么又辣又热的东西？有人是用来回忆，有人是用来逃避。”

　　“阿欢，真的很谢谢你还记得妈妈的忌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还在这个世上，还在看着我，所以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活着，不能让她失望。”莫尘平静的注视着酒杯，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很傻，是不是？我从来都很傻啊，难怪小时候妈妈总会叫我傻宝，可是这个叫我傻宝的人突然就这样不见了，连声再见都没说呢。我很怕黑，可是那天我把自己放在屋子里，没有开灯，我更怕被别人发现。晓晴说我没有哭，怎么可能不哭呢？可是哭完了，我还是一个人孤伶伶在这个世界上。我想着跟妈妈的一点一滴，比如说想要个哥哥啊，比如想有个姐妹啊什么的，还会偷偷的在房子里找看能不能找到爸爸的事情。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有哥哥了，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跟欧阳说过我爱他，是啊，说不出口，怎么能天长地久？可是说出口又怎样呢？说出来我们连朋友都没的做了，没说出来他也知道我的感情的，何必自寻烦恼呢？可是为什么这次回来又变了呢？他说他喜欢那个丫头，可我再也变不回那个丫头了啊。他只是喜欢那个虽然时时刻刻都在跟他斗嘴但其实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丫头，不是我啊。你呢？你喜欢我什么呢？你也无非是见到了我最脆弱的一面，然后好奇，人们都说爱情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神秘感，而后你又得不到，所以你不甘愿啊。那到头来，有谁是真正在乎过我的呢？人都是自私的，我又何尝在乎过你们呢？所以我不恨了，我没有力气恨了。可是为什么就在我决定不恨的时候，要让我发现那么绝望的事实呢？欧阳居然是我的哥哥呢。呵呵，哥哥呢……”

　　“阿欢，我忽略了多么重要的事情啊。那个欧冷辰是我的爸爸，也是他的啊，我们竟然是兄妹呢。记得中学的时候，他对我说过，如果我想要哥哥，那他就来当我的哥哥好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我的哥哥呢。”

　　“莫莫，你对我真的很残忍。”周欢打断了莫尘的自言自语，他紧紧抓着莫尘的双肩，让她直视着自己“我爱你，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你明不明白？你那样微笑着把我叫了进来，又这样对我叙述你对他的感情，要我放弃么？我办不到！莫莫，我办不到！可是看到你这样难过，我该死的竟然觉得宁可是我这么难过，可是我要你补偿我的难过！”

　　莫尘看到周欢眼里那熟悉的妖异的冰冷而绝望的火花，上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呢？莫尘不禁开始发抖，却意外的不想推开，是啊，既然那样的感情是无力的，那就接受这一份吧，也许真的两只受伤的兽才能彼此抚慰伤口。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阿马邑么？”周欢在莫尘的唇边呢喃着，紧紧拥抱着莫尘颤抖的身躯，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努力进入她的心里，不用那么决绝的方式进入。“除却它比干邑更醇浓外，我还相信它是你的味道，但是我现在觉得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也许你更像竹叶青。”

　　如此接近的距离让莫尘微微抗拒着，不是情人的低喃，没有少女的羞涩，有的仍然是那生理上仍不自觉的抗拒反应。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莫莫，欧阳是我的哥哥，但不是你的。”而后唇被覆盖着，有什么在描绘着自己的唇形，而她却在这个消息中久久不能回神。这是怎样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

　　周欢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当你面对一个完全神游的冰块时，任是一团火焰也足以熄灭。

　　“冷辰是你的爸爸，但不是我们的，现在，明白了么？”周欢轻叹道“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样你就会试着放弃欧阳接受我，可是，我突然想让你认认真真爱上我。”

　　“阿欢，我说过，我没有那份力气了。你要的生活和我要的是不一样的。”
　　“你要什么？平静如水的生活？别做梦了，莫莫，你根本不适合那样的生活。你适合在设计桌前，适合在谈判桌前，适合挑战，唯独不适合那个可笑的平静无波。”
　　“所以说，我们要的不一样。”莫尘没有继续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同周欢总会以争吵结束。

