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从良记》卓轻尘

22、失踪

　　头顶艳阳高照，顾非均手脚冰冷，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站在原地凝眉沉思片刻，带着王维缰直奔白府的后门，果然在那条巷子中找到了尚书府的青布马车。

　　无人驾驭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路中央，马鞭则在墙角处。林涵雪所说的八名护卫全都不见踪影，倒看到了八柄出鞘的刀剑，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

　　马车完好无损，路面没有血迹，两边的墙壁上更是看不出一丝打斗的痕迹，这模样，象极了车夫和护卫集体弃车而逃。两人对视一眼，拔出兵刃，慢慢靠近，这才发现拉车的两匹马仿佛中了定身法，深巷回风，鬃毛飞扬，两马的四蹄僵硬，脖子僵直，甚至连眼珠都一动不动，看上去诡异万分。

　　顾非均回想他哥哥的狠辣手段，心脏狂乱跳动，额头冷汗淋漓，各种可怕的幻想接踵而来，都是织云香消玉殒躺在血泊中。他深吸一口气，跳上马车，用剑挑开车帘。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扑来，顾非均连忙捂住鼻子，只见一个碧衫女子软绵绵地侧躺在马车中，看她的衣着和发饰应该是青枫，织云却不在车内。顾非均心急如焚，扬声唤道：“青枫，快醒醒，你家小姐在哪？”

　　喊了半天，青枫一动不动，顾非均越发心惊，冒险走近，伸指探去，还好，尚有呼吸。他强自定下心来，四下打量，只见榻上掉了一块月白色的锦帕，四角绣着翠绿的柳叶，针法和式样都和织云裙子上一样。茶架上放着一只食盒，他用剑挑开盖子，一盅金丝燕窝、一碗人参鸡汤、一碟葱香薄饼、一碗松仁香粥，全部冒着热气，一看就知是织云为万轻舟准备的早点。

　　车内同样看不到血迹，也看不到挣扎的痕迹。顾非均心中正在七上八下，只听王维缰的声音远远传来：“快出来，我找到一只鞋子，我们去那边看看。”顾非均心中一凛，打马奔过去一看，却是只男子的鞋。

　　这条深巷有不少人家，可是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路上他们又看到好几只鞋子，却看不到人影。又奔了一会，远远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在平整的青石路面上不停蠕动，动作诡异又恐怖。

　　待到奔近，顾非均才看清，这真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尚书府的车夫，上个月他曾经乘坐过此人驾驭的马车，绝不会认错。可是车夫仿佛根本没看到有人过来，更别说与他打招呼，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条巷子由青石地板铺就，车夫大约是从马车“游”到这里，脸上尽是泥垢，嘴角隐有血丝，双目闪着异样的凶光，死死地盯着前方。他的头发零乱不堪，肩膀和膝盖等着力的地方衣衫已经磨破，鲜血渗出，却恍然不觉，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动作往前游动，还时不时的伸出狸红的舌头。

　　两人一向艺高人胆大，也险些叫出声来。王维缰见顾非均一人一马愣愣地站在前面挡住了车夫的去路，连忙出言提醒：“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这人多半中毒了，千万不要碰他！”

　　顾非均顿时醒悟，一扬马鞭，继续往前追踪。

　　两匹健马四蹄翻飞，很快奔到巷子尽头，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两人跌下马背。如果不是头顶上有青天白日，他们必定会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境。

　　这个地方三面围墙，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八名侍卫齐聚此处，动作和车夫一模一样，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弓起，一收一缩，如同蛇一般扭动。他们似乎不清楚路已到了尽头，纷纷将头抵在墙壁上，拼命扭动身子，想要穿墙而过。从他们满头满脑的鲜血可知，这个动作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这还是人吗？这里是蛇窝吧？两马健马似乎也觉察出了异样，昂起头朝天嘶鸣，挣扎着想要后退。声音打破了沉寂，那八个化身为蛇的男子忽然齐齐回头，灵活地转过身子，飞速游动。一名男子动作快得惊人，一眨眼已游到近前，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马腿。顾非均见这些人全都失去了理智，来不及控马避开，凌空飞起，往后跃出数丈，双脚还没落地，健马悲鸣的声音已经传来。

