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盛夏与苦痛笑颜》polar bear

9、不觉花开 ４

　　１０

　　第二学期。
　　莫菲菲的数学成绩已经不堪回首。
　　放学后的办公室，凉掉的没喝完的茶，懒懒的斜阳透进窗，这时候人会莫名其妙的慵懒而渴望依赖，不整齐的试卷随着老式风扇被寂寞的吹乱。
　　莫菲菲抱着厚厚的辅导练习册，心里琢磨着都做完了会不会死人，耳边秦和一遍遍叨念着不等式的解法和抛物线的标准方程。然后他问她双曲线的几何性质，她简单干脆的摇摇头，头发甩出漂亮弧度，嘴边撇出一句不知道。
　　就是那句不知道让秦和把莫菲菲理所当然的越留越晚，莫菲菲从窗口逐渐黯淡的阳光看慢慢变黑的天空，想着赵欣然有可能在学校附近的凤凰花树底下一个人等待，心就像那些飘零的花瓣一样找不到方向，恨不能赶快撕掉眼前的书，躲开一提到解题就兴趣盎然的脸。
　　八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莫菲菲的手表被一次又一次地看，秦和还是连口水都不喝地诲人不倦，莫菲菲试着婉转地拒绝。
　　“恩，秦老师啊，今天也挺晚的了，为我一个人，让你这么晚不下班，有点过意不去呢。”。
　　“没关系，你好好学我晚一点下班也行。”。
　　“谢谢您啊，老师，您看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晚了，麻烦您很不好意思。”。“
　　“我今天陪你到十点也没问题。”。
　　莫菲菲差点脱口而出你没问题我有问题，最后还是留了半句说要不然咱们改天再约。
　　秦和好脾气地没说什么，过了半个小时莫菲菲终于开口说还没吃晚饭，能不能今天先回去。
　　秦和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感觉到他自己也什么都没吃，仍然满脸不舍地说老师请你吃饭。
　　莫菲菲的表情好象听到愚人节提前来临。
　　后来他看到秦和的手一点点攀爬上自己的肩。
　　当时她慌忙的想挣脱，回头却看到……
　　赵欣然礼貌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框，莫菲菲与秦和一起回头，看到男孩子提着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盒饭，莫菲菲不明所以的一阵心慌，本来只是好心的老师和纯洁的学生共同学习，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说不出话？
　　赵欣然走近些，脸上不露声色云淡风清。
　　“莫菲菲，我回家时候你妈妈正急着找你呢，她让我帮她来学校找找，你是不是补习呢？我去买了些吃的，老师要不要也吃点？”。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保持微笑拉走莫菲菲，一盒便当放在秦和面前，边鞠躬边退后说老师辛苦了。
　　然后秦和看着男学生顺理成章的带走那个女孩，一脸的谦恭温和，为什么那个表情像极了先礼后兵不容分说？
　　俊秀温柔的脸上柔顺地笑，但是目光却凛冽明亮到在漆黑的楼道里仍然那么显眼。
　　秦和很不舒服的如同芒刺在背。

