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缚》昨日黄花夜雨台

34、第 34 章

　　熟悉却又让人心悸的容颜，冰蓝色的眼眸中暗金色光芒点点。即使为了瞒过明宫外的结界而隐去所有的暗能量，暗宫女皇依旧有着上位者高傲凌人的气势。虽在笑，嘲讽意味不言自明。

　　女皇仍保持着那样暧昧的姿势，淡淡的幽兰馨香萦绕在二人周围，开口时凉凉的气息拂在他面上：“朕特来看看清楚，让明暗两界主宰神不得不舍命相搏的人，是否还能心安理得地睡得着啊。”
　　菲利普漆黑乌亮的瞳人有一瞬暗了下，挪开眼，敛了唇，默然不语，只是一脉平和地静卧着。

　　波贝亚突然用手臂支撑住身子，决计将适才未完成的动作进行下去。她俯下身，合上眼帘，将唇压了上去。他整个身子在双唇被触及的瞬间明显颤动了下，之后便迅速地僵硬。不论她如何娴熟地摩挲啃噬，那双温温的唇，那具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躯，更是星点反应也无。

　　她心中腾起火来，张开眼，见他面覆寒霜，只眼波中起伏着厌恶之色，不由哼了一声，直身离开，片刻后似笑非笑道：“朕总是曾与王子云雨共度一周期，王子今日怎可如此无情？”菲利普面上寒意更胜，只不理她。女皇愈发不快：“你的茜茜，怕正是因怨恨朕要了你而假公济私借题发挥吧？”

　　菲利普最听不得对茜茜的任何污辱，不由猛地翻身坐起，怒声低喝：“你休得胡说！”
　　波贝亚充耳未闻般，冰蓝色的眼眸中绽放出寒剑般的光芒，声音冰冷冷地又道：“朕最为不解的是，她为何偏要以污秽不堪的人界做文章？许是你的缘故。你又为何非要置朕与你的茜茜于死地不可？”。

　　菲利普身形一顿，正要伸去取外衣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转首望向女皇。他虽仍竭力保持着平静，眉却已不觉微微蹙了起来，眼中闪过的惊异不解之色亦未能逃过女皇的注意。
　　波贝亚的心似被根细线牵动了下，就想问他。恰在此时，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维纳斯夫人温雅而富于魅力的声音随之送了入来：“陛下！臣启请入内侍奉。”

　　菲利普闻声一惊，回过神来，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一步跨下床来，对上依旧一脸轻松施施然站着的女皇，并无任何解释，只是一把拽住她手腕，将其直往寝宫中的浴室拉去。口中同时出言，以正在穿衣之由阻止了就要推门而入的内务总管。
　　波贝亚此时的能量极微，即使满心不愿，也只能被菲利普利利索索地关了进去。门关上后，菲利普立即对这间临时软禁地布下了禁足与隐音结界，尊贵无比的暗界主宰神，一时也只能在那亦算是极宽敞舒适的浴室里忿忿咬起牙来。

　　而菲利普匆匆整一整衣襟，才让维纳斯夫人进入室中。
　　虽是在匆忙间察觉王子起身，一眨眼的工夫，内务总管也便将事先备好的药汤热了端进来。
　　毕竟是明界容貌第一的人物，不论何时出现在王子面前，维纳斯夫人总是风姿动人妩媚优雅。上回雅典娜情急下脱口所言“明宫中愿意侍寝”之人，她心内怕是暗指的便是维纳斯夫人。

　　只可惜，菲利普心内一直将其视为亲姊妹一般。而夫人本人，在初时虽亦对王子曾有别种情思，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有过数次试探，对他的那份情欲之念竟已渐渐消于无形，只余敬重与爱怜。
　　因其傲然坚韧却温柔可亲而生敬重，因其宽厚仁慈却历劫苦难而生爱怜，甚至他时不时显露出的青涩稚气的羞窘模样，在夫人眼中亦只是可爱无比而已。
　　正因如此，夫人那日只能是默不作声。她自忖这段日子能做到的，也只是代替无法从战事中脱身出来的公主，更细致入微地照料呵护王子的日常起居罢了。至于公主若真要涣散而去之后……

