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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十五章 ...

  •   湛滢接到圣旨,不怒不惊,淡然处之。叫人在小花园中摆了三个精致小菜,冰镇了一壶上好的的梅子酒,又命人请来即墨广袖,谈天说地好不惬意。酒喝到一半时,又心血来潮让人叫了晏安莲唱上一曲。

      嬉闹到太阳偏西,鱼跃急匆匆而来,俯身在公主耳边低语了一句。湛滢站起打了个酒嗝,挥手让晏安莲退下,自己推着即墨广袖来到了书房。一进门,赶紧跪下请安,口唤“母后”。即墨广袖忙命贴身侍女搀扶她跪下,被一双纤柔素手给按住了。

      “你身子不便,别多礼了。”闵仙柔微笑道。又扫了一眼四周,感叹道:“想不到你母皇竟将这里修复的和以前一样。”

      “女儿知道。原来这里是公主府和端王府两处,现在合并为一处了。”湛滢亲自接过鸢飞递过来的茶奉给娘亲,又挥手让所有侍女全部退下,等屋内只剩下娘亲和即墨广袖,才站起笑问:“母后今儿怎么微服来此?难道是想感怀一下当年您和母皇在这里的激情岁月?”

      “尽学你母皇,又不正经。”闵仙柔微微又一丝娇羞,立刻又恢复了常态,轻轻呡了口茶,“今儿为什么不上朝听政?”

      湛滢站在娘亲旁,笑道:“昨晚晏安莲说是新近做了首曲子,女儿便在水榭设宴和广袖听了听。哪知曲子太长,广袖吃醋又不肯先行回去休息,腿脚便受了凉,早上起来有些疼痛,女儿担心便没有去上朝。不过母皇放心,已用药水热敷过,没事了。”

      闵仙柔瞅了一眼脸现红晕、神色忸怩的即墨广袖,轻松笑道:“你也是,怎凭她胡闹?她们湛家最要有人管着,否则得上天呢。”又对女儿直叹道:“广袖这般了,你今儿怎么又拉着她胡闹?”

      “娘,您有所不知。是女儿失察,昨晚是在水榭处,夜里又湿又寒。大夫说了广袖要多晒太阳,所以今儿特地拉着她在阳光足的小花园出来坐坐。”湛滢又走到即墨广袖身边,冲着她挤眉弄眼,竟是做些鬼脸。

      即墨广袖脸红耳赤,推开这“赖皮猴”,小声对闵仙柔嘀咕道:“娘娘别听她胡说。”

      湛滢秀眉一挑,不满道:“你不吃醋?”

      见即墨广袖羞得手足无措闵仙柔赶紧解围,“好了好了,说正事。莽夫才只会用拳脚反击,但母后知道,我的滢儿决不会是莽夫。”

      “母后您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女儿的心思?”湛滢故意撒娇道:“那些混账子嚼舌根的流言,早八辈子就被母皇澄清了,偏这时候又翻出来乱说,可见是存心为之。其实我早瞧见董昭言了,就是要狠狠殴打他。董家见我越恨他们,便会越害怕,更会加紧撺掇湛荣造反。再者,师父也叫我多学学母皇在潜邸时的所为,示敌以弱。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只要母后您在,他们便不会将我看弱,不如示敌以仇,打草惊蛇嘛。”她的神色不像刚那么兴奋,“母后您放心,那些个流言我一点没放在心上。”

      “是吗?那为何我儿脸上还有一丝闷闷不乐?”闵仙柔慈笑道:“滢儿相信母后,却不相信母皇,是也不是?”

      湛滢低下头,半响才道:“母后,我不瞒您,您和母皇的事我都派人详查过。有太多人可以证明前晋所谓永平公主大婚是场闹剧。而母皇就不同了,就连那些端地来的将士都知道母皇在潜邸时的——”她猛然顿口。

      “在潜邸时的什么?荒唐?胡闹?”闵仙柔轻轻一笑,“你不信流言亲自查证,难能可贵。有些事最怕半信半疑,何况事关双亲?答案或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你自己去寻吧。旁人哪怕是母后再如何证明你母皇的清白,你若自己找不到真实证据,始终会心有郁结。”她放下茶盏,站起道:“母后该回了,否则晚膳你母皇见不到母后,又该唠叨。真正狡猾的野兽总是善于隐藏在暗处,不逼急了是不会露出爪牙的。你在京中所为不过是小打小闹,戳不到他们真正的痛处,他们才不会亡命一搏。”

      “母后有何妙计?”

