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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十四章 ...

  •   马志洁进入包间时只见到韦廿阳,问道:“董世杰呢?”

      韦廿阳嘲笑道:“我这尊容如何敢露面。我与他同轿而来,他将我放在后面小门,自己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刚老板说,他遇到几位友人,应付一下。”

      “你确实显眼,他这样做也合理。他显摆惯了被人瞧见从小门进反而遭疑。这些年他倒是学会小心了。”马志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小王爷被你说动了?”

      “我不过是加把柴,火早在高旭任教时就烧起来了。”

      “不错。你知道高旭教他什么吗?你知道董昭言在他耳边常说什么吗?高旭教他孝时,董昭言就在他耳边说先皇后如何疼他。高旭教他仁时,董昭言就说皇帝如何对待前朝降臣。高旭教他礼时,董昭言就说皇帝如何打压士族。一个小孩子会明辨什么是非,还不是任人摆弄。”

      “既如此,那女人怎会还让高旭和董家在他身边?子孙夺嫡可是历代皇帝的大忌。轻者朝堂不稳,重者国家覆灭。她好不容易坐稳的江山,怎会自己添乱?”

      “也许就是想借此将你我一网打尽。你日后切不可突兀的去我府上,要不是那日正好有人来访,可以借机将你混入他的随从中掩人耳目,否则后果恐怕难以预料。我你不可见面了,有什么事教董世杰派人来传话。我和他毕竟是同朝为臣,偶尔来往,也是同僚之谊,旁人也怀疑不出什么来。对了,你确定不再有人监视你?”马志洁心中还是隐隐疑虑,

      “马兄太过小心。我这副尊容站在她们面前,她们也未必认出。”韦廿阳讥笑道:“若不是这些年费尽心思拉拢了一批势力却无用武之地,我何必冒着风险上京来向你求助。你大可放心,依照她们赶尽杀绝的性子,若是我没有甩开监视,她们岂容我活着世上聚起如此势力?”他又试探了一句,“那日在马兄府上帮我脱身之人十分不凡,马兄可愿给兄弟推荐一二?”

      “不必。此人甚是低调,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认识此人。”马志洁突地转移了话题,冷笑道:“势力?你那所谓‘屠龙会’,不过三五百人,啸聚山林或举旗起义都不够朝廷派兵剿灭的,也只能让地方府衙出面而已。如今天下太平,你借何名义起事?闵踆?范赫?闵煜?这些人,百姓恨之不及,你若真拿他们当由头,人言就能将你凌迟。不得不认啊,治国上,她是颇有本事。大端已是民心所在,再起兵戈也无法推翻,不如借着那个小王爷,让她江山易主,岂不容易?”

      “你倒是不像你爹的儿子,倒像极了董桦,一样老辣狠毒。”韦廿阳阴笑道:“我与她们不同戴天,此生非得出此恶气。”

      “我爹?他临终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甘于平淡,决不能与她作对。哼,还说,我始终不及于她。她也就站着个皇帝便宜,其余还有什么才能?”

      “有那毒妇帮着她呢。”

      两人正在聊着,董世杰从机关处进来,也不客套,直接坐下道:“想不到你我三人还能坐在一起共谋大事。这里认识我的太多,不宜久留,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

      “你回去转告王爷,马某为定了上中下三策。”马志洁饮下一杯酒,眼眸阴沉,“上策,暗中除去公主。这位公主喜欢游历,韦兄的‘屠龙会’正好用于此。中策,控制环山省。此省地势险要,只有怒目关和定昌城两个入口,又靠着北狄,将来若是有了差池,王爷便可去此地安身,借助北狄力量抗衡朝廷。这是退路。下策,夺宫。三策并行而为,大业万无一失。”

      董世杰喝了口酒,闭目思量了一会,“也就上策可行,其余,难。”

