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曳尾于涂

13、小满

　　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初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麦秋至。
　　熬过了柳絮满天飘的时候，鼻炎患者杨阳又和豆蔻又成了饭搭子，课余实验后，一门心思想着下一顿应该去哪吃，吃什么。
　　学校操场有一面墙外面临近居民区，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那面墙被一层柔和的淡黄色光芒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清香，引来了许多蜜蜂和蝴蝶。墙内外的人看花，赏花，最后是吃花，用槐花制作出各种美食，如槐花糕、槐花蜜等，让这个季节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一食堂的阿姨率先让学生们尝了个鲜，大清早就做了槐花糕，因为数量有限，只能先到者先得。杨阳晨跑完给豆蔻带了两块，赶在上课之前让她吃了。
　　专门等她吃完糕，喝完牛奶，才对她说：“豆豆，我嗓子还没好，今天广播站轮到我读稿子了，你得帮帮我啊。”
　　原来天下也没有白吃的早餐，豆蔻为难说道：“可是我不会……”谁来救救她，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和太多人打交道才什么社团都没报名，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总是当大家的救火队长。
　　“很简单的，我就坐你旁边给你筛选稿子，递给你哪张你就对着话筒念。”杨阳又利诱她：“刚才的槐花糕好吃吧？一食堂的阿姨说明早还有，我还能给你带两块。”
　　这次豆蔻没有挣扎，愉快地接受了她的条件。
　　学校的广播站，每到中午十二点准时播音半小时，最近一个月给定的主题的是：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北城不是票选出来的美食荒漠吗？广播站选这个主题是为了拉满讽刺效果吧？”豆蔻感叹道：“当代鲁迅呐，隐姓埋名。”
　　杨阳懒得理她，将选好的投稿递过去，调整了话筒的高度，只提了三个字“槐花糕”，就让豆蔻瞬间乖乖坐好，准备播报。
　　于是今天中午，走在校道上的同学们，听到了一个和以往不同的清脆女声，用深情饱满的声线在朗诵式播音：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中午好！今天我们来聊聊一个让人垂涎欲滴的话题——美食。在这充满生机的季节里，我们迎来了小满节气，槐花也在这个时候盛开了。那我们如何品味槐花的美味呢？
　　首先，让我们来了解一下槐花。槐花生长在北方地区，尤其在黄河流域最为常见。它是一种高大的乔木或灌木，每年五月份开花。槐花的颜色有白色、黄色和紫色等等，芳香扑鼻，非常美丽。槐花的口感清香爽口，微甜，具有清热解毒、润肠通便的功效……
　　在这里，我给大家推荐几款槐花美食。首先，槐花炒鸡蛋是一道非常经典的家常菜。将新鲜的槐花和鸡蛋一起炒制，加入适量的盐和调料，口感鲜美，入口嫩滑。此外，槐花包子也是一道非常受欢迎的面点。将新鲜的槐花拌入肉馅中，制作成香喷喷的包子，咬一口就有浓郁的槐花香……”
　　在食堂里正吃着饭的隋颖和蒋琳琳听到这，面面相觑，终于隋颖忍俊不禁说道：“下播之后，杨阳会不会后悔让豆豆去捣乱啊，她这下子倒好，好像给自己说馋了，估计大家头一回觉得咱学校的广播员这么有感情……”
　　蒋琳琳也直乐：“她也就是对吃的有感情，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远在广播室的豆蔻自我感觉良好，被杨阳打断，示意要进入播歌环节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亲爱的同学们，今天的午间广播就要进入尾声，总之一句话，全国美食千千万，实在不好吃咱就换。此时想必大家也快用完午餐了，接下来请欣赏歌曲《洗刷刷》，让我们跟随欢快的音乐节奏，一起把餐具和手洗洗干净准备午休吧。明天再会，拜！”
　　两人去吃了饭，一起回宿舍的路上，杨阳就接到了广播站站长打来的电话，说是广播站公众号的后台刚刚收到了很多同学的反馈，问今天的广播员以后能不能常驻念稿子，觉得她对食物的满腔热爱很有感染力，促进食欲……