　　“陛下，这药汤适才忘了服侍您喝下，可巧您醒了……呀，陛下，这宫中温度已低多了，您怎可只着单衫！”口中轻声责怪，一面急急放下手中托盘，淡紫色光一闪，一件厚裘衣便出现在手中，二话不说已为王子披上。
　　菲利普心下虽为暗宫女皇的突然造访有些烦恼忐忑，因他一贯善于隐忍，此时即使忧思满腹，也不形之于色。面上仍微微带上笑容，只任由夫人摆弄。不论他生性怎么腼腆敦厚，这样被全心珍惜宠护总究还是惬意可感的。待她帮自己穿戴妥当，又乖乖接过药碗来，将其中所盛黑乎乎又苦又涩之物灌了下去。

　　说起这药，依旧是菲利普在天空界时所服用之物。他虽已几乎痊愈，茜茜一是不放心，二来御医们都一致认可其疗效，是以便一直未曾断过——甚至在返回人界接回爱德华那段时间里，也是日日均有专人从天空界送药下界去。

　　“哈。”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菲利普疑惑地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仿佛自言自语道：“这药……怎么愈发苦涩了？换了药方么？”
　　夫人神色一变，哀楚充塞胸中：哪里是她换了药方！这只是因王子陛下近日神思恍惚心境凄苦，已不复往昔浸溺爱河时的甜蜜舒心，这药原本的苦味便再无可遁矣。夫人顿一顿，并不点破，只勉强笑答道：“陛下现今不比往常，御医们自然要慎之又慎。”一面手中又递过来一杯蜜水，王子接了，抬眼不经意间见她似乎欲言又止。

　　菲利普将蜜水啜饮入口中，缓缓咽下。
　　“夫人，茜茜今日除了战报，可有其它消息传来？”
　　这已是他今日第三次询问同一问题了，夫人从容答道：“公主陛下之后并无宣召。”
　　“哦……”王子心绪不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杯子还于夫人。

　　天空界近日战况迫人，界域周围明暗两军所设结界纷乱交错，若无两位掌权者那样极强的能量帮协，寻常神族并不能顺利通过。所以，不论雅典娜或阿修罗，只能在明宫中等茜茜公主陛下的讯息才能有所动作。

　　内务总管犹豫再三，决意将心中担忧的事挑明了说，只是拐了个弯，装做漫不经心地闲聊道：“天空界来的那位姑娘，海伦娜，她很喜欢宫中的花园，一直缠着内侍，说是今后要移植些花木回天空界去。现下怕是在学习种植方法呢。”
　　嘴里说着，双目不忘留意查看王子神色，只见他似有尴尬不安之色，便又好言劝慰道：“这姑娘性情爽朗，一派天真烂漫……臣与雅典娜戎杰卓靖都向她解释过其中缘由了，陛下毋须过于担心。若是陛下还需……侍寝，臣可担保她依旧会欣快应许的。”
　　菲利普听她这么一说，已明白她有误会，可自己又实在无从解释，唯有暗暗苦笑而已。

　　“侍寝……暂无此必要了。只是，还请夫人您替我多费心些，毋要怠慢了她。若她要见我，随时可禀告上来，不须顾忌太多。我过两日再去看她，不过，唉……”伴着口里轻轻一声喟叹，眉宇间带起一抹倦意，沉吟片刻吩咐道：“夫人，我想在此看会儿书，您无须时时刻刻留在殿外。若有需要时，我自会唤人的。”
　　维纳斯夫人怎听不出王子言中避人之意，虽不甚明了原由，还是收拾停当，恭顺地施礼退了出去。

　　菲利普眼见着维纳斯轻盈袅娜的身形远去，却感觉不到一丝放松，心中只是烦躁沉闷得难以忍受。

　　他解了结界，遥遥挥开浴室门，不意外地看到直挺挺站立在室中央的暗宫女皇阴沉着一张脸。他略低下头，柔声道：“方才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毋怪。”停了一停，宫内仍是一片沉寂，他又慢吞吞道：“或者陛下更喜欢如此？那菲利普也不便太过矫情了。”说完潇潇洒洒地转身便走向寝宫一边的坐椅。