      马志洁自得一笑,“我向二位推荐两人,朱武便是其一。至于另一人嘛,此人现今不便露了身份。”见二人不解,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微笑道:“不过他的商旅遍布大端,有和官府相交的门路,出入关隘颇为方便。若去往北狄行商,暗中支会狄王,寻找时机除去李朗嫁祸慕中原。只是要在环山省里寻些实权之人做内应,以便在王爷去之前控制局势。凭王爷手段收买些外省官员该是不难吧?慕中原一倒,皇帝或另派人去环山省任巡抚,或提拔当地干员。前者初去何能了解当地政事,大可趁机架空。后者嘛,就看王爷笼络人心的本事了。”

      “你少卖关子。都是一条船上的,还要遮遮掩掩,难免让人不信于你。还有,真引北狄入关?千古骂名啊。”董世杰直摇头,“再者,北狄都占了环山省,难道还会吐出来给我们?且定昌城可是入环山省的必经之路,守将可都是那人的心腹死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朝时,北狄无数次攻占过环山省,为何都是抢掠一阵就撤走?皆因北狄游牧不会农耕,那里百姓又对其恨之入骨。如今大端才是北狄的心腹大患,只要王爷愿意和北狄修好并惠以小利,他们定会和王爷联合抗端。”马志洁心里瞧不上董世杰,却解释道:“非是我卖关子,那人身份现在确实不可暴露。其实出定昌也不难,那人商旅和官府交好,混入商旅中,通关不会被细查。”他可不想和董韦二人说起袁少华。这也是他和袁少华商量过的。夺嫡一成,他们便是功臣。不成,有柳玉陵在,正好有个退路,留他马家一点血脉。

      “那夺宫就要靠着朱武那个地痞流氓?我记得当初在豫平,那两兄弟对马兄可是不留情面啊。”董世杰讽刺道:“马兄到底不肯说出那人是谁,难道另有图谋?”

      马志洁得意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胸怀天下,怎能小肚鸡肠。你们有所不知,朱武好色成性却受制于兄长,原本纳妾九房,硬是被朱文逼着花了大量银钱写了文书和离了。若不是他竭力抗争留下两个有了子嗣的妾室,他也只能守着糟糠之妻过日子,心中积怨可想而知。我与他倒是吃过几回酒,言语间他对朝廷律法多为不满。”他猛然变了脸色,狠狠盯着董世杰,“我已说过,那人身份敏感,实在不易泄露。为表示诚意,我已亲自前来。董兄要还是不信,我便立时退出,再不管王爷之事。”

      韦廿阳赶紧打了圆场,说了许多好话。

      董世杰也知道见好就收,换了话题,“朱文也是够狠,朝廷已经明示,律法改变之前所纳之妾可自行处置。”他不屑道:“不过京畿卫分为内、中、外三军。朱武只在中军,又不是首领,何以成大事?”

      “当年她夺晋之天下,如何进京成事?”马志洁神秘笑道:“此乃万不得已之举,务必要做到万全。交予我来安排吧。”

      韦廿阳嘲讽道:“平日你最是畏首畏尾,怎么陡然大胆起来?不怕眼线怀疑?”

      “我平日也是和朱武在酒庄喝喝酒而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们怀疑又怎样?无凭无据的就能定罪?现下只需勾起朱武的愤懑,待到时机成熟与他言明,何愁鱼儿不上钩?”马志洁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真要夺宫便是撕破脸皮,再不会有退路,那时我还在乎什么眼线!不过此事须得谋划的滴水不漏,尚缺个关键人物,我还得细细寻觅。这是最后一步,现今不需紧迫。”

      董世杰看不惯他高傲的嘴脸,只是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耐下性子,道:“马兄谋划甚好。王爷那边,我会让他在皇上面前多多卖力。”

      韦廿阳“哼”了一声,“再卖力又如何!她心里早认定了储君。与其巴结皇帝不如笼络群臣。”

      “说得不错。若能除掉公主,王爷的大位就不用谋划了。”马志洁点点头,故意问,“我看日后还是派心腹到这同庆楼互递消息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心。”

      董世杰不满,冷笑道:“这里的老板给他个熊胆,他也不敢背叛我。你且放心,我有他能诛九族的把柄。”

      “董兄这样肯定,我也无话。就此告辞。”马志洁站起拱手,转身而去。

      董世杰转头问韦廿阳,“你那‘屠龙会’可靠吗?万一败露,不会牵连到王爷身上吧?”

