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相生相克 ...

  •   5

      『——回忆就此终止。』

      水样一个人坐在街边公园的大理石长凳上。她感受着夜晚的空气带着秋草枯黄的苍凉并抬起右手用手指甲抠住脸颊。墨绿色黑边眼睛下的目光苍茫得找不到焦距。
      已经感受不到曾经的歇斯底里。在成长中将自己童年的幻景抹杀得麻木以获取绚烂的哀悼与锤炼,哪怕那些人在回忆的时候流露出贪婪狰狞或者绝望可回忆者本身根本不曾觉得丝毫波动。那些哀愁的思绪中理所应当地必须增添出思维中闪烁不定的华丽的装饰音。
      水样的内心中充斥着某种二胡拉扯的最尖端的颤音。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忘却了原先的回忆内容哪怕再怎样神经过敏的女人都知道自己该想的与该看的,她们会修整自己的记忆使其不被情感的意念所摩擦与诋毁。
      她现在所想的不外乎就是——
      傍晚的加班内容迫使她表现出一副认真且关切的态度。
      是。她是个警员。她所想的只有这些。
      那个时候,局长的意思是让泽岸先在秘书科干起来,先帮领导干点杂务再借由水样与泽岸的关系,让她压着泽岸这边的势力并顺带着探听虚实。因为对手在身边的话控制起来也容易。固此这和普通概念上的秘书还有点两样但对泽岸来说在警局里头工作就等同是自己成了警察。就着她与泽岸较熟,水样确实掌握着许多人际上的优势,好比泽岸近期以来曾大致地与什么样的人物来往,水样皆可摸出八分。

      其实她现在也同时在考虑着泽岸早上提的建议——分居。
      她知道很多事情都会由简单变成复杂而复杂了之后就得想办法化简。

      接着水样回到家,她想说自己很有干劲且活力四射。
      “泽岸你睡了没有。”水样把高跟皮鞋脱了走入客厅。她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所以脚跟发红脚掌发胀,爱美这东西是女人的天性而女人通常都宁愿去做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像当年她和泽岸的青春期倾向以及现在的这案子。到底花落谁家。
      她向卧室里头张望了一下,将外衣脱下只穿衬衣。
      卧室里头没有动静。水样懒得去管,她去洗了个手之后就斜靠在沙发上。

      『休想再和我扯上关系。』
      心里头不疼。绝对不。仅仅是微微地发麻发痒。

      水样打开电视机将声音尽可能调响,她还没有吃过晚饭而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食欲。
      “泽岸。”水样朝卧室里头嚷了一声。
      没有动静。
      水样把电视关了,起身走进卧室。
      “……那家伙难不成是搞地下工作的。”水样自言自语,卧室里头空无一人,其实这个状况她早就料到。
      泽岸你到底是在搞什么。想整死我么。

      难不成私奔了。荒唐的女人。

      水样出门。没有人的屋子她根本不想待。明天她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搞不好又得加班,她被这种无规律的生活闹得无所适从。
      她沿马路走了一段,穿进了白天绕过的弄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就是难以停止脚下的步伐,她拐了个弯从里面绕出去,再沿着空旷地街角走了出去,对面是服装店,漆黑一片的室内空洞得像个深渊,水样停了片刻,继续走。
      脚步迈向单位。也就是市公安局。
      居然自说自话走到这里。她又得重来白天的Office场景,这倒不是她天生喜欢玩白领的装扮——你看她连高跟鞋都不愿意穿——球鞋搭配女士休闲西装,分明是游移不定的装扮。
      况且她干的可是脑力活。

