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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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日头尤为毒辣，自作新坊出来后我避开人群直径朝重羽宫宫墙外围最偏僻的地段赶去。看来此次之事的确非同小可，不然倾流也不会特特加强对各道宫闺的看守，害得我诸多偷潜入宫的良计胎死腹中。
想我一介弱质女流，竟被逼得来做这粗鄙不入流的翻墙勾当。这世道，委实叫人伤情得很。
到达目的地，我仔细瞅了瞅确定周遭无人便撸起袖子着手攀墙。综观整个阡陌城，最最令我痛恨的事有二：一为烟草稀罕，二则城墙过高。
而这两者能入选，倾流实在功不可没。
要论起那孽畜折磨人的手段，那可真真是凶残狠辣到了极点！被迫禁烟初期，一日三餐顿顿皆有苦口中药相伴的地狱式生活导致我渴烟到了双目赤红秒秒尽揪心的地步。
人言道：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
于是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麻溜儿的敲晕一名近身侍女后扒下她的衣服套上悄悄溜出了房间，打算翻墙出宫前往城外素有‘烟叶圣地’之称的逍遥谷购买烟草以解馋。
整个计划我思谋了很久，连届时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的方法都琢磨出来了，绝对称得上完美无缺。奈何上天妒恨老实人，谁曾想到那宫墙上竟事先被人涂满了粘性极强的糊胶。
那夜我使出浑身解数历经波折终于攀上了墙头，正欲伸手去搭墙外的子衿树时，猛然发现贴着墙面的部位根本无法动弹！正疑惑之际，忽见不远处的黄泉树后走出一名男子，堪堪正是倾流。
那厮慢吞吞地走到墙前，玉扇风流，下颌微扬，含笑看着我：“三更半夜的，你在这作甚？”
“咳…”这种做贼当场被抓包的窘迫感真是要人老命，我咳了声，顺势将伸出的手抬至眉骨处搭了个棚，眼神表现得很是坦荡，“在下一觉醒来，看到窗外月盈皎皎，群星缭绕，是世间难得的好景致。再美的物什，无人欣赏亦是枉然。在下自觉不能辜负了上苍的一番好意，便出来逛逛衬景。”
他点头哦一声，长长地尾音十足意味深长，而后又道：“那你怎地坐到了墙上，莫非在高处看月色，更精致些？”
“哦，这个。就像有人喜爱牡丹、有人欢喜海棠、有人热衷于茉莉一样，是个人癖好以及习惯。至于景色是否更雅，你不妨亲身体验试试。”
他收起扇面，略带遗憾地叹口气：“倾某虽有心一试，然地时委实不利。昨夜这面墙不知为何突然坍塌，派来的工匠连夜修筑，将将才完工离开。涂在墙面上的糊胶尚未干透，若此时鲁莽攀爬定然会被黏住。这糊胶粘性极好，曾经有些个不注意的被黏住，愣是去了层皮才得以解脱。方才我看到你在此，想起你并不知情便连忙赶来。不过此刻看你精神爽朗兴致盎然，确是我多虑了。这般，你继续赏月，我亦回屋补眠。”
倾流将将说毕，空中突地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瞬息而至。我完全被他那番糊胶论吓住，大脑一时卡壳，待回过神来已是被淋得汤汤漉漉。气得我神息一岔，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倾流离去的脚步并未因暴雨而停止，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雨势越发澎湃，打在身上倍儿疼，我急于下地追他，忘却了自身所处之境。双脚使劲儿一抬，大腿内侧蓦地传来剧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为我一生所最大不齿。每逢午夜梦回忆起，尽是咬褥含泪戚戚。
那厮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笑得阴测测地：“我看这雨下得悬乎，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不回屋在这耗著作甚，莫非是触景生情想吟上几句？”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看不开情爱之事，又一心纠结于上段被人抛弃的恋情中，整个人很是神经质。方才倾流转身而去的背影与记忆中某一段完全重合，多年前的绝望感再次袭上胸腔，再加之皮肤上的撕扯疼痛，我瞬间如置冰窟，凉到了心底。
然而。不同于那个人的一去不归，他又回来了，还笑得如此讨揍。这种强烈地落差感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是以我的泪水愣是生生被逼得掉了下来。