      “他们都是和那女人有抄家灭族之仇。你放心,我这副模样无人认出。她就算有神仙相助,能猜到我头上,我便当即跳河绝不连累王爷。”

      “你这装扮实在扎眼,王府或董府都不宜居住。我董家有一处民宅,本就是以前为安置隐秘之人所买的,年代早远,现今外人无从知晓。你就住那儿吧。那宅子和王府也就隔着一条小巷。来往也方便。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今儿让你去见王爷,已是冒了天大风险。你也见到王爷了,该安心效力了吧?”

      “不是我非要见王爷,说句掉脑袋的话,这就是谋反。若主子是个犹豫软弱、一无是处之人,我可不敢将命交给他。”韦廿阳满是愤恨,突地又问,“你我互知和那两个贱妇之仇。但马志洁为何愿意助力我们?马家虽说今不如昔,也被那贱妇打压过,可马强仍然实权在握,最后也是病逝,而马志洁现今也是礼部侍郎,这样岁数,官阶可不低啊。那这马志洁又是所为何事呢?我非是不信他,落难之时,他曾资助过我。而且屠龙会这些年又得一莫名富商资助,我觉得就是他口中的‘那人’。可就是觉得蹊跷。”

      “确实奇怪。不过量他也不敢有异心,否则我爷爷岂不白死?”董世杰一想起那晚马志洁送来的消息就恨得牙痒痒。后来得知,那晚京城守兵只有五千人马,若不是那消息害的爷爷判断失误,就凭那些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死士,早可将闵仙柔控制在手中。他爷爷曾说马志洁是为了争功,他却想不通透,董家覆灭将他抖露出来,与他何有好处?也曾想过是皇帝授意,后来和父亲分析,空城计险之又险,万一对手鲁莽或识破,便万劫不复。抗击北狄是国运之战,皇帝容不得半点分心,怎会用此险计诱敌,让皇嗣血脉陷入绝境?日后再看皇帝对马家的态度,他父亲便得出了结论,这马志洁恐怕也是有心却帮了倒忙。这也是他为何敢信任马志洁的原因,只是为何有心却不得而知。可他内心始终不能原谅这姓马的,原本梦想触手可及,如今却遥不可及,他怎能不恨?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谋划未来要紧。见时辰不早,他散了酒席,带着韦廿阳没入沉沉的夜色中。

      然而,就是董世杰认为可行的其二,却并不好实施。两年内,他们共计划了三次暗杀,都是选在公主出行时下手。怎奈他们的人得不到确切情报,暗杀又不是围剿,至多二三十人,为不引起怀疑,还得分散行事,每次行动十分狼狈。反观公主虽是微服出行,且身边的侍卫也不多,但个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交起手来这些暗杀之人往往几个回合就被击溃,自然也有被生擒的,熬不住酷刑,招供了许多事,皆是当年皇上下旨处置的那些犯事之人的后裔,不过他们说的首领面目实在陌生,府衙也一筹莫展,只能上折子请罪。皇上大怒,下旨大理寺选个专员负责此案,结果拖了许久还是不了了之。在折损了百来人后,韦廿阳和董世杰商议了一番,先暂且收敛一段时日,躲过风声,静等好时机,最好是能找到人安插到公主身边。