      黑暗中的公安局内丝毫找不出白天的任何气息。水样倒不在意这,因为她也不是第一天加班。
      入了办公室,水样打开自己的文件夹仔细翻阅,在先前的会议过程中她曾记录下了有关泽岸父亲的信息。
      其实泽岸的家庭条件非常容易阐述,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但品性正统的女孩,倒是和哥哥粘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小时候喜欢玩男孩子的游戏,虽然如此但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所以泽岸初中的时候奋发图强,开始真正地掺杂了一些女生的气质与细节,中考的那个阶段开始真正地养起长发,并与水样一同考入特长班。高中之后泽岸在女生当中树立的自己的威信——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年——虽说那个年龄的小孩子要真正说她们经历过什么,也没人肯信,况且她们自身也知道,凭借着她们那些女生的小家子气,要想彻底闯荡江湖是不可能的。
      于是泽岸在水样转学之后就丧失了已经错乱的底气,泽岸高中时期突然与另一个男生的恋爱不过是她们情感裂痕的一个及小的外因,至少水样觉得那件事情倒不怎么伤害她。
      『我们不过是普通女孩对吧。』那个时候。
      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到彻头彻尾的豪迈。

      所以本来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水样翻开暗黄色封皮的工作手册,这小簿子她基本不会带回去,因为公事公办是她的原则,公家的东西带回去也就得和泽岸搭上边界,搞不好还给她剽窃出来编成小说混个出版。天知道自己的事业扯上泽岸之后会变成怎样。
      正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被响亮地扣击,水样神经性地颤了一下又迅速做出反应,她利用背光的阴影灵活地挡住了这本小册子,再若无其事地抽出边上的一沓事件簿,轻巧地遮掩了办公桌的大部分面积。
      “……柳毅是你啊。”水样看到了来人后郁闷地扭了一下脖子,吐了吐舌头,“你值班?”
      “哦,是,其实刚才很困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盹吧。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隔壁办公室的灯亮着。”柳毅和水样属于同一部门,都在刑侦队,“你真想当秘书啊?打印这么多东西?”
      “是你打印得太少。”水样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啊?我这算不务正业?”柳毅腼腆地摸了记后脑,“你怎么突然愿意加班干活,都十二点了还这么勤奋。”
      “不行么。我愿意。”水样把头埋着,原先夹在耳后的发丝又滑至脸侧,她也没反应,“你说泽岸哥哥的资料为什么会这么详尽?”
      “他爹提供的呗。”
      “泽岸的就没有这么清晰。”
      “……啊?”
      “我说你们是傻瓜啊!”
      “你什么意思啊,审查的时候他爹两边都提供了……”柳毅看着水样发红的目光,有些吃惊,“基本都是一问一答的口气。”
      “废话。我知道这是笔录。”
      “啊?”柳毅被这个女人这么漠不关心地嘲讽了一记,自尊心明显受挫。
      “你给呈处打个电话,对了,你们下面的张师傅呢,他最近有没有发现异常。”
      柳毅的目光开始跟着带了点异样,“你绕了半天想说什么?请给出证据再怀疑。”
      “一定要接通,不然这边又得有命案。”请选择。不然我会杀了自己。水样会杀了“水样”。
      『名字所相应的专署。』
      “可是大半夜的这个举动不明智。”柳毅斩钉截铁。
      水样顿住,她看着柳毅,眯起双眼,说:“我看得起你才跟你说这。”
      “……这事情我办不了,第一我觉得你答非所问,第二,我认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处理的。”柳毅尝试劝解。
      面前的水样明显未听进去,她看上去只顾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如同被怪兽附身,她脸部的感官疼痛中带着楚楚可怜的柔弱与凄惨,与此同时,虽然她坐的地方偏离了光源使她轮廓模糊,但柳毅依旧能够窥探其强烈的杀气。
      “娘的你们都很避讳。” 水样的声音突然变拽像个流氓,起身把后面的转椅“噔”地一声踹开,将桌上的资料胡乱地摆入抽屉,用钥匙锁上,“你给我出去。”

