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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清白。 ...

  •   许多年前的那个甲子,父上把姐姐嫁到了卫国,换回了齐国第一桩耻辱。
      我依然记得一些事,虽然那看上去并不太可能。那时候无移殿的四周,还没有那么盛的木槿花。诸儿坚持说我那时候的样子是可笑的,用丝带缚着双髻,穿着过长的曳地的衣服,并有着婴儿般的丰满。他说完看着我,说只有睿智如他才能预见我以后的蜕变。他说你会很美丽,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糟。是很糟糕的小东西。
      他不过长我两岁罢了,十岁的男孩子,有些藏掖不住的骄傲。但相对的幼小的确会让人不可避免地愚蠢,我感到一种惶恐。在这说不出口的惶恐里,姐姐又要出嫁了。嫁得远远的,据说很难再回来。诸儿牵着我的手,从齐宫的这端跑过了长廊,跑过了高台,一直飞奔到那一端。他跑得飞快,我只感觉丝带和裙裾被风向后撕扯,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的热情里天生带着一点莽撞,我们撞倒的人与器物,难以计数。
      他把我拉在角落里,向我解释着姐姐正在做着什么样离别的准备。他说她忙着向宫人打探关于婚事的细则,焚香向太庙祷祝了前途的顺利,并试穿绣着紫色花纹的灼灼嫁衣。我说这些是必定的,书上很多诗歌有相似的场景。可你其实什么也都不懂,虽然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并受了那么多夸奖,可你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有些事情书上怎么可能会有呢?他多少有点得意地说,我看见她对着某个近卫军将领流泪。在后花园里,睡莲池边,很多很多的眼泪。
      因为她要离开我们,我想念她,我也会哭的。
      那不一样。他说,却显然表达不出他感受到的那种不同。我知道他也并不明白,心里的惆怅多过疑惑。姐姐平日与我们并不亲近,她总是装束整齐,眼神幽深,步履轻缓。她愿意把我抱在膝上看一日的荷花,但她是不会让诸儿那样拉着手四处飞奔的。我相信,她愿意做任何事来避免急迫的情形,如果这世上真有能够母仪天下的女子,除了我的姐姐,便不会再有别人。我暗地里觉得那个叫急子的卫国世子是多么幸福,他娶到了齐国,乃至天下最娴雅沁人的花朵。当然那也意味着他是从我们手里把她带走,把她带到一个离临淄很远的地方去,使我再也看不见一个温柔礼让的影子,摇着象牙色的丝绸骨扇,象淡藕色的烟云一样从我的面前慢慢走过。这个想法叫我很不安,而我无法在喜庆的日子里吐露什么,只有诸儿懂得它们。
      八月是送别的期限。我径直跑到了父王面前。他看上去很快乐,因为有卫国的使节跪在台阶前面,说一些颂扬与感谢的话。他看见我,屏退了来使,愉快地看着我芙蓉色的新衣裳。和你姐姐道过别了吗?他说,她就要走了。
      父上,你不感到悲伤吗?我问道,既然她是要离开了?
      他楞了一楞,然后替我整理好了打歪的丝带。这是一种定规,他们一旦下了幸福的保证,我就要把自己的珍宝送出去,继续藏着它是违背天理的。他退后一步,端详着我。这和我多爱你们并无关系。
      他很少说这样温情的话。于是我以为他这也是在悲伤了。我无言地把头靠在他的臂上,他的抚摸此刻好象是某种保证。姐姐对每个人都造成了距离感,对他大概也是一样。他说她是齐宫一切优美如画的东西,而我是让画活起来的原因。那么他也许可以割爱一个空壳一个表象,但总不能放弃他所谓的灵魂所谓的生命。那样说对姐姐很不公平,但我无法不直面,在这个夏天自己深深的忧虑里,姐姐的命运似乎和我有着不能割裂的因果关联。
      在临上马车的时候,她突然俯下身来亲吻我。那亲吻象是夏季掠过湖面的风,匆匆而过,温暖异常。她把透明鲜润的胭脂留在我的颊上,在我的惊异里打下永不磨灭的临别印记。我会写信给你。在突如其来的亲密之后,她说。接着她就上了车,放下了珠帘,在喧天的锣鼓声里往远处去了。
      我握住了诸儿的手,紧紧地。分离真是我们世上已知的最可怕的事。
      至少她会写信回来,你总还没有失去她。他安慰我。
      但是一直到了九月,没有任何的信来。我原本不该抱着太大的希望,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行迹生疏的姐妹,只是因为那临别时的一个亲吻而忽然彼此思念起来。卫国一定有美好特别的风致,卫国世子一定愿意也能够来抚慰她的孤单,在最初的彷徨之后,她就会把齐国的人事给淡忘了。我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可是当听说卫国有使节来到齐宫的时候,我还是央诸儿陪我一起去问问,姐姐她是不是有信随来。
      不如等卫使离开吧,如果有信,父上一定会先收下的。
      我采纳了他的意见,在父王的寝宫里等着他下朝。诸儿不愿惊动他的母妃,于是拉着我坐到了屏风的后面,那里狭小而昏暗,我只能蜷缩起身体,诸儿侧身让出面前的空间来,让我倚靠着他。宫女们时而出入,做着洒扫的烦琐工作。而在这渐渐清冷的大殿里,惟有这样的角落是叫人适意的。诸儿的身体那么温暖。他一样每天从东宫跑来,但不再讥讽我的幼小,甚至我觉得自从八月以来,他是不愿意见到我长大的。
      我可不想以后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听你从远方来的信。他别过脸去,神色落在了屏风的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不要给我写信,他补充了一句,我不需要。
      我怀疑是等待让他厌烦了,于是说,父上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真的说对了,其实你什么也不明白。他烦躁起来,甩掉了被我握着的手。你难道不知道,当你长到她一样大的年纪,你也会离开这里到卫国或是别的什么国家去?