　　杨阳一转述，豆蔻连连摆手，她已经换好睡衣爬进被窝里，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回答：“不行的，不行的。人的热爱有限，你看我这是偶然去一次，觉得新鲜呐，所以才会热情饱满，如果你让我经常去，耗光了热爱，我估计也会像每天上班打卡一样，敷衍了事。”
　　隋颖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起哄道：“她呀，就是扮猪吃老虎，总说这不会那不会，一到关键时刻，她就敢单刀斩秦桧。”
　　豆蔻露出小脸来，配合她瞎扯：“不是的，高数微积分，我说不会就真不会，全靠投机取巧猜题背，有时也靠运气蒙全对。”
　　“行了，行了，你两是rapper吗？在这给我双压三压韵脚呢。豆豆，你真不去啊？”杨阳慎重问了一次：“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嗯，这样吧，你以后要人替岗一两次我可以去，但是平常我是真的不想参加。”
　　关键是她也没精力参加其他的活动，师兄楮今说到做到，真的按照她的课表，见缝插针，给她在实验室的大组里找到了好些活干。
　　两天后的下午，豆蔻去到双子楼的六楼实验室，这里是崔学文的地盘，先进去的房间605，是一个很大的实验操作间，有大试剂柜，两个实验烘箱，四个通风橱操作间，两排操作台，上面摆满了实验用到的锥形瓶、圆底烧瓶、移液管、量筒等等之类的玻璃仪器。
　　楮今一边介绍一边打开操作台下方的柜门，里面满满登登还是做实验常用的器皿，“这个房间内，你需要用到的器皿和试剂都可以自行取用，但如果是重复使用的器皿，用完之后需要洗干净，放到烘箱里烘干，再存放回原处。明白吗？”
　　豆蔻一脸受教，认真点点头。
　　“最近崔老师接了一个横向的项目，你有空就过来帮忙吧，这是实验SOP，你先看看，我的实验还在做，不能走开太久，不懂的你就发微信问我，急的话你就抓个师兄师姐问问，就说是我让的，没事别怕。”
　　豆蔻又点点头，接他递过来的两页纸一看，是一个中药粉末的灰分测定，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虽然没有实操过，但是看字面意思好像也不难。她看楮今脸色有些着急，估计是担心做到一半的实验，忙说：“师兄，那你先忙吧，我自己先摸索，不会的就再问你。”
　　楮今快走几步到了门口，“好，那你注意实验室安全，这一条最重要。”转头在下楼时看到赵方博，又叮嘱了两句，“豆蔻你还记得吧，就是和你同级的，张老师名下的带教学生，我今天安排她和你一组做灰分，你学药的比较懂，教一下她啊，我先忙了。”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赵方博确实比较懂，他还有心在豆蔻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新实践得来的经验，“这个药材要测定的有好几个产地的，每个产地又有好几批，师兄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你能来帮忙就太好了，其实很简单的，我给你发个视频，你看一遍就会了。”
　　昨天他已经把好几批中药粉碎过筛，坩埚也恒重完放在了干燥器内，“称量室就在对面的小房间606，那里是恒温恒湿的，我们测灰分称样品，用万分之一天平就行，记得做好仪器使用登记，旁边的热敏纸打印机可以打印称量数值，到时候你可以贴在实验记录本上。”
　　豆蔻看完了操作视频，就想着再看一遍他的实操，默不作声跟在他旁边。见他干净利落地称完了六份样品，用托盘端着坩埚又回到了实验间，将坩埚转移到电热板上加热。
　　“这个粉末质地重，压在中间的不容易烧透，可以拿根长柄的称量勺，用另一头搅拌一下，让样品充分炭化至无烟，再拿到马弗炉里高温500℃烧两个小时。”他拨弄了几下，把勺子放下“走，我带你去613实验室先把马弗炉升温。”
　　马弗炉的使用比较简单，就是温度太高不易散热，需要额外注意安全问题，赵方博给豆蔻讲解完使用事项，看这间房子里还摆着一台小型的单冲式压片机，转身又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豆蔻心里还惦记着那些还在加热的样品，提醒了一句：“赵同学，那几个坩埚的粉末还在烧，没事吗？”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
　　也就在此时，605传来烟雾警报声，紧接着听到一声尖叫：“是谁在加热样品走开了，冒烟了！”