      时机在圣启十七年出现了。年初湛凞下旨让公主出宫开府,原来被大火焚毁的前端王府和前公主府上又重建了府邸作为公主府。五月一日,行了仪式正式开府。那日,登门拜访的居然都是些老百姓,京城内外十里八村,个个喜气洋洋,拎着鸡鸭鱼肉、蔬菜特产,把他们认为好的,都拿出来献上。这位公主也怪,正门本是自己回府或皇亲国戚来才能大开的,结果她竟命人让百姓从这里进来,还在进门后的大院中摆下了流水席,登记了礼品后,谁来谁吃,吃完送上与礼物相等的银钱,客气地送人走了。

      一连几天,公主府前热闹非凡,好像赶集一样。而官员却不见踪迹。原来这湛滢和湛荣截然相反,不喜结交朝臣,反而乐意厮混在百姓中。老百姓对公主的事迹喜闻乐见,这个说今儿公主在我家饭庄吃了三个大肉包,满手油水。那个又说公主在我家茶馆听了一上午说书。又有说公主在我们村教训了三个地痞。众说纷纭中有太多虚假。

      湛滢即便再如何喜欢游历,也不会显出身份无节制出宫。唐咸安一直鼓励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谓万里路并不是要她走得远远的,而是让她多出去见识民生。例如,教她节气时,不是让她死记硬背,是带她出去看看节气和万物的关联所在。教她农业为本时,就得让她去看看水稻怎么种、麦苗怎么长,虽然自己不会耕田,但需要心中有数。每一次出宫,唐咸安都要让她通过观察这些简单的生活明白不变的正理,百姓他们想要什么?官员们又想要什么?士绅们又想要什么?将来你要统治这些人该做些什么?看透了这些便是看透了天下,日后才不能让底下人给糊弄了。偏这位公主也是奇人,许是湛氏的血脉遗传,半点架子也没有。有次夜宿民宅见主家淳朴,一高兴,便在离去时拍着人家肩膀,叫人家等自己公主府建好了去做客。这家人被这惊天的恩宠吓呆了,等公主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买炮庆祝,瞬间这事便传开了。传到最后变了样,各种公主出游的版本都出现了。其实湛滢也不过就邀请了三五百姓过府做客而已。但老百姓都好个热闹,也不管是不是请了自己,拎着东西都来看热闹,看到公主府来者不拒,自然都进去给自己添一些能吹嘘的谈资。

      但这更显得公主玩物丧志,有言官上折子用“业精于勤荒于嬉”来提醒皇帝约束公主。

      湛凞内心很高兴,面上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是有时训斥严厉,回到后宫,她又不愿拉下脸来详细说明,而女儿心又大了,一来二去母女俩便有些隔阂,亏得闵仙柔从中调停,这才没有导致一家人生分。

      五月初五端午节,湛滢在朝上又被皇帝训斥了几句,散朝后到清漪宫给母后请安,见到闵仙柔后仍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娘亲的胳膊满嘴的甜言蜜语。闵仙柔宠溺地陪着她说了会话,见快到晌午,便笑道:“今儿过节,须得留下陪母后和你母皇用膳。”

      湛滢瞬间有点萎靡,“过节自然是要陪双亲的,只是您可得和母皇说说,别再像朝上一样板着脸对我。否则女儿可吃不下去。”

      “你们两个冤家。”闵仙柔无奈笑道:“母后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朝中母皇对你严苛,那是做戏给臣子看的。你是储君,不可疑心菲薄。”

      湛滢嘟囔道:“储君储君,母皇也没下旨,外面又多有人议论,还有个湛荣成天间在母皇面前做作,拉拢着臣子。女儿这个公主只是让人笑话的。”

      “你唐师傅就教你这般没有志气?”闵仙柔拉着女儿的手,慈爱道:“天下父母皆是一般无样,孩子一大,都想拿出威严端着架子,生怕被你们瞧不起呢。当年你母皇对你皇爷爷也是这样诸多不满。人言议论不必理会,母后的话就等于你母皇的话。”

      “母皇这么惧内?”湛滢心情好转,顽皮地吐吐舌头。

      “日后你也会惧内的。”闵仙柔一想到女儿成亲,不是酸楚,反而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女儿的惧内样,好和自己爱人对比一下。

