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落拂双生》未挽

19、第十八章 神伤

　　我手中搀扶着月季，躲不开，只好用身子将月季挡住…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落下，我睁眼，翊臻手中正握着那把扫把，青色的高大身影正稳稳站在我身前：“进去。”

　　我急忙扶着月季进去，刚刚入到屋里的小院中，展鹏的父亲却从房里冲了出来：“又是你！你还来作甚？”

　　我正想开口，月季却已说出声，语气哀求中透着虚弱：“展伯，我只是想来看看他，求求你…”

　　“老头，拦住她们，别放她们进去！”

　　展伯却将月季静静看了好一会，终是重重叹了口气：“进来吧…”

　　“老头！”

　　“够了！儿子都已快要不行了，难道你还想听着他整日里‘瑶儿瑶儿’的念叨吗？”

　　展鹏的母亲霎时焉了气势。

　　我却清楚地感受着身边月季的轻颤：“阿蕖，扶我进去…”

　　我扶着她进了屋，一眼便瞧见在床上躺着的面色憔悴的展鹏。
　　“展鹏哥…”月季轻唤，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将我的手挣开，跌撞着跑到床边，轻抚着他的脸，眼泪止不住已掉落下来：“展鹏哥…”

　　展鹏艰难睁开眼，灰暗的眸瞬间流光溢彩：“瑶儿，是你吗…”声音却是虚弱无比，带着些沙哑。

　　我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翊臻，想问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救救展鹏，他却看着我，摇摇头。
　　我眼中忽而酸疼。

　　“是我，展鹏哥，我回来了…”月季捂着右脸的手未放下：“是你的瑶儿回来了…”

　　“你瘦了…咳咳…”展鹏显是有些有气无力，那双眸眼却不离月季：“你的脸怎么了…”

　　月季却笑笑：“无事，只是有些擦伤…”

　　展鹏深深地看着月季，费力抬手欲要抚摸她的脸颊，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垂下…

　　月季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脸上：“展鹏哥…”

　　“咳咳咳咳…瑶儿，”展鹏的声音愈来愈小，唇边却勾起一抹笑：“你回来就好了，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是要娶你的…”

　　“嗯…我知道…展鹏哥，你等我…你要等我，好不好？”

　　“好…”展鹏气息渐弱，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亲，缓缓闭上了双眼…

　　“阿鹏！爹娘的阿鹏啊！”展鹏的父母哭的撕心裂肺。

　　我眼眶已红，只是静静看着月季将捂着右脸的手放下，唇边带着笑，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展鹏的脸：“展鹏哥，等我。”

　　等我反应过来时，月季已猛地撞向了床边木桌尖利的桌角…

　　“季儿！”我已无了任何感觉，只是麻木地奔向血泊中的季儿，我颤抖着将她抱在我怀里，眩晕得只觉整个世间都在旋转…

　　她是我在这世间给过我最多温暖的人，我们曾经一起那么欢乐，又一起那么忧伤，现在呢，又要剩下我一个了吗？

　　“不可以…季儿…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一只手紧紧捂住她头上的伤口：“你不可以…”

　　“阿蕖…如果…你还是一个人…我不会这样做…只是…”她唇角勾起：“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不是…了吗？

　　我看着她的手渐渐滑落，泪水已止不住：“你骗我…你骗我…你醒醒，你睁眼看看我，睁眼…”

　　一双温暖的大手忽而从后面揽住我，止住我摇晃季儿的动作，将我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只是这种温暖太实在，让我止不住颤抖，下意识轻喃出声：“真的不是…一个人了吗？”

　　揽着我的双臂环得更紧。

　　“这唱得又是哪出？生离死别？”一道锦色华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破旧的木门外，轻挑着的眼角扫一眼我怀中的月季和床上的展鹏，勾起的唇角带着志在必得：“呵…原来是生死相随。”

　　我转头，才发现门外的小院子里已然火光通明。

　　身后的温暖忽而拉开，翊臻站起身，直直注视着顾熙北，平静的墨眸透着丝丝冷气。

　　“你果然没有死，”顾熙北背靠着木门，慵懒开口：“也不枉本王在此等候多时。”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抑或是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没有了身后那份可以依赖的温暖，我唯有更加紧紧地抱着怀中已无了气息的人儿…

　　“哟，美人这是怎么了？”顾熙北眼角瞟我一瞟，有些惊诧，转而语气透着些不愉，对翊臻道：“我将好好的一个美人儿交给你，看来你让我很失望啊。”