　　他们飞速跑回去，样品过分加热升腾起来的烟雾，同时触发警报系统和喷洒水雾设备，而刚才喊叫的实验人员由于不清楚情况，害怕的站在门边不敢靠近，所以豆蔻两人一进门，看到操作台烟雾弥漫的同时伴随着飘落的水滴，可谓是一片狼藉。
　　豆蔻心里大呼不妙，见赵方博被吓得脸色发白定在原地，她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冒雨冲过去先把电热板的开关拔了，将窗户通通打开。前后不过两分钟，烟雾散尽，报警系统和喷水装置终于停止工作，听到声音站在门口围观的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情况不严重，赵方博也回过神来，和豆蔻一起清扫实验桌面的水渍，其中一个坩埚的样品已经完全焦黑不能用了，豆蔻想着清洗一下，赵方博阻止了她：“刚才谢谢你，这个就不要了吧，坩埚有裂痕，最好还是直接扔掉，它算正常耗材，没关系的。”
　　门口的同学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实验，动静有点大，在学生办公室的范文芳进来查看了一遍，安慰心有余悸的几人，“大家要严格遵守实验安全培训时的要求啊，别搞出事儿来，幸好今天老师们都不在，不然今晚就要写检讨了。”
　　也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今天因为得了教训，豆蔻和赵方博这一组测灰分的没有出事，第二天晚上另外一组测定药材浸出物的实验人员却整出了大麻烦。
　　当时豆蔻和赵方博吃了晚饭过来，准备一边写实验记录，一边等着称量在马弗炉中灼烧的样品，因为平行的样品中还有两个没有达到恒重，所以两人打算重复灼烧一次。
　　药材浸出物的测定需要用到水浴锅加热回流提取，做这个实验的也是一个两人小组，是实验室聘请的工作人员，豆蔻和赵方博都不认识。他们搭好了回流装置，通上水管，打开了水浴锅的开关，将温度调节到回流的液滴速度成滴不成串，两人就没再管，说着再不吃饭，食堂就关门了云云，急切下了楼。
　　楮今后来给豆蔻借来的是柳亦祺的实验记录本，她如获至宝，由于不能拍照，她观摩得很仔细，简直是要复刻到脑子里，这样的好处就是，她现在已经能又快又标准地写完一篇简单的实验记录了。
　　赵方博的做事方式与豆蔻不同，他喜欢在记录本写两行字，就打开手机看几眼，不是回复几句别人的聊天信息就是上网浏览一下新闻，总之，就像他说的，长时间专注在一件事上让他觉得无聊且头疼。
　　放在马弗炉里的样品到时间需要出来冷却了，豆蔻写完了记录，留赵方博在605，自己一个人走到了613。夜晚的实验室安静极了，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豆蔻不敢耽误时间，关闭马弗炉的开关后，俯下身打开紧扣的炉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用夹子将烧得滚烫的坩埚一个个夹到托盘上，端起来准备放到干燥器内冷却半小时后再进行称量。
　　等她再次回到605时，还是没看到浸出物组的两名实验人员回来，于是有点疑惑问赵方博：“回流提取浸出物的时间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我没有看过他们实验SOP，每一种药材的提取时间和提取方法不太一样，不过总的来说，也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豆蔻指了指关在通风橱里的水浴锅，“刚才我从后门进来路过的时候，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可能是药味吧，回流提取比直接煎煮出来的成分浓度更大，这个药有挥发油，可能你闻到的怪味就是挥发油。”赵方博看她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劝道：“你谨慎过头了啦，再说他们是实验室花钱雇用的工作人员，本来就和咱们学生不一样，出了什么事，自己负责。你没看到他们平时也不和咱们说话的吗？老实和你说吧，我偷偷打听过了，他们都是大专毕业的，充其量是技术工……”
　　话题停住，因为豆蔻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赵方博读懂了她的不赞成，解释道：“哎呀，我不是学历歧视，但你也不能否认这就是天然存在的鸿沟，从思想的高度到行为习惯，真的有很大不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们一般就是一字不差按照SOP来做实验的，至于每一步实验的目的是什么，或者中途如果出现了差错该怎么解决，他们根本不理会，也不去想。他们将自己工具化，按照程序去执行任务而已。”