      “这几年来江湖上有股势力号称‘屠龙会’,与庙堂有所勾结。你微服去孟阳吧,那里暗潮涌动,查一查,说不定有大收获。”

      “母后的意思,我这闭门思过是掩人耳目?可母皇那儿——”

      “这也是你母皇的意思。她其实骨子里最疼你了。等你将来有了孩儿,你就明白了。对于孩子而言,双亲的溺爱是害人,只有让孩子经历风雨的磨砺才是大爱。”闵仙柔有些不舍,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湛滢送别了母后,心中复又燃起高昂斗志,回到房中后进了一碗粥,反复思量一番,叫来了鱼跃、鸢飞,命令道:“去收拾一下包裹,在府中挑选四个最干练的侍卫,明儿一大早和本宫去孟阳。”

      这两个侍女相当于银月和子端在皇上身边的地位,武功、机智俱是不俗,自小就跟着湛滢,十分熟悉主子的脾气。鱼跃道:“殿下,您以往微服可都离着京城不远,这次怎么就去了孟阳?而且还只带四个侍卫?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吗?”

      湛滢笑道:“哪儿这么多废话?没见母后过来吗?”

      鸢飞也道:“可是您这次出的是远门,您还只带四个侍卫。这怎么可以?您的安危可关系到咱大端。以往微服,明着暗着都至少百来人,要不您再多带点?”

      “以往招来的几次刺客,你们还没看出门道?”湛滢摇头笑道:“到底不是本宫的唐师傅。那几次行刺之人组织凌乱、进退毫无章法,说明均是临时得知本宫行踪而起意,说明本宫身边没有细作。那他们是如何得知本宫行踪?排场!这些个侍卫即便换了便服,架势还在那儿。若是被那些个叵测之人无意碰上了,还不起疑?稍一打听不难猜测。原来本宫的意图是打草惊蛇,想让他们猖狂早些露出狐狸尾巴,也就不做改变。今次可不同,打蛇捏七寸,蛇还不得和本宫玩命?真正微服才是安全保障。”她心中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母后都同意她去探访,定是会派人暗中保护。以前几次被行刺,都发现有人暗中相助,是不是皇家暗卫?这事按照规矩只有皇帝知道,她不便问更不便说。

      鱼跃、鸢飞还要规劝,见这位主子不再搭理,背着手溜达着出了房门,径直向即墨姑娘的院落走去,只得识趣地退下。

      到了院门前,湛滢不让通传直接进去,伸手推开了房门,见即墨广袖刚梳洗完毕,正准备让侍女扶着她上床,便示意侍女走开,亲自抱着即墨广袖坐上床榻,又看未来媳妇早已脸颊绯红,不由开心笑道:“长夜漫漫,小娘子榻上无人相伴,寂寞否?”

      即墨广袖扭过脸,拿过床边的书,假意低头观看,口中故作镇定,“书中自有颜如玉。”

      湛滢佯怒,“叫那个颜如玉滚出来,竟敢和我抢媳妇,我砍了她脑袋。”这话说得一旁侍女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即墨广袖羞极而气,“我啊我的自称,你这公主半点规矩也没有,竟在你母后面前也是如此。”

      “我母皇也是如此。”湛滢笑嘻嘻凑到即墨广袖耳边,“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哎呀,”她故意可怜,“晚上就进了一碗粥,现在有点饿了。”

      即墨广袖赶忙吩咐侍女道:“拿些茶点来,油腻、口味重、不易消化的千万不要。”侍女应声而去。

      见屋子只有自己和未来媳妇,湛滢收起笑容,怔怔看着即墨广袖,突然道:“母后说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近’定就是媳妇你吧?”

      好聪明的公主!即墨广袖暗自赞叹,本被她瞧得羞涩无措之感被她这么一问,反而淡定笑了,“这是湛氏最大的隐秘,历代皆由长辈亲自告之晚辈。况且你我尚未有关联。”说到最后几乎声如细丝。

      “为何不成亲你就不能说?”湛滢才不在乎。

      “这是你湛氏和我即墨氏的约定。”即墨广袖不再说笑,脸上竟出现一丝失落。湛滢见状,内心烦躁,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总也抓不住,思索了半响,也理不出个头绪,试探道:“自幼母皇母后就在我面前提起你,虽素未谋面,但也算青梅竹马。难不成见面之后,你对我不甚满意?或许,你喜欢湛荣那样看似文雅的男子?”

      即墨广袖委屈之极,张嘴差点就将“晏安莲”名字说出,最后忍住了,只深深埋下头,毫无精神道:“我有残疾。”

      “我和你说个事情。八岁那年我和唐师傅微服出宫,在京中的一处饭庄用午膳时遇到一帮南来的赶考士子正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甚为抢眼,出口成章才辩无双,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师傅却说,看人不能看这些表面文章。师傅与我打了个赌,在此人必经的小巷里扔了一袋银钱,差不多有百两吧。结果这人四下张望,见没有别人,竟毫无羞耻将钱袋放入怀中扬长而去。之后,师傅才告诉我,他认得这个叫钱伯涛的人,和现在的大将军赵润玉一家还有些渊源呢。我将此事告之母皇后,母皇便秘密下旨,永远不准让姓钱的上榜。这样的人若是做官,终有一天受苦的是百姓。”湛滢不知自己啰嗦半天,即墨广袖能否听明白。平日里虽有言语挑逗,那也是心虚之下的试探,毕竟才十七岁,面对感情心思还是细腻羞涩,要想如情场老手般情话绵绵决不可能。