　　１１

　　外面的天空星光闪烁，路灯忽明忽暗，学校和隔条街的小区之间，几十棵粗壮的凤凰花树在夜空里仿佛哭泣，那些花瓣无声的凋落。
　　刹那间，莫菲菲脑海中一闪念地回想，当时在味蕾上滚动的冰淇淋，甜蜜到无法呼吸。
　　那时候的凤凰花，凋零的仿佛染血的蝴蝶，迷途到不知道方向，如泣如诉地在风里幽咽地飘落，无声的渲染半个天空和一地的血红。
　　天黑的时候，已经长成少年的男孩子，微笑着对女孩说
　　“那个秦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女孩睁大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转过头赵欣然已经把受伤和失落掩藏到莫菲菲看不到的眼角，被头发遮住，藏得很好，莫菲菲没发现他平静的语气背后只剩下无法回避的满目疮痍。
　　从此秦和老师的数学课上，每次考试前几名的赵欣然，频频因为偶尔回头说话，被毫不客气地扔粉笔头并且伴随着大声呵斥。
　　自从秦和不耐烦地让他在后排站了一节课。
　　赵欣然就开始认真检查黑板上的每一个公式，偶尔笔误的几个他都不吝赐教的大声解答，不顾秦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全班同学看外星人的眼光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身上，他还是礼貌的指出那些不明显的错。
　　莫菲菲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相互仇视，直到有一天她又被叫到秦和的办公室，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玩笑，都只不过是小时候天真的期望，五六月里的凤凰花，繁茂广博的一直延伸到肉眼看不见，过了几天，也都会被吹落。
　　其实，她早应该知道了，当初她因为学习不好被曾经和蔼的邻居嘲弄耻笑的时候。
　　她就应该知道。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里，秦和满脸笑容的诉说，原来他已经把赵欣然报告给校长和教育局，说他作为任课老师希望这个学生被强制退学，那天他津津有味地列举了一大堆的理由和因素，什么影响风纪、阻碍教学，很多有的没的让莫菲菲听到瞳孔张大。
　　他具体说的那些理由，莫菲菲通通记不得也重复不了，当时她仍下手里的卷子，盯着在逆光处发自内心微笑的男人说了一句话。
　　“我看，他没什么别的错，最大的错，就是因为喜欢我，对吧？”。
　　……
　　……
　　……
　　“你这么说，也没错。”。
　　莫菲菲咬着嘴唇经历了人生里最尴尬的一次沉默，还记得赵欣然笑着问她到底喜欢谁，她偏过头说才不告诉你，为什么现在的一切不能别过头闪躲？
　　这次沉默……
　　沉默到真正没法开口。
　　当时她竭力以为这是上天写错日记，开出的一次莫大的玩笑，结果她望着男人脸上笃定的表情，心里不可抗拒的开始发生变化，尽管早知道留她到很晚的老师，目的并不单纯，但她仍然相信，时常露齿而笑的老师，绝对绝对不会把谁伤害。
　　有那么一秒钟，她特别想说。
　　“老师，如果你能对赵欣然笑，那我情愿你永远不再对我好。”。
　　可她知道这话就像她邻居阿姨说过的，她很可爱那句话一样，只会被时光淹没掉。

　　１２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
　　莫菲菲低着头写未完成的考卷，看着穿白衬衫的男孩，赵欣然把握十足地提前交卷，直到考试结束后好几个小时，同班女生跑来告诉她让她万分惊愕的事情之前，她一直相信，暑假里凤凰花落的时候，她还能和他并肩走在落花起舞的回家路上。
　　她从来没想到，那些曾经的永远的甜蜜美好柔软温暖，只能是嘴里悄悄融化的冰淇淋和飘零的花朵，当初盛放出触手可及的温度。
　　很快就是另一场往事如昨。
　　徘徊在校园里找赵欣然的莫菲菲，发现同班的女生小洁匆忙地冲着她跑，她停下脚步听到小洁慌张地说赵欣然和秦老师在学校旁边的街道打架。
　　那天凤凰花刚开，那天的画面她一生不忘，那天赵欣然被秦和揪着衣领一下下打，她清楚的看到他嘴角边有血丝。
　　他唇上的血，混合着树头刚刚绽放的血红色鲜艳到极点的花，模糊了莫菲菲本来就不怎么清楚的视线，天空蓝得刺眼，耳边为什么听不到人声，眼前仿佛有根沾血的手指不停摇晃，又好象是拈碎了的花的汁液，最后都变成赵欣然温柔到骨子里地笑。
　　后来莫菲菲才知道，秦和把赵欣然带到校长办公室，逼他自动退学，赵欣然说出他看到秦和爱慕学校女生的事，最后校长下不了决心，毕竟赵欣然各方面都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