　　“你想要什么？”翊臻面上无波，冷冷问道。

　　“要什么？”顾熙北哼笑：“慕峋，说吧，是要乖乖跟本王回去，还是要本王押你回去。”

　　翊臻难得嘴角划开一丝笑容：“你确定我会随你回去？”

　　“哦？”顾熙北轻轻一扬手，门外一群侍卫举起手中弓箭，直直对准翊臻。

　　顾熙北唇边勾起势在必得：“你以为我会不让你随我回去？”

　　气氛蓦地僵持住。

　　展鹏的父母早已抱着自己的儿子缩在床上，大气不敢出。

　　“季儿。”我低头，目光柔和，好一会儿，起身。

　　我知道，我若不走，翊臻也是不会走的。

　　一动，门外侍卫“唰”地将弓箭对准我，翊臻一凛，直直挡在我面前。

　　顾熙北挥手，示意侍卫们莫轻举妄动。

　　我不理身后的那一大群人，将手中的季儿送到展鹏身边：“展伯，”我嗓音有些嘶哑：“把他们葬在一起吧。”

　　展鹏的母亲“嘤”一声哭了，展伯红着双眼，点点头。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安静沉睡着的月季，我转身，来到翊臻身边，握住他垂在身边，带着薄茧的手，仰头看他：“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蓦地松开我了的手，我的心一沉，只觉浑身没了力气，他却转而搂住了我的腰：“好。”

　　我抱紧他，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的肩窝，眼泪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流了下来…

　　我明显感到翊臻一震，轻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缠绵，”顾熙北眯眼，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可是芙蕖，你可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女人。”

　　“她不唤芙蕖。”翊臻紧接道，然后低头，在我耳边轻语：“小沉，抱稳了。”

　　我猛地仰头，蓄满莹莹泪水的双眼直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四周开始天旋地转，厮杀声在四周回荡，翊臻一只手紧搂着我，另一只手从临近的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剑，带着我从刀光箭雨中冲出…

　　顾熙北终究还是没有下死手，或许是想要将我们活捉。

　　可我脑海中已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旋转的天地中，唯有眼前沉静的俊颜和回荡在耳边的“小沉”是真实的，是一切的。

　　四周哀鸣声愈重。

　　“小沉，闭上眼睛。”争斗中，他轻声道。

　　可我不要，因为不舍。

　　是不是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待我真正回过神来，我已然稳稳落座在马背上，身后是那宽厚的胸膛。

　　翊臻将连接着马车的绳一把砍断，带着我策马奔离。

　　凛冽的风中，我回过头欲看他，却从他飘扬的墨发间隙中看到一支疾驰而来的箭！

　　“翊臻！”我大叫。

　　翊臻猛地伏低身子，将我紧紧护在怀中，那把箭“嗖”地一声从他耳边险险掠过！

　　我被他压得抬不起头：“翊臻！”

　　“无事，坐好。”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有力。

　　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却不见身后，顾熙北双拳握紧，双眼中透出嗜血的狠戾：“苏慕峋，你逃不掉的。”

　　翊臻驾着马来到翼碣山的半山腰，下马后又将我抱下，用力拍了下马臀，那匹马嘶鸣一声便跑入林中不见了。

　　翊臻背对着我站了一会儿，转身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便欲往山上走，我止住他的动作，翊臻回头，有些不解，却未放开我的手。

　　“翊臻，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我低着头，有些无力道：“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

　　“小沉，”鼻尖忽然充满了熟悉却又隐隐陌生的气息，我抬头，正撞上那双清波微微流转的墨眸：“你上次问我可曾有在洛水边遇上一小女童。”

　　我一抖，睁大双眼：“嗯…可、可你上次分明说…”

　　“我遇见了。”他突然松开握住我手腕的大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颈脖…

　　当那温暖触上我略显冰冷的皮肤，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回过神之后满脸怔愣。

　　他的手却不停，直至触到带在我颈上的那条玄色细绳，将月上石轻轻抽了出来。

　　月上石上还带着我的体温，就这样被他轻握在手中。

　　“月上石。”他柔声道。

　　我只是愣愣看着他手中的小石头：“月上石…”

　　月上时，石上约。

　　“小哥哥…”我一下抱紧他，眼泪止也止不住：“季儿她不要我了，她也不要我了…”

　　翊臻不语，只是将我轻揽住，任我紧紧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