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戒》颅黯

10、第十章

　　一个月后，彭昕要提前返校。
　　我答应到机场去送她，但是故意在家里忙东忙西，拖延了时间。因为我舍不得，其实我害怕面对那个场面。虽然和她相识不足60天，却明显有种相见恨晚的懊恼情绪。我即使万般不舍，却找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能不为她开心。我从心底希望，同样年纪的她不要变成像我这样的异类，年轻的女孩子应该像她这般积极向上才对，我为她高兴。
　　为了这样的离别，我曾经做足一千种告别的方式，可真到了这一天，我的头脑却是一片空白，我没做什么打扮，以最朴实无华的那个我去给她送别，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咒骂我对她的心不在焉。可我想她知道，因为很在乎，所以不想以最虚伪的一面去正视她，我要用很多年以前，那个最简单最真实的男孩子毫无遮掩的一面去见她。那时侯的我，有点小狡猾，但是心软。我很不爱说话，但是从不说假话。我没有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挺着一副傲骨，装扮的冷酷，其实却会被别人无心的一句话感动。我没有钱，甚至一贫如洗，但活的很有尊严，从不卑躬屈膝。我很坚强，腿上缝了7针，在很清醒的状态下痛的只皱了下眉，我没有父母，却一个人顽强地活了下来，不接受任何人的救济。
　　彭昕，那样的我，才配得上今天的你。我很怀念过去，可是我回不去！
　　我穿过机场送别人流的重重身影，故意压下因奔跑剧烈喘息的声音。我到达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在和彭羽话不完的嘱咐，而我的呼吸早已平静。
　　“小飞！”她终于调过了目光，捉住我的袖口，她说：“我要走了！”
　　我说：“一路顺风！”
　　她埋怨我来的太晚，说：这样的场合一点也不郑重。
　　我说：“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么伤感干嘛啊？这可不像你。”
　　她没再跟我顶嘴，默默看了我一眼，然后对他哥说：“你要多照顾小飞。”
　　我一听这话，眼睛忽然就湿润了，我推着她，让她快走，要赶不上飞机了。还逞强地吼着：“我不用谁照顾，坚强着呢。”但是声音已经完全走调。
　　她拎着行礼走了两步，眼看就要进入登机处。
　　我一直盯着她，盯着那修长的影子，素雅的平跟鞋。
　　突然我发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忙抬头向她望去，不料她已经奔了回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我踉跄地后退两步，本能地扶住她。她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下巴贴着我的耳根摩擦。
　　“小飞，我会回来看你！”她许诺。然后重重吸了口气：“保重！”
　　她放开我的怀抱，向彭羽拜拜手，然后微笑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她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那么勇敢！
　　我一辈子忘不了。
　　我和彭羽走出了机场，刚好天空中一道灰色的影子滑过天际，匆匆茫茫地钻进了云雾里。
　　我望着那拉长的尾线出神“彭彭应该能看见我们吧。”
　　彭羽一楞，然后“扑哧”地笑开了。“小飞，我发现你怎么那么傻啊？”他取笑我多愁善感。
　　我说：“我本来就不聪明啊！”头已经垂了下来，无聊的扫视着地面。
　　他说：“人都走了，你适可而止吧。”
　　我迷惘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我。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楚彭羽的眼神，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你还真喜欢上那丫头了？”
　　我哈哈大笑：“我不可能喜欢上她，你最清楚的。”
　　他赞同地点点头。说：“真可惜！要是你能当我妹夫也不错。”
　　我将烟灰往他身上一弹：“你可别糟蹋你妹妹了！”
　　“好家伙！你又来劲了不是？”他粗暴的夹住我的脖子。
　　我拼死挣扎，手脚并用，还扯开嗓子尖叫，吓得那些外国人一脸呆楞，无不被我的声音折服。
　　彭羽仍旧拿我没有办法。沉默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喜，提议道：“咱俩喝一杯去。”
　　“谁怕你！”我铿锵有力的回了一句，就被他拖进一家不知姓名的酒吧。我怀疑他早有预谋，不然怎么会这么顺手？但是反正我也不害怕他，我就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我们订了一间房，叫了很多酒。我突然问：“要叫上你那好兄弟吗？”
　　“黎嵩？”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才不会来呢。”
　　我将酒杯提起来，一口下去，干烈爽口，于是兴奋劲就被提了起来。
　　他说你等等我，怎么就一个人喝起来了，说着和我碰了一下杯，也喝了起来。