      水样感到一股强烈的酸辣气流在大脑里头打着回旋。

      『我们是同类人。我们的体内潜伏着妖娆异兽。』
      水样身体里的多重状态都与泽岸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水样是为了陪衬泽岸才顽强地把原先软弱且无助的自己封印于自我的最底端以求得两者朝夕相处时的力的互补。
      从姓名举例。她们彼此的姓名遵循了阴阳交错法则。
      水样的姓名中带着水的潋滟与凛冽,这是她早期性格的定义。直截了当得脱离了中国古韵的含蓄描绘,并与之相反显得直白且没有寓意,单纯的水,简洁得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的描摹。它是个冠冕堂皇的代号。
      而泽岸则结合了水与土的微妙混合,乍看之下显得中性,柔韧有度。而更可说它将水样名字中所缺乏的力度扩大,使两者血肉胶合。
      就水样的话说,『名字与性格反着来。』
      这里说的是我们所展现的或隐藏的某像项自我的划分界限。
      那么姓,大概也就是最原始的自我,她们的性格本质,同样是父母属性的见证。
      『切勿随意鉴定。』
      这不过是个不怎样高明的例子。
      所以那仅仅是两个普通的名字,带着早期人格的异样与分裂,而产生的另一重见解。
      并且因人而异。

      水样很害怕自己在某一个状态下被赶出自己的身体,她高中时期患过的抑郁伴焦虑症状使她对自己冲动之下导致的失态理所当然地恐慌——这种症状的患者于一定的程度之下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悲伤无助痛苦恐惧烦躁焦虑或愤怒,一些表情是对外的能够显现且观摩的面具,而内心的真正感受早已被强烈地阻抑而某些病者在回忆起自己病状的同时常常担心自己的病症会导致自己精神失常。不必要的担惊受怕且无病呻吟。
      其实有些问题根本没有想象得那么可怕。
      不过是被令一种不易被他人包容或理解的病状缠绕出的另一层病理现象。
      假象。
      这些反映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缺乏管束力与过于放纵之下的粗暴脾性。看似缺乏教养不懂得收敛与宽容。

      『然而每一个愤怒与伤感都是有原因的。』
      那不过是幼年时期的不为人知的经历。虽说这类经历就不同年龄层次的人来说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与反映。
      『但是我们不过是孩子』

      她将办公室内的灯给关了然后将身体蜷至桌子底下,黑色的办公桌将大半空气笼罩,白天烟灰缸里头热辣的气息以及办公室在门窗敞开的时候所带来的脱离现实的幻境的沉醉。那不过是工作气息的又一层假象,在几个同事聚集于同一办公室内进行短小精干的理智推理的同时水样也会精巧客观的插入诸多女人应有的第六感,那些敏感的女性气息夹杂着对工作的严谨往往能够混合出另一曾颇俱关键性的断论。
      只要水样努力她就能够拥有成功与荣耀。
      而她现在看着这间能够容纳五张精简办公桌的房间,边缘处放置杂务的壁橱与半拉着的窗帘,窗杠的投影于地面上渗透着月光。并不稳定的月光。
      然后水样就觉得其实这一切非常地简单。

      『该回家了。我们。』

      水样打开家门的时候点了根烟。
      凌晨4点。
      泽岸的拖鞋还整齐地摆放于原位。她今晚似乎并不打算回来。
      水样没有开灯,只是对着客厅内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算下来今天早上也就是自己与泽岸一同出门去上班的时候,自己曾盯着天花板与墙壁相交的直角处若有所思,像是在预谋什么。
      被泽岸问起的时候她说自己在发呆。其实她真的只是发呆而已。
      啊不,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是凌晨而不是夜晚,所以这已经是昨天的事情。
      ——看,人们发呆的时候脑子里头所想的大都是诸如此类的毫无意义的章节。而其实,不过是众多思绪的混淆所导致的苍白与无耐。
      水样关上门后换上拖鞋,顺手把剩余的烟头往烟灰缸里头一掐,摸着黑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她不想请病假,倘若落下一天的话自己就会错过许多机遇。
      于是她调了闹钟,早上7点起床,那样一来离9点的上班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她可以早点去。
      懒得考虑泽岸那家伙在公司的进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