　　赵方博看豆蔻若有所思，再接再厉论证自己的观点，“人和人之间的交谈是相互的，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跟我们交流吗？因为我们和他们完全是两类人啊，这是应试教育分类出来的，你看我们平常讨论的问题，他们也听不懂或者不感兴趣，他们的话题我们也不感兴趣，虽然向下兼容很容易，但人如果总是仰视或俯视都很累，还是在自己的平视圈呆着最合适……”
　　没等他长篇累牍论述完，突然水浴锅上方一路火花带闪电，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实验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环视一周，发现整一层楼都因故障停电了。同时还坚守在办公室的范文芳只觉得这次凶多吉少，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接到了赵维安的电话，“文芳，双子楼值班的王师傅给我打电话，说是你们做实验，把电路搞坏了是不是？怎么回事？”
　　范文芳拿着手机照亮了605，闻到了一股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她强忍着恶心，走近通风橱查看，很快破案，“赵老师，是水浴锅里的水烧干了，估计是已经干烧了一段时间，把电路烧坏了。”
　　“是谁？！谁在做实验，这样多危险，每次都和你们强调，安全问题！安全问题！天天说……”赵维安的语气很重，已经有些怒不可遏，范文芳听着犯怵了，看着站在身边的豆蔻和赵方博，后者正向她连连摆手，表示不是他们所为。
　　“老师，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用……”
　　“好，都不说是吧，包庇！我今晚就查清楚，你们所有人统统写一千字的检讨书，明天开会，我亲自收。”
　　实验是做不成了，豆蔻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感，恰巧回宿舍的路上，林矜喻想着有段时间没见她，就打来了视频通话。
　　他本来觉得让豆蔻辞掉兼职的苦差事，在学校待着是再好不过，没想到还有意外事件层出不穷，心一急，尚未听豆蔻讲完经过，就嚷嚷起来：“这是什么破实验室，你身边的人都是哪来的危险人物和猪队友？整天不是这里冒烟，就是那里冒火，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别去得了……”
　　豆蔻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本来她也不想说，是他偏要事无巨细打听清楚，“哪有你这样的人，你不想着解决问题，直接就让我别去，这个带教项目都已经开展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你这不是因噎废食吗？下次再也不跟你说了，什么都不懂就会乱出主意！拜拜！”
　　她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宿舍发现灯还是黑的，其他人要不就是在忙社团的活动，要不就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她是第一个回来的人。
　　行动快狠准的薇薇安·赵女士，很快找到了肇事人员，随即在大群内发消息通报批评，并下达通知，所有人都要写一篇实验室安全事故的检讨书，明早开会上交。
　　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无妄之灾，但豆蔻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写这个好像也不是很冤，所以打算放下心里仅存的一点点委屈，扯了张白纸，准备伏案狂写一千字。
　　只是，这安全事故检讨书该怎么写啊，她习惯性咬着手指，刚要上网查一下，就看到陆承渊发来的信息，心里觉得怪异，点开一看，是一张她们宿舍楼下大门口的照片，豆蔻不明所以，发送了个问号给他。
　　哪知对方干脆利落，“下来一趟，我在楼下。”
　　她又问：“你怎么来了？”
　　“表哥路过，来看一下远房表妹不是应该的吗？”