      初秋的光狭长地投到这个角落里,他用手撑着身体逼视着我,少年突至的怒火似乎把我所能呼吸的空气都燃尽了。大殿里宫女点燃了香炉,青色的烟雾载着木犀的香味向四处飘散,冲淡了这空间里原来弥漫着的粲粲秋光,屏风自身向后展出紫灰色的暗影,我退了一步,在这暗影的边缘,几乎跌了出去。
      他急忙伸手拉住我。我重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那掌心的温热。屏风因为我们的动作而微微摇晃,缭绕的烟雾似乎正慢慢被秋光所消融。他的怒气消失了,把我默默拉回来,扶稳了屏风的底座。虽然那是很远的事,他叹了口气,可是你终究也是会走的。那时候我怎么办呢,仍然等在这里听你的消息,然后什么也不能做?
      也许我可以得到父上的许可,一辈子留在这里。我急于向他说出我从父王的爱里获得的模糊的保证,以及我与他并无二致,力图避免那种景况发生的心情。然而我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大殿里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示意我噤口,我们从屏风后面偷偷望着,准备在合适的时机里跑出去,好叫父上大吃一惊。
      祸水!
      我们被这雷霆般的声音骇住了。我从没有见过父上如此震怒。他踢翻了香炉,推开了几案,而元妃惊惧地跟随在后。君上。。。宣姜其实无错。。。
      无错?他冷笑了一声,我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去了卫国,全天下都知道她要嫁的是急子,可她却在新台上与他的父亲成了婚!我们齐国宗庙的脸,岂不是让她给丢尽了!
      她嫁,是奉父母之命,可人到了卫国,那无耻的宣公晋以强力相迫之下,你要她如何为齐国保存颜面?元妃渐渐声高,竭力辩解。
      她可知道齐国会因为她而成为诸侯间的笑柄?就连我,她的父王,也免不了受辱!他咬着牙恨恨地说,若是我在那新台之上,与其贻笑于天下,不如一死!!
      那一个重重的死字敲在我的心上,使我的心猛然直沉下去。姐姐没能嫁给急子,却变成了他的继母。即便我尚不能理解这种荒唐,然而。我看着那盛怒里的男人。然而就为了这个,他宁愿要她死去吗?为了那不顺利的婚姻,姐姐难道就不再是他的女儿?他亲手抚育,并视之为珍宝的女儿?
      大殿里他们继续争吵,字字句句把我以前所有关于姐姐的认知都推翻了。我不明白,我那清雅无双的姐姐,如何在离开齐国之后的短短数月之间,就成为别人口中以美色紊乱纲常的祸水?我迷惑地抚住自己发烫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有着姐姐吻别的痕迹,我感到一种真切的灼烧感。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混乱里诸儿抱紧了我,他的身体也在发抖,狭小的空间开始让我们觉得无助而恐慌。对姐姐的轻蔑与侮辱听起来好象永远没有尽头。
      而这些没有尽头的轻蔑与侮辱,居然出自挚爱的亲人之口。我不知道父上到底是恨着姐姐,或是自己,但他对待她的方式无疑是残酷的。我们瘫坐在屏风之后,为那些尖锐的,充满恶意的话所震慑。我可怜着我的姐姐,虽然她也许的确是有罪的。但多大的罪,也不该致她为亲人所抛弃。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和父上有了深深的,不能弥补的隔阂。我不愿再是他鲜活而无邪的小女孩,因为凭他宣称如何爱我,他还是会一手促成我的离别。然后在我注定的不幸上嘲笑我。他也将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象对待姐姐那样,把我的心都要撕裂了。
      而诸儿他发誓将永不背弃我。那年夏天之后,他总是明白我眼睛深处的闪烁是来自哪里,虽然我在人前,越来越象姐姐曾有过的优雅从容。无移殿外的木槿花得了雨水的调和,一年比一年纷繁茂盛,那白色,粉色与紫色的花朵在春夏两季朝开暮敛,象云一样压住了宫殿的檐角,柔软的花瓣随风潜进整个宫殿。在高楼上还可以眺望到散落在远处银蓝色的湖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齐国的良辰美景,也许将是我未来不可捉摸的梦境。所以我现在要置身在里面,用每一次呼吸去感受那种芳香,去汲取那种光华。相同的道理,我也愿意用我每一分的生命去爱着诸儿。是的,诸儿。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象他一样了解并害怕我将被远逐的命运。那么即使他是我的哥哥又有什么要紧呢,我想,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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