　　那人还真的把自己当作了蛇，咬住马腿牢牢不放。健马痛苦嘶鸣的声音刺激了剩下的七人，一个个呲牙裂嘴，张嘴乱咬。

　　顾非均气血上涌，差点将隔夜饭都吐出来。王维缰拔出紫金大砍刀，额头青筋暴起，双目炯炯如电，他迅速翻转刀刃，凌空击下，将那八人一一敲晕。片刻后车夫也游到巷尾，一样被王维缰制服。

　　顾非均惊魂未定，飞身掠上屋顶察看有无留下蛛丝马迹，没有看到织云，倒是看到了不顾伤势飞奔过来的万轻舟，后面还跟着一名女子及数十名家丁。

　　万轻舟黑发墨眸，白衣翩跹，如同草原上的劲风吹了过来。他应该是刚从床榻上爬起，连头发都来不及簪好，就这样披泻而下，有种别样的清俊飘逸。然而，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他所有的担心和惶恐。一向以冷静和镇定著称的白衣公子好象是换了一个人，眸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他满脸死灰，紧咬着下唇，露在衣袖外的手指甚至还在轻轻颤抖。

　　健马倒地，不停地悲鸣，万楚楚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八人，不敢再看。她转过头去，向一名离得最近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万轻舟回去。然后还没等那人上前，万轻舟向王维缰深深一礼，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将军，烦请借马一用！”

　　他的声音嘶哑，语气急迫，让人不忍拒绝。王维缰并没犹豫，利落地翻身下马，颔首道：“好说！”

　　万楚楚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个不相关的女子当真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吗，他还有伤在身呢，怎么能骑马，双臂一拦，喝道：“轻舟，胡别闹，跟姐姐回去……”一句话未说完，万轻舟纵马提缰，从她头顶跃过，一下子就去远了。

　　马蹄声急切，有如奔腾的洪流。万楚楚只气得浑身发颤，不停地跺脚，终是不放心，率着众家丁追了过去。

　　顾非均怔怔地看着万轻舟的背影，远远看去，就象是一株鲜红的梅花在雪地中绽放。他的箭伤果然很严重，至今未愈，此番动作过大，已经崩裂了。“这家伙对织云如此一往情深，竟然连命都不要了！”顾非均喃喃地自语，想起织云不知下落，心中又忧急又惶恐，再想起他那不成器的哥哥，直恨得咬牙切齿。

　　王维缰在附近拍门良久也无人开门，干脆破门而入，在橱房中找到一只大水缸，双臂运力，提到巷中。一大缸水兜头浇下，血水四溅，过了好久，那名咬伤马腿的护卫终于睁开眼睛，此人一醒来就摸兵刃，摸空后脸色大变，却不退后，跳起来摆开架势，叫道：“我们拦住顾非城，小姐快走！”其他几人相继醒转，醒来后均是叫织云快走，他们拦着顾非城。

　　王维缰的心沉了下去，刚才的一幕实在诡异，不象是顾非城的手段，他心中本来还存了几分指望，此刻听他们如此喊叫，犹如被人在心头打了一记重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顾非均早已离开，不知往哪里去了。

　　这一天京都全城戒严，学士府、尚书府、大司马府，还有振威将军府，四家的人马联合出动，在城中严密搜寻织云的下落。城外方圆百里，也有大批兵马出动，声势浩大，不知内情的人纷纷猜测，这个名叫织云的女子是何方神圣，好大的来头！

　　长安侯三公子张肃廷也是个机伶的，听闻陆家和顾家闹翻，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忙派遣属下加入了寻人的行列，想借此讨好陆氏兄弟，借他们之手除去顾非城。

　　傍晚时分，追到长江边上的万轻舟失血过多，终于晕迷过去，被众家丁抬回府中急治。半路上遇到代国太子的马车，那位太子倒是个热心的，吩咐随从让出一辆马车，万楚楚感激万分，不住道谢。

　　顾非城见事情闹大，本想到城外避避风头，不料陆谦面子大，四方城门接连紧闭了三天，而城中的各个角落，每天搜查的人一波又一波，到得第二天，终于泄露行踪，王维缰亲自打上门去，将他从绿萝的温柔乡里揪回。然而，不管顾俭如何抽打逼问，他只承认那天和织云的护卫动过手，绝口否认劫持了她。

　　京都至少有一千人可以作证，他那天率了一大帮的人找织云麻烦，因此谁也不相信他说的话。陆氏兄弟天天上门叫骂，顾非均也夜夜找他麻烦，让他交出织云，闹得将军府没有一时一刻安宁，这让顾俭更加坚定了要将他送去北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