      见即墨广袖仍然沉默着,湛滢急了,“我,你我虽早已听闻过对方,但真正相处时日尚短,你你,我知道,平日里许是在你眼中,我是有些不正经。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朝堂之上自己现在名声如此之差,又弄了个晏安莲进府,空口许偌,任谁也不信。难道要用这个公主身份强制压人?这是她最不屑。不如等到事成,大家便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想到这,她也不再辩解,只是到底有些灰心,“明儿我微服要去趟孟阳,我自个估计着约莫月余便回。府中之事,你替我照看些。”

      即墨广袖抬起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伸手从枕下拿出个香囊,示意湛滢低下头,亲自给她带在脖上。

      湛滢惊喜道:“这是你亲手绣的?”她拿起香囊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下,“香味好特别,似有似无,却像是能沁入五脏六腑间。”突然又奇道:“香囊不都是放在衣带中或收入怀中吗?干嘛让我带在脖颈中?”

      即墨广袖微笑道:“香囊里有枚丹丸,名唤血凝珠。是我有凰一族的至宝,只要一息尚存,服下后立时痊愈。挂在你脖颈,就是让你时刻带着不能离身。”

      “这么神奇?”湛滢赶紧收好,又疑惑,“你早就知道我要出趟远门?”

      “此次不比以往,你定要加倍小心。我,”即墨广袖又低下头,“府中你别担心,我等你回来。”

      湛滢一阵欣喜,有一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尴尬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了。”说罢,不舍地看了即墨广袖一眼,转身出门,正巧碰上侍女端着茶点立着门口。见公主出来,侍女忙问,“公主,羊奶糕好了,您不尝了?”

      湛滢无心理会,满腹心事回了屋。次日天尚未亮,便带着鱼跃、鸢飞和四个侍卫,牵了四匹马,驾着一辆车,悄悄微服出了府。早有人将这消息传回到宫中。

      闵仙柔实在不忍,不满道:“六部皆可任滢儿历练,你何须如此!”

      湛凞叹道:“父皇当初分开你我的苦心,便是今日我对滢儿和即墨广袖的用意。我湛氏繁衍特别,更与有凰一族有过约定,若做不到情有独钟、从一而终,还不如趁着放了即墨广袖。”

      “不过试情而已,方法多了去了。你又非得置滢儿于险地,我实在不能安心。”

      “何为险?当初起事,我只带几万人马进京,不险?钜城御驾亲征以少胜多,不险?董平、闵煜相互勾结,内应外呼,不险?外人看来好似有如神助,内里艰难你也是知道的。但凡有一丝差错,我们一家也只能阴曹相会了。如今我还到哪儿去给她寻个开国之初的局面用来历练?在险境中磨砺,才能练成坚忍不拔、百折不饶的心志。六部朝堂之中,她顶着公主名号,谁敢明面上忤逆她?可私下里,人心难猜。她要一遇到困难就退缩,怎么在朝中和那些狐狸斗?一个人经历了生死,尚且不惧不畏、泰然自若、勇往直前,那日后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儿?”湛凞说完了大论,突然下旨子端:“不到万不得已,公主身边的暗卫不准出手相救。”

      闵仙柔气得脸色不善,湛凞说得她当然知道,可十月怀胎痛到极致才生下的孩子,哪里舍得让其受半点苦。你湛凞可没有体验过,如何能体会她的心情。她悄悄给酉阳使了个眼色,然后背过身去,一连几天都没有理会湛凞。

      五天后,韦廿阳得了晏安莲的信,说公主极有可能不在府中。他找来董世杰,秘入了安王府,向湛荣回报道:“晏安莲说,自她进府后,湛滢隔三差五就会命她献曲。如今都过来五天,湛滢丝毫没动静。府中大小事宜似乎都去请示了即墨广袖。所以她才直觉湛滢已经出府。”说罢,与董世杰互视一眼,实在被坑怕了不得不小心。

      湛荣追问了一句,“晏安莲没被怀疑?”

      “应该不会。她原来就是每隔几日都会去丝乐坊听听乐曲、试试乐器的。这是歌女本分,虽湛滢让两个小厮婢女跟着,但也说不出门道。那个接应的丝乐坊中歌女也是对大端恨之入骨,不用怕背叛。只是,”韦廿阳答道:“怕就怕,又是诈。”这些暗线都是他带来的,他十分放心。

      “韦先生说得有理。”湛荣点头道,不过总觉异样,“湛滢再如何受宠,敢违背母皇的圣旨?如果朝野尽知此事,母皇颜面尽失,肯定重罚湛滢。那我们不如。”他突然兴奋起来,还要再说却被董世杰打断,“就怕这里有皇帝的意思。”

      “那可怎么办?如果有母皇遮掩,这事谁敢捅出去?”湛荣垂头丧气,突地气愤道:“湛滢打人之事已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母皇没有惩戒,只是命她闭门思过已是明显偏袒。若是私下再让湛滢出府,难不成母皇就不怕消息泄露,引来朝臣非议?”