      “女儿知道,即墨广袖,我未来的小媳妇。”湛滢故意苦着脸,“她怎么还不来呀?女儿都等急了。”

      “快了,你母皇已经命人去栖梧山了。”

      正聊着,湛凞进来了,看了一眼女儿没说话,直接坐到闵仙柔身边,说道:“传膳吧。”

      闵仙柔趁着女儿不注意,狠狠拧了她的胳膊一下,提醒她对女儿态度好点。湛凞没有防备,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湛滢偷笑,她早瞧见这一幕了。用膳时,她仔细观察,母皇似乎和母后说得一样,面上端着做母亲的架子,但给她夹的菜却都是她最爱吃的。她心里激过一丝暖流,可一想到外面的那些流言,又心痛忿恨起来。

      这午膳其乐融融,闵仙柔一直露出淡淡微笑,从心里透着安心,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儿时和湛凞扮过家家常玩这样的游戏,只不过那时的女儿是用个布娃娃代替,而现今这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更让她贴心。这舒心温暖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女儿离去。待到只剩她二人后,湛凞长叹,靠在榻上闭目道:“今儿早朝,有人弹劾慕中原,说他勾结北狄危害大端。”

      “多少年都没人拿慕中原说事了,现在突然说事,必有蹊跷。”闵仙柔蹙眉,“你打算如何办?”

      “通敌罪名极大,又是当着群臣面弹劾,况且现在边境战事频繁,所有臣工都建议彻查,我若强行压下,朝野定会议论纷纷人心猜忌,反而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我已下旨铁劲松去环山省彻查。”

      闵仙柔沉吟半响,道:“他们难道是想图谋环山省,然后勾结北狄抗衡端朝?”

      “真如你所说,那这一彻查,慕中原怕是要遭殃。”湛凞眯着眼睛,道:“我已密旨让雪明锐回京入公主府做个典仪。不能让慕中原之事牵连其他。”

      “你还不打算除去他们?”闵仙柔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非要出了什么事你才甘心?”

      “现下不行,滢儿压根就没经过风雨,那三次暗杀都算不得事。”湛凞不以为然,“委屈他一个慕中原,换我女儿成长,是他做臣子的荣幸。”

      “你啊,你和父皇一样,非得让孩子心里别扭一阵才舒心。”闵仙柔无奈得摇摇头,“你可知今儿一大早安王府上来了个绝色美人,听说样貌不输于我。你儿子正准备用美人讨好你女儿呢。”

      “什么我儿子?”湛凞冷哼一声,“滢儿连这点定力也没有,江山也不必交予她了。”她奇道,“董家在湛荣身上下了血本,所有死士全部用来护卫王府,你又如何派人进去探查?”

      “死士也是有血有肉,又不是铁板一块。”闵仙柔微翘嘴角,“今晚的王府要有好戏看了。”

      但戏却没有上演,原因是湛荣舍不得。今儿散朝后,湛荣去御书房给皇帝问安,再想去清漪宫给皇后问安时,湛凞却借口闵仙柔身体不适打发了他。他面上关心地问了皇后的身体,心里恨得牙痒痒。他恨闵仙柔更甚于湛凞,因为董家自幼给他灌输的就是皇后如何专宠陷害先皇后的,要是先皇后活着,他即是嫡子又是长子,会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能不恨吗?回到府中发现董世杰父子和韦廿阳都在,顿感不悦,这个时候应该更加小心,怎么这三人又在一起出入王府?他如今已经十九,不欲再被人掌控,偏这董世杰仗着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带人出入王府很是随意,他不满已久,面上却还和善道:“今儿过节,舅舅和韦先生怎么来小王府中?”

      董家父子但笑不语,韦廿阳奸诈笑道:“属下等给王爷献上一件‘宝物’。此宝物名为‘晏安莲’。”

      “一个女人也能让舅舅和韦先生亲自前来?”湛荣不以为然。

      