　　豆蔻无奈，穿上拖鞋登登登又跑下去，陆承渊站在明处，手里提着一大包吃的，进进出出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投过去一眼，他浑不在意，一心一意地等人。等看到旋风似的人儿站在他身旁，本来扬起的笑，在看清她脸上似有愁容，上扬的嘴角压下来，挑眉问道：“怎么，这么不高兴看到我？”
　　豆蔻疑惑地阿了一声，被动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干嘛给我？”
　　“给你的回礼，谢谢你给我发了两百块钱的红包，拯救了一颗正处于水深火热伤痛之中的脆弱心灵。”
　　豆蔻想起自己闹的乌龙，嘟囔一句：“根本就不是我闯的祸，你点红包的手也太快了，就不应该收。”
　　陆承渊瞧她还是神色恹恹，不像之前活泛，担心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豆蔻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实验室安全事故检讨书怎么写？”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陆承渊给她一种莫名值得信赖的感觉，有些像是林矜泽，出了什么事可以和他商量，但又有些不像林矜泽，毕竟大哥对她而言是一个长辈，而陆承渊有时候更具雄性侵略性。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感觉，她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陆承渊看周围人来人往，豆蔻逐渐有些不自在，就把东西先寄存在楼管处，提议在附近走走。当听完她简短叙述，陆承渊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可鄙的念头，如果他想玩玩，就应该去利用她的性格弱点，而不是开口提醒她：“你有发现自己是讨好型人格吗？”
　　“我是吗？”豆蔻喃喃自语道，她沉思历来种种，轻轻点了下头，“可能吧。”毕竟以她的成长经历而言，她曾经极度渴望被认同被接纳，所以过程中不免对周围的人倾尽讨好。
　　“姿态很丑陋吗？”她没头没尾的低语飘散在夜风里。
　　陆承渊本想追问，但她抗拒袒露的眼神拒绝了他，于是他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你是觉得自己委屈，没有做错事不愿意写，还是觉得这检讨你没写过，不会写而不愿意写呢，还是说两者都有呢？”
　　豆蔻仔细想了想，回答他：“我觉得两者都有吧。不过现在后者的占比更大一些，虽然这件事本质上不是我导致的，但是身为同一个实验室的人，我们应该也有共同连带责任，毕竟可以称得上利益共同体，所以老师让所有人都写，也是想大家对安全事故的认知更深刻一些，杜绝后患。”她一边剖析，一边在思考如何着手写，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思路，“其实这么一说，我大概也有了思路，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说。”陆承渊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有诗云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在北城夜晚清冷的月色下，眼前的美人容貌更盛，他被她的一颦一笑蛊惑了。
　　豆蔻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突然焦灼的气氛，有点磕绊问他：“你想干什么？我是说你这做的目的是什么？”
　　“每个接近你的人都有目的吗？”陆承渊逗她：“我看你平日里自由散漫，不像是很有目的的人啊。”
　　豆蔻本来认真的神色，因为他对自己的正确评估而笑了，转瞬又严肃道：“是因为这张脸吗？你觉得我长得好看？”也是想我陪你玩玩？她将未尽之语吞回腹中，实在不想用充满恶意揣度的话来质问他。
　　“长得好看不好吗？”陆承渊捕抓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厌弃，改口道：“只是想交个朋友。”
　　她小声重复着他的话，似是问他，也似乎是在问自己：“只是交个朋友？”她不是蠢笨怀春少女，这样的试探如何能信？但看着他一脸的坦荡，迷茫再度小消散在夜风里，“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