倾流估摸没想到我会嚎啕大哭，愣了好一会儿才摘下两枚树叶扔至我身旁悬空，而后跃过来落于其上，弯下腰轻柔地拍我的头：“乖，快别哭了，哥哥待会儿带你去圆房。”
我猛地止住泪，扬手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愤怒咆哮：“滚，给老子马不停蹄的滚！”
这货低笑出声，右手继续往下滑行到腰部，意在将我抱起。我连忙制止：“不行，我坐到糊胶了，会疼。”
“啧…”他咂嘴，“看来你得脱层皮了。”
“呃…这胶真心无什法子可解了？”
“哦，办法是有的，就是比较耗神费力。我现下精神不怎地好，怕是会有心而力不足。”
当是时，我被脱离苦海的妄想迷了心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节操下限。硬是忍着阵阵鸡皮疙瘩，掐媚无比地唤了声：“流哥哥。”
某倾顿时眉目舒展，低头凑到我耳边哄骗道：“再叫一遍。”
叫你妹！！
事后一个月，我旁敲侧击自惬玉处探得些消息。建筑宫墙的石料皆是上等品，没个万儿八千年不可能倒塌。而我遇难当晚，她所住的禅宵苑未落丁点雨粒。
我敲着扇子不说话，心里边暗暗问候倾氏列祖列宗。于半夜时分再次夺门而出，一路倒是无什异样，只是越墙时不慎崴着脚跌下墙头。本以为会悲剧，不想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地水墨香扑面而来。
我索性头一歪，坚决挺尸到底。岂料他做的更绝，径直将我带到城墙上挂了整整一夜，天杀的！
天明后他倒是没过问什么，只是耗费巨资请来了四海八荒内最富盛名的工匠队。采用羊脂燕石将所有宫墙砌高了足足一倍，再用镶绥阗垣蜡打磨得平整莹润光滑可鉴，即便是壁虎，也不定能稳实攀上。
若我还是当年的精丞鸟，这点高度倒也算不上什么。只可惜在擎茨一战中，我的功力被那恶蛟废了个十成十，现下就是一普通人。连最低等的妖物都敌不过，更遑论越过这四丈高的耸墙了。
彻底断了我的念想，倾流表示很高兴，特特办了晚宴庆祝。而那句狗腿之言也成了他消遣我的念词，故意逗得我暴怒掀桌，自己却表现得忒无辜，口中还唏嘘感叹着什么女孩子家家还是温柔乖巧些的好太粗暴了不容易嫁出去那晚你不是做得很好么来再给我叫声听听……
忆往昔苍凉岁月，苦兮、悲兮、惨兮兮、小人露鼠蹊，君子菊凄凄……
五百余年的长暖，子衿树长得极好，勤仰望去足有三丈高。然，四丈与三丈毕竟相距甚远，要借此横渡过墙着实有些难度，好在我早早准备了一条足长的井绳。
五百岁之后我便坚信着，奋起是通向成功的关键。取得成功以后，再似无意实则故意地将手中人脉资源扩散开去，捏住世事命脉主干线方能驾驭所有。
如此一来，世人的钱便是我的钱，世人的权便是我的权，世人的人便是我的人。
我没想到自己奋起后需做的首件要事就是翻墙回宫，但连抱着一试地心态上树系绳想借着绳子荡力过墙却一举如愿的奇迹都能发生，我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
松松收放着井绳稳妥落地，我将绳子藏匿于附近的草丛内，再拍落粘在袖间的零碎枯叶就势要离开。转身的瞬间不期然撞上双琥珀色的炯炯虎眼，只见通体雪白毛光发亮的虎眼持有者先是怔了怔，接着便似发狂一般朝我急速奔来！
若是平常的动物我倒是无甚好怕，可对方是只成年且发育得很好的白虎，这着实渗人得很。我整个被白虎的架势嚎住，忘了躲闪，眼睁睁瞧着自己被它扑倒在地。
这白虎约莫从未如此容易地扑倒过人，兴奋地仰天一吼后抬起左前爪重重地拍着地砖，两条后肢蹦蹦跳地直欢。我的左肩被它压得生疼却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个惹它不快被塞进虎口灭口。心想着待这玩意高兴够了再勉力劝劝，毕竟随便扑人咬人都是不好的。
但过了十余分钟它还这么跳着，我就有些微词了，伸手捞过草丛里的绳子递到它跟前，“有人教过在下一个游戏，极是好玩，尊兽可想试试？”
白虎终于停止骚|动，两只灯笼大眼瞄瞄绳子又瞄瞄我，歪着头一副沉思模样。
我抬手指着最近的一棵黄泉树道：“瞧见那棵树了么，你把绳子栓在上面再将两个绳端打结，最后将你的头套进去，四肢悬空来回晃荡，便能尝到其中的极乐滋味。”见它还是沉思不动容状，我一狠心竖起两指立誓，“这游戏真实有趣，保准尊兽玩了就不想下来，在下要是有半句妄言天打雷劈。”
白虎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低头炯炯地看了我许久，忽地泪花闪烁，对着我无声落泪珠。
我眼角不可自抑地狂抽，忍着揍人的冲动自怀中拿出块手绢递予它。它爪子一勾将帕子接了过去，揉成一团揩了揩眼睛顺带抹了抹鼻子再塞回我手里。
我捏着帕子默了默。
身后突然传来小孩子甜糯却故作老成的声音，“白白，不可胡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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