      “皇帝皇后都是心思异于常人,”韦廿阳眉头紧锁起来,他本想说心思狠毒,但这些年的经历,到底收敛了口舌。顿了一顿,又道:“公主也不是蠢蠹之人。风尖浪口上不躲避锋芒,反而贸然出府?实在费解。莫不是公主用什么了不得、又不便透露的大事,说动了皇上皇后?”他见湛荣神色萎靡,赶紧安慰道:“也许其中不一定有皇帝的意思,但皇后可就难说了。如果晏安莲这消息属实的话,湛滢抗旨这事我们还是沉默的好,否则稍露风声,皇后是不会罢休。到时皇帝丢了面子,又向着皇后,私下里可就不会善了了。现今我们可斗不过皇权。若查到王爷您头上,后果不堪设想。不过,”

      “这,难道要扳倒湛滢得先让皇后失宠?”湛荣急道。董世杰摇头苦笑,“皇后失宠?谁能舍弃皇后那样的人。”

      “舅舅既知痛苦,如何还让我送出晏安莲?”湛荣气不忿,脱口而出。

      “晏安莲如何能与闵仙柔相提并论。”董世杰突地很生气,一时口不择言,“单看样貌也许勉强及得上,但那份时出尘若仙、雍容闲雅、天潢贵胄般的气度,晏安莲修炼一辈子都赶上人家一个指头。”

      这番话直听得湛荣脸色大变,几欲发作。韦廿阳赶紧出声缓和道:“正事要紧。如今打听公主的去向最为重要。依我看,一来还是让晏安莲在公主府打听。二来也让人暗中去京郊附近的茶馆酒铺乃至于驿站中查访,这些跑堂掌柜驿官们见识南来北往的人多了,眼毒的很,问问看是不是有衣装和气势不相符的一群人。三来王爷您也进趟宫,去探探皇帝的口风。”

      湛荣气得拂袖而去,到了宫门才细细想了个由头。不过真等到在上书房面圣时,他却有些胆寒,跪下低头弱声道:“儿臣给母皇请安。”

      湛凞头都没抬,只淡淡问了一句,“何事?”

      湛荣顿了一下,小心赔笑道:“回母皇,儿臣想去看看皇妹。皇妹她素来好动,被禁在府中一定十分寂寞。儿臣有些担心皇妹,这样闷着,对身子可是不益。请母皇恩准。”

      “滢儿就是被惯坏了,受些教训也是应该。”湛凞盯了湛荣一眼,复又去看奏折,似乎不经意道:“公主府上的歌女是你的送的?”声音虽平淡,却吓出了湛荣一身冷汗,他赶紧伏地道:“母皇,那歌女天籁之音确实少见,儿臣也是听闻皇妹喜欢听曲,便请她过府欣赏。哪知皇妹一见之下竟向儿臣讨要。儿臣只是请此女来献唱,并没有豢养此女,故而做不得主。不曾想那歌女也是愿意去公主府的。儿臣没法子阻止。”

      “一个二个都不让朕省心。你也回府去给朕好好反思,别一天到晚就会在歌女舞姬上下功夫。”湛凞话语中虽有责怪之意,但语气倒很中和。

      湛荣半是忐忑半是惶恐,却不敢再多说,赶紧跪下告退,垂头丧气地回了府。董韦两人还在等着呢,听闻后都沉默不语。夜深后,派出打探的人回来禀告说是一无所获。

      “这可如何是好?”湛荣来回踱步,略微焦急,“以往湛滢虽也是微服,但那些乔装的护卫架势排场皆异于常人,只要有心打探,总会瞧出蛛丝马迹。这次反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蹊跷。莫非有什么大阴谋?”

      “皇上不准您去公主府探望,反而有点欲盖弥彰。如今看来,公主出府离京似已肯定。而皇上,必是知情包庇。”韦廿阳忧愁道。

      董世杰也叹道:“就是不知公主所为何事?现如今只能等着晏安莲的消息了。”

      一番话让湛荣眉头拧成了结。心惊地等待了十日,晏安莲处终于来了信,韦廿阳赶紧支会董世杰,去见湛荣。

      湛荣只是半信,“不会是故意使她得知吧?如此重要消息,单凭着晏安莲,短短三日就能得知?其中不会有诈?”