　　一时微闻身后唏唏嗦嗦从容不迫的衣裾拖地声，菲利普也不回头，自顾自坐到椅上。暗宫女皇姿态异常优美地随后来到他面前，却不坐，只凝视着他，面色阴晴不定，语气森然，质问道：“你竟敢将朕关到那里面去？真是狂妄！”菲利普闻言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陛下可是来我明宫度假消遣的？”

　　菲利普情急下将波贝亚锁入浴室，原只是不希望她在这敌对一方的宫中败露行踪。目下战事正酣，暗宫的女皇陛下却身在明宫，惹起是非又是让人头痛之事，为慎重起见还是避避的好。
　　波贝亚在浴室里时则是不知想了多少痛扁他的法子，待得门开时，一见那极清俊光彩的人儿，终因对他深可恋慕，竟有些忘情了。菲利普哪里知道她原来是这原因才没动作？他心中自觉骄傲如女皇者，定会十分痛恨自己适才粗鲁的举止。而且，让暗界主宰神屈身一浴室，怎么也是颇为唐突拙劣的。
　　只是这两人从来不合，见面时哪里会有好言好语？这一番心意自然也就如烟尘散了。

　　暗宫女皇听了他那句话，不以为然地冷冷一哼，其神态在菲利普看来，竟与茜茜生气发嗔时有一分相似。因他恋念茜茜之心甚重，一时无比惘然惆怅，心绪难以自控地缭乱起来。
　　波贝亚早嗅得宫中依稀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这种味道她在囚禁菲利普的那段时间里便已闻习惯了，此时心中暗暗有所触动，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而菲利普茫茫然低头不语，一副心不在焉胡思乱想的模样，显然已将她忘在一旁了。女皇不禁又冷哼了一声，自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去。她本未完全适应这隐去了能量的身体，又在浴室里站了那么一会，早就累了。

　　如此两人均无言沉默了片刻，菲利普似乎是颇突然地问了一句：“敢问陛下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波贝亚愣了愣：“哪句？”
　　“置于死地。菲利普只是希望能消除人界里的困苦灾厄，若女皇陛下能体恤人界众生，做到这点真有那么困难么？我……我怎可能如陛下所说的那样？”
　　波贝亚仔细端详，他分明不似在说谎，她心内原先那点疑虑更大了。
　　“人界的困苦灾厄？真要如此，非我二人一同涣散不能实现。你以为那是因为朕故意与你的茜茜做对么？朕就想不明白，明宫那人就这么听从了你的谬论。”

　　这没头没脑的斥责，让菲利普如坠雾里，不过，他还是能听出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是，他却不好直接就问。他并不熟悉朝务，被流放时发生的一些也许很重要的事情他亦未全了解，惟恐此时冒昧开口，反会为女皇窥见明宫的秘密。是以，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好奇，谨慎地沉默着。

　　所幸，波贝亚今日却意外地并不特别冷漠，虽然总是习惯性地要在语气中带上一丝嘲谑：“朕知王子心软得很，又总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朕想问问王子陛下，你以为人界那些灾难，都是我暗界派人故意为之么？”

　　菲利普有一瞬间的怔神，犹豫一会，静静地注视着女皇，点了点头。

　　“莫名其妙！”女皇冷冷一笑，又道：“人界的存在并不是自古便有的，确切地说，是伴随着朕与明宫那人的诞生而出现的。人界的问题，是自它出现后日集月累而成，并非单纯要我暗界力量撤出这么简单。难道你明宫没有一人知道这点么？”

　　迟疑了片刻，他方能缓缓地应道：“我不知道这回事。”
　　他的师傅们从未对他说过这个，他看过的书中似乎也并未记得曾看到过，重要的是，茜茜亦不曾提及。难道茜茜本人也不晓得这个么？
　　可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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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这样冷清，偶都没啥写下去的欲望了……
　　（扭着手绢，郁闷地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