　　“莫莫，今晚，我可以留下么？”周欢打破了沉默，他在赌，赌莫尘对他所说的疲惫，疲惫与应付感情。他很清楚欧阳会等，等这个房子熄了灯。
　　“……”，张了张嘴，莫尘不知该说什么。她还没有消化那让她头晕目眩的关系网，可是她看到欧阳的车灯在楼下明明灭灭，既然已经决定最后是要离开，那么不管是怎样的感情，她都不会接受，如果这是一个好的理由，她欣然接受。
　　“随便吧，我今晚要赶设计图，明天把样板图拿去后天应该就可以出来样本了，发布会的时间也不长了。”

　　“莫莫，你明白我的意思。”周欢没有给莫尘逃避的机会。“怎么，还想为我亲爱的哥哥守身？得了吧，莫莫，别说没有实际意义，就是有，打算逃跑到底的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做。不是么？”周欢慢慢逼近莫尘，意外的没有感受到莫尘的紧张，只是莫尘的冷眸直直望进他的心底，无可回避。

　　“阿欢，为什么总要用言语来伤害我？提醒我你对我曾做过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想让我认认真真爱上你，可是你懂不懂什么是爱呢？”
　　“莫莫，不要试图告诉我爱是宽容，是放手。你放手了，得到什么了？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我不及格，你也不见得能有多么高明。否则，你不会因为银耳的味道就选择离开，也不因为我记得伯母的忌日就让我踏入你的领地。又或者，” 莫尘盯着他，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逃避，也知道自己的小心眼，那么，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计划呢？周欢停顿了一下，看着莫尘的眼睛说到“你有什么高深的计谋而不得不如此，来保全你想保护的每个人？记住了，莫莫，你越是想保护我就越是想毁灭。知道我为什么爱你么？见你的第一面是你满目仓惶，那个失望透顶的眼神让我平衡不已，可是从那以后你永远都是微笑着，笑的我只想撕毁你那虚伪透顶的笑容，一点温暖都没有。”周欢发现自己失败了，那种认真的等待，平和的等待也许是他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这就是原因么？想毁灭的原因么？莫尘觉得自己愤怒了，是真正的愤怒了。

　　“周欢，如果你想让我发怒，那么你成功了。”莫尘一巴掌挥了过去，她看着周欢转过头来，眼里冒着火花。“我以为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不知道什么是爱，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禽兽！你看不得别人的伪装，那么你没有伪装么？不要用爱这个神圣的词作为你的掩护！”

　　“莫莫，你在生气，你觉得我不是真的爱你，所以你在生气，是么？”
　　“你这个疯子！你毁了我的生活，你毁了我对你的信任，而如今你告诉我你只是想拆穿我，想看到我的脆弱？我是生气，我不是生气你不爱我这个事实，而是生气为什么我还试图要原谅你，要接受你的感情！”
　　“莫莫，你说什么？你想接受我的感情了？”周欢抱住愤怒的发抖的莫尘，如获至宝。
　　“周欢放开我，你总是轻易的就可以让我放弃，让我否定自己的想法。”
　　“莫莫，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周董，我会嫁给你，但是，我永远不会爱上你，永远！不要伤害欧阳，否则你会后悔！”
　　“莫莫，第一次你终于承认了你要保护他呢。”
　　莫尘笑魇如花，“你说对了，我爱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你说的那样，下贱的爱着一个人，爱着你的哥哥，可是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份下贱的感情么？我要保护他，你听清楚了？”
　　“莫莫，我早就说过，我们都是魔鬼。”
　　“那么，魔鬼同胞，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为您创造财富！”莫尘把门打开，周欢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或者说，他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来得这么快。但他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所以他离开之前，对莫尘笑着，那样妖异的笑容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他用梦魇般的声音说着“我不知道毁了欧阳我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知道不毁了他不毁了那些个你想保护的人我会嫉妒，发狂一样的嫉妒。你说我会如何选择呢，我的夫人？”

　　“对了，还要提醒你，莫莫，要珍惜这为数不多的能把我赶出门的机会啊，过了发布会，你就是我的太太了，有些事情还是循规蹈矩一点好。”说完在莫尘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转身离开。

　　莫尘知道只有发怒，只有争吵才能让周欢离开，才能静静思考以策周全。但是她似乎忘记了周欢的报复的决心和能力，忘记了那逐渐加深的恨意和毁灭的欲望。周欢临走时的那番话让她坐在厅内不知所措，似乎，局面让她搞得复杂了。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哪有人这样喝酒的？暴殄天物。”此时莫尘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关门，而慕枫抱臂靠在门口看着狼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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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了，自己都很久没有想法了，其实发现自己对文字很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