      “王爷心思缜密,乃是我等之幸啊。”韦廿阳先是恭维了一句,又道:“此事正可说明天佑王爷。原本晏安莲在公主府中就无有地位,哪能探到一丝消息。偏生即墨广袖身边的贴身丫鬟见不得前些日子晏安莲受宠,趁着公主不在,故意找茬,克扣了晏安莲不少例钱和物品。晏安莲前去理论,口角之下,那个丫鬟顺嘴说漏了。”他叹笑道:“王爷尚未娶妻,不知女子嫉妒之狠毒。不过王爷所虑也是有理。我和晏安莲私下已是探讨过,绝不可能是故意泄露。原因有二:其一,晏安莲想着多探点风声,这才主动前去理论的。其二,口角中,也是晏安莲故意用言语刺激。那丫鬟在听到晏安莲说‘马上去请公主理论’时,便露出讥恨不屑神色,张扬得意说‘公主早去了孟阳,有本事你去找啊。’后来还是身旁人过来制止,那丫鬟也知失言,这才灰溜溜走了。王爷试想,那丫鬟再如何刻薄晏安莲,也不敢让她有所损伤,若是晏安莲真是寻常歌女,必会忍下这口气,等公主回来定夺。如何会有人告之她这样的消息。”

      湛荣还是半疑,“即墨广袖不是一向号称神裔,面善心慈吗?怎会放任身边的丫鬟如此嚣张?难道神女也会嫉妒?而且那丫鬟就不怕湛滢回来惩罚?本王最不解的是,湛滢去孟阳作甚?”

      韦廿阳涩笑道:“据晏安莲所说,这位即墨广袖确实慈悲,都慈悲到隔三差五去云净寺拜读佛法,天天在书房中钻研道法,这样的女子会主持内宅?还不是身边的宵小跳来做怪。那些丫鬟是皇后亲赐,又是针对晏安莲,公主知道又能如何?至于为什么去孟阳,”转眼连勉强的笑容也没了,只剩下担忧,“屠龙会的总坛在孟阳。”他一拱手,讪讪道:“王爷赎罪,并不是韦某故意隐瞒,实在是江湖之事不便牵扯王爷。万一日后出了事,韦某也好一力承担。”

      “牵扯?若你真出了事,你以为会查不到本王的头上?”湛荣冷冷“哼”了一声,不愿在纠缠这事,不悦道:“如实说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瞒着王爷。屠龙会本就是当年被湛凞残害过的家族所遗之人,我也是遍踏所有流放之地这才将他们联系起来,暗中起了这个名号。原本也没什么总坛,都是四散在各处。后来联系了马志洁,他劝我设个总坛便于行动,又说任何行事离不开银钱,孟阳富庶,又是南晋旧地,对前朝怀念者大有人在,也好找到资助。又说大隐隐于市。几番劝说之下,我也心动了。果然一去孟阳,便有人接应落脚,更有神秘之人源源不断资助钱财。不然,王爷开府这些年暗中花费从何而来?只是这神秘人,我一直不知是谁?马志洁也不愿透露。不过我怀疑,便是那日我去马府所见之人。”

      湛荣愤愤道:“这马志洁既已明了投靠本王,偏还要藏着掖着。这么说,湛滢也得了风声,想借着铲除屠龙会顺藤摸瓜扳倒本王?”他突地冷笑了几声,“湛滢想抓住本王的把柄,大可派人暗中行事,偏要自个逞能,想在母皇和朝臣面前挽回颜面。也对,她那性子,一向心高气傲,谁都入不了她的眼,被母皇当众惩罚,拉不下面子,这才会有此赌气之举。看来,母皇是不知此事。”

      韦廿阳道:“王爷看得透彻。皇帝一向拿公主当储君,以往几次探听消息来看,公主微服不过就在近郊而已。孟阳天高皇帝远,这种涉及江山、又是无凭无据之事,更不能大张旗鼓,沿途也不能支会官府,安全如何保证?皇帝决不会让公主涉险。韦某猜测不错,是皇后太过宠溺,才由着公主的性子。殊不知,宠儿便是害儿啊。不过,祸兮福之所倚。虽然不知公主欲对我屠龙会不来,但不能声张的暗中行事也正好方便我们下手。王爷,”他站起躬身阴狠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再不能放过。否则即便公主查不出什么而回京,也再难寻到此等良机了。”

      “你下去好好安排,决不能让她回京。”湛荣用力的握紧了拳头,狠毒道。

      许久不说话的董世杰突然道:“王爷在京中也不要闲着,公主府不能去,就常去云净寺转转,多邂逅几次即墨广袖也好。”见湛荣似乎不耐烦,他意味深长道:“有了江山,不愁没有美人。没了江山,什么都没命享受。”

      湛荣一听,又想起当初这几位逼他送走晏安莲的场面,不由火大,讽刺道:“娶了即墨氏倒是能保证有命在,可湛氏所有子孙七百年间就只能娶即墨氏一人,难道日后你也让本王如此畏妻吗?”最后他还忿忿不平地加了两句,“这妻面貌平常不说,还是个瘫子!本王还不能休妻!”