　　我们俩都越喝越亢奋，一瓶瓶酒渐渐空了，我们的脸色也开始变的红润，却没有想要停止的意图。挥手接着上酒。我和他边喝边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与政治无关，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讲讲警局里的奇闻逸事，我说说自己的经验之谈，这么聊着，最后氛围也是一片喜气之色。
　　服务生早就退下去，关紧了房门，我俩喝的累了，各自在沙发上打盹。也不知道是我脖子一歪，还是他身体一动，我就坐不住了，整个人像被拆了骨头一样，直直向他身上栽了过去。
　　“别闹！”他推我，勉强从沙发上坐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
　　“结帐！”他一拍桌子，开始掏钱包。怎么左翻右翻都没有呢？他有些着急了，站起来又搜剐了一遍裤袋。然后下了个结论：“我忘带钱包了！”
　　他开始转身回来寄希望于我，“小飞！小飞！”他叫我。我心里清楚，就是嘴上说不明白，他见我没有反映，一个人开始掀我衣服，进行搜身。外套也脱了，衬衫也扯的皱皱巴巴，两个裤袋还翻在外面，他恼怒：“就50块钱？”像看怪物一样，他惊叹：“小飞，你不会这么穷吧？”
　　我好困，实在太困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一句“只好找黎嵩了！” 黎嵩？我听到这个名字，呵呵笑出了声，找黎嵩！口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歪过头，彻底昏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感觉身上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拂拭，稍微舒适了一些，正要缓缓睡过去，又被一阵燥热点醒，我感觉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想缓解火热的温度，但是无济于事，高温挥散不去，汗水依然贴着紧质的皮肤，让我心如火燎。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晃动，房间里还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喘息声。可是我睁不开眼睛，感觉自己被拨了皮放在火炉里煎熬，内心空洞的很。也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啊”的喊出声音，意识渐渐恢复了一些，我听见开门的声音。
　　一真冷风从门外荡进来，我感觉一阵清凉，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迷朦中好象看到了黎嵩，他面色铁青地瞪视着我们，然后冷冷抛下一句“恶心！”
　　身体的热量退去，寒冷渐渐袭来，我不明白黎嵩的话和那嫌恶的眼神，我到底怎么了？你凭什么说我恶心？可是没等我发出声音，只听见彭羽惊呼一声：“小飞，你怎么了？”
　　原来我又再次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彭羽家。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黎嵩家。
　　而彭羽早就不知所踪。我按着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见黎嵩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盯着我，目光冷到极点。我直觉好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似乎很不高兴。
　　“醒了？”黎嵩双手交叠，像个尊贵的王子。
　　明知故问，我扫了他一眼，觉得这种多余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实在很多余。
　　“彭羽呢？”我问黎嵩。
　　“不在。”他答的平静。
　　废话，当然知道不在。我气的青筋暴起，突然觉得我问他这种废话，倒真是很废话。
　　我不愿意继续在他一双虎目注视下喘气，翻开被准备下床。却牵动到下半身几乎麻痹的疼痛
　　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我这是怎么了？
　　我满怀疑虑地低头审视，发现出门时一身平整的休闲裤早已被褶皱布满，裤带还松垮垮的架在腰上，怪了，睡一觉，还有减肥的功效？我再看看衬衫衣摆和袖子，依然是脏兮兮的，一身难看的皱纹。
　　“我怎么弄成这样？”我揉着稻草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小心地走下床，却本能地一抽嘴角，屁股怎么这么疼呢？
　　黎嵩看到我这个样子，眼神更冷了，仿佛要杀人一样。
　　“你……”我迟疑着，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吐了口气，小心的问着：“你好象……骂我……恶心？是吧？”
　　我想我正在为自己的尊严讨回公道，干嘛底气不足啊。可是望到黎嵩的脸，我就强硬不起来。
　　他一听这话，运了运气，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
　　他对我说：“抱歉，我用词不当！”
　　我听到他的道歉，仿佛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却岂料他又补上一句
　　“应该是□□！”那张素净面容上正露出令人无懈可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