      董世杰内心藐视,嘴里还得规劝,“王爷难道这么没有信心?凭着您的样貌才情,还不能让她死心塌地心系于您?一个女子若真心爱您,那多点女人来服侍丈夫,她该是求之不得。再者女子有了孩子,心思便不全在丈夫身上。到时后宫之中能依仗的,也只有王爷您。您是她的天,她还能如何?”

      湛荣十分烦躁,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即墨广袖那儿,本王会用心的。关键还在在于湛滢。她若活着,本王就算能娶十个即墨广袖也不管用。”

      “王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韦廿阳暗中出了王府后,仔细思量一番,还是派人秘密给马志洁送了封信。

      而此时刚到孟阳的湛滢还在逍遥惬意着。一路上她仔细观察着各处民风民俗,用心体会着百姓的生活。到了孟阳也不急于查访,只围着孟阳四处转悠了几番,就连偏僻小巷都没放过。鱼跃、鸢飞以为公主不务正业,只知道玩乐,有些心急,几次提醒都被公主嬉笑着打发了。眼见快到七月底了,事情一无进展,这位公主居然还是悠然自得。鱼跃真是急了,问道:“公主您这是不打算回京过中秋了?”

      “钓鱼最忌讳心浮气躁。”湛滢茗着茶,神态轻松。“本宫这‘鱼饵’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鸢飞苦笑,“您拿自己做‘鱼饵’?您不是说这次真正微服才是安全吗?怎么您又要去做‘鱼饵’?公主,这次不同以往,您可只带了四个侍卫。”

      湛滢漫不经心道:“真正微服确实安全,你也见了,一路上,多逍遥。”她是公主,对待下人可不能知无不言。有些事情她心里明白就好。母后突然让自己去查什么屠龙会,没头没脑的,也没个线索,就这么着让她秘密出京,为着什么?她心里隐隐似乎有了答案,但还是模糊不清。一路上,她看似轻松,但心里已在暗暗盘算。这个帮会的名字明显就是大逆不道,肯定隐藏极深,单凭自己身边这几人如何查访?不如干脆来个引蛇出洞,她出京既是母后的意思,安全还有何愁?想到这,她站起缓缓踱步到窗边,推开展望,嘴角翘起一丝冷意,她住的这处客栈是孟阳最奢华的客栈,二楼的天字号客房所能入住之人更是非富即贵。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盘踞在此,不会放过一丝异样。在孟阳转悠了这些天,脸是露够了。这屠龙会针对皇室,自己这个公主他们不会不知道。算一算,快马加鞭去京城密告再回来,这时日也该够了。动手恐怕就在眼前。

      当夜,热得让人睡不着。套房之内,鱼跃坐在床边的凳上给公主轻轻摇着扇,鸢飞则在外室值夜。湛滢并没脱衣睡觉,只是靠着打盹。她已经叮嘱过手下,这几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转眼敲了三更,窗外的知了叫的很欢。这样的嘈杂反而更加催人欲睡。不知哪儿突然传来轻微得“咯吱”声,隔壁的侍卫竖耳细听,似乎又消失了。好半天,凝起的神才要放松些,那“咯吱”声突地响了很大一声。侍卫们暗叫不好,冲出门去,就见六个黑衣人正要推门而入。两方人马都是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屋里的湛滢早听见动静,却仍然自得眯着眼睛养神。鱼跃、鸢飞暗中戒备。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外面还在打斗,一个侍卫匆匆进来跪下禀告,“主子,属下等刚解决了六个,又来了十个。后面怕是还有歹人,而且这些人明显得了死令,属下无能,留不下活口。这里已经不安全,主子您还是赶紧先撤吧。”

      “原来是黑店。真是不打自招。”湛滢长笑一声,吩咐道:“走吧。”转而又对侍卫道:“不可恋战。”侍卫领命出去。

      鸢飞立即推开窗户,率先跳下。等了片刻,鱼跃听闻到两声喵叫,回了一声。湛滢不再犹豫,立即跳下。接着鱼跃也跳了下来,刚站稳,就见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不远处有脚步声冲着这边跑来,她急着悄声问道:“主子,走哪条道?”当初公主为什么钦定这间房?就是因为这房窗面向的大街有七八条小道连着。

      湛滢一挥手,笑道:“跟着本宫就是。”鱼跃、鸢飞相视一笑,紧跟着公主,惊奇地发现公主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两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几日闲逛不光是“做鱼饵”,公主还在熟悉地形,不由大为钦佩。

      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小巷,见没了追兵,鱼跃、鸢飞松了口气,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去府衙。”湛滢顺手敲了这位侍女的额头,“别掉以轻心,孟阳城他们可比我们熟知,不用片刻便会追上。”

      鸢飞不解,“皇后娘娘不是让您微服吗?若是透露了行踪,岂不是公然抗旨?”鱼跃骂了她一句,“真笨。公主到府衙照样微服。没有公主的旨意,那知府胆敢乱说,他还要不要脑袋。”

      湛滢笑道:“现今这帮人恐怕满客栈得找本宫呢。城中又不比乡村,到处都是客栈,谁会让陌生人借住?除非是租了房,不过现在他们盯得必定很紧,我们再去露面租房可就是自投罗网了,而且租房手续也是繁杂,一时半会也是办不了。目前只有住府衙才是上策。”话音刚落,嘈杂的脚步声就传来了。三人急急地避走。绕到一处死胡同时,鱼跃、鸢飞同时紧张起来。

      湛滢的脸色也不像刚刚那么轻松,暗道失算。本来她是想用自己的涉险引来母皇的暗卫,如果有母皇在暗中支持她,虽是名义上的微服,她也可以放开手脚调动官府力量大干一场。不过迟迟不出现的救援让她心疑,算计再三,她决定搏一把。然而逼自己入了绝境,却仍不见任何动静。很是奇怪,明明母后就说,这也是母皇的意思,怎么就不见人来?这下处境可是糟糕。

      鱼跃、鸢飞对视一眼,立刻四周探查起来。片刻,鱼跃道:“主子,四周应该都是普通民宅,院墙不高,翻过去不成问题。”湛滢当即点头应允。

      正要翻墙之际,隐藏在边角的一处小门突然开了,出来一人小声恭敬道:“请三位入内一避。”黑暗中看不清此人面目,只觉声音颇为清脆。

      鱼跃、鸢飞忙护住湛滢,警惕盯着这人。这人不疾不徐,温和道:“三位若是怕,我就此关门,只当没有此事。若是不怕,进来一叙,可好?”

      湛滢沉吟片刻,才要踏出脚步,立即被鸢飞拉住道,“主子不可涉险。”

      “无妨。”湛滢淡然一笑,“‘狗’追的那么急,可见是下了血本,哪里还会客气地来一招请君入瓮?”说罢,迈着方步进了小屋。鱼跃、鸢飞紧紧跟着进去。这人才将门关上,外面就传来阵阵脚步和低声喊叫。这人带着她们来到另一处宅门,悄悄开门探头探脑看了一看,见确实没人,挥手示意三人跟上。绕过三四条小巷,来到一处角门。这人轻轻连叩了三下,门立刻开了。这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湛滢毫不犹豫,闪声进去,鱼跃、鸢飞紧紧跟上。这处宅院明显是大户人家,虽然是黑暗之中,亭台楼阁也是隐约可见。穿过一处花园,来到个寂静的院落。

      这人将湛滢三人引进最里屋,掌上灯,亲自奉茶,然后跪下叩头,道:“草民柳青叩见公主千岁。公主放心,这些人不敢进来。”

      湛滢当然明白,这里的建筑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住得起。她安心细细打量了这人,虽是长衫束发,一派男人打扮,但容貌清丽身段婀娜,确是个美人。她笑笑,“你是母皇还是母后派来的?”

      柳青一愣,“草民是自家娘亲派来的。”见公主也有些不解,忙道:“草民娘亲姓柳,闺名玉陵。”

      “哦?详细说来。”湛滢有些讶异。

      柳青恭敬道:“草民娘亲早吩咐了草民,公主您一进城,草民的人便暗中跟着呢。前儿娘亲吩咐了,要草民将公主您去过的小巷内不通之处的房产都买下。并让草民派人随时预备着接应公主。也是巧了,今晚草民所在的民宅正好迎来了贵客。”

      湛滢眯了下眼睛,“你和你娘姓?”

      “对外草民自然姓袁,不过草民心里可是一直姓柳。”

      “短时间内买下这么多房产,可谓大手笔啊。”湛滢盯着柳青的反应。

      柳青笑道:“草民的‘爹’是孟阳的首富。”

      湛滢好笑,“原来如此。你爹要杀本宫,你这做女儿的却奉母命救本宫,你们家唱得哪出戏?”

      “公主说的是。娘亲和草民心里早与那姓袁的没有瓜葛了。恕草民斗胆,公主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姓袁的头上”柳青佩服不已,借着灯光偷眼看了公主,样貌自是不必说,气质尤为让人心服。明明看似个弱女子,怎么就好像有睨视天下的感慨?

      湛滢心情不错,解释道:“孟阳最奢华的客栈和首富没关系?说出去谁信?本宫一来入住,还不等发问,店小二早将客栈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今夜行刺,本宫的侍卫都和那些歹人闹得那么凶,客栈内居然无人出声。满店的客人就算怕事不敢出来,也该有个动静。最疏漏的一点,掌柜的经营着这么大的客栈,入住的又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必定见多识广为人机灵。不敢出来瞧瞧也情有可原,但是半天却不见官兵,可见掌柜的并没有派人去府衙报案,分明就是同伙。”

      “姓袁的本就是想借助这客栈结交富贵,公主您既住得起天字号客房,小二自然要卖力的介绍东家。”柳青笑道:“只是草民还有疑问,也许掌柜的被害了才来不及派人报案?”

      “最奢华的客栈可不是说说而已,若没有严密的护卫,那些个富贵敢携大量钱款入住?若是歹人要害掌柜的,店内早会有大动静,怎会悄声无息?”湛滢知道这是试探也是考究她的本事,搁着是旁人,她早就甩脸子了,只是一向对美人却是宽容的很,“起来吧,跪着说话不累?”

      柳青重重叩首谢恩,站起笑道:“草民不敢瞒公主,娘亲叫草民跟着公主多学学。草民初时还有些心里不解,如今见到公主临危不惧,淡然从容,好似山河万事皆装于胸中。草民万分钦佩。”

      这马屁虽拍得好,但湛滢也只是淡淡一笑,“本宫看得出,你对你爹的积怨可不是因为本宫。”

      “公主您有所不知。”柳青长叹一声,“孝道有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作为人子实不该说父亲的坏话。然而自草民记事起,父母嫌隙越来越重。这也罢了,父母间的事小辈确实不好多说。也许是重男轻女,父亲从来对草民视若无物,甚至是厌恶。这也罢了,再不好,没有他也就没有草民。可万万没想到,父亲他居然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娘亲和草民说过,皇后娘娘对草民一家有天大恩情,父亲以怨报德实在为人不齿。娘亲费尽心思规劝,想不到父亲却变本加厉连家都不回,成天间和他那些外室厮混。”

      见柳青的眼中闪出一丝狠戾,湛滢眉毛一挑,转了话题,“你可愿意带本宫去见你娘?”

      “公主这样说真是折煞草民一家了。公主稍坐片刻,草民娘亲即刻就来。”柳青很平常的笑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如今整个孟阳就属袁府最安全。公主您大可安心。”她见公主面露和善之色,顿时放下了心,毕竟犯下这灭族之罪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心里再如何不认,血缘上也不能抹杀。就怕公主心里有了记恨,来个秋后算账。现今见公主确是对她没有恶意,紧绷的心也渐渐松弛下来。一盏茶后,见母亲还不来,她暗暗觉得不妙,忙躬身对公主道:“公主,事情有些蹊跷了。草民领您一进府,母亲就该得了信,怎会半天还不见来?您先歇息下,草民这就去瞧瞧。”

      湛滢倒是没有紧张之色,依然淡定,“你爹敢行这谋反之罪,可见已布局周密,府中定有他的人,消息怕是早传出去了。”

      公主话里的一句“你爹“让柳青心里一凛,她忙摇头,不信道:“自打母亲接到皇后娘娘的密旨后,府中姓袁的人早都被清洗了。而且就算还有几个姓袁的人,看到草民领人进来也不会多疑。公主有所不知,草民在孟阳的名声并不好,常也将些歌酒之女装扮一二,带入府中厮混过日。”

      湛滢“呵呵”一乐,道:“你倒是实诚。你且去吧。”柳青领了旨,赶紧退下。

      鸢飞凝神听了一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小声道:“主子,此人真的可信?”

      鱼跃白了她一眼,“主子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她要想害人,何必救人?”

      “奴婢就是不大相信,”鸢飞嘟囔道:“她要是拿捏主子有所图,就好像书上的绑匪一样,那该如何是好?”

      “真是蠢,”鱼跃用手指点了一下鸢飞的额头,“绑票公主向皇上要银子?你脑子进水了吧。知道公主身份后还敢绑票,这世上还没这么蠢笨的匪徒。”后面的话她没敢放肆的说出来。绑了富人勒索钱财,最坏的是被官府通缉。要是绑了公主,无论结果如何,朝廷也不会放过绑匪,明着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知道是公主的情况下,哪个绑匪会这么没有眼力,接近这个“烫手山芋”。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也一沉,“不会是前晋的余孽吧?”

      “你二人的警惕之心倒是不错。前晋的势力早覆灭得烟消云散,闵氏一族又尽在京中。这些妄想之人拿住本宫想换些什么?皇位?人马?闵氏?朝中军中掌控的都是母皇的心腹,这样的皇位和军马白送你,你敢要?至于闵氏,没了势力,无用的家伙救出又有何用?若真有前晋余孽,现今该是借助外力,等待朝中生乱才对。除了敌国能用活着的本宫换些利益外,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哼,巴不得本宫早死呢。今晚那些歹人的架势,分明就是想置本宫于死地。”湛滢面上笑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暗中阴森切齿,敢害本宫的人,岂能放过!柳青一个劲的要撇清父女关系,口中不住的称呼“姓袁的”。本宫却偏偏要戳她的伤疤,偏偏要指出那是你柳青的爹。推波助澜一下,这么大的怨恨再加上株连九族的重罪,本宫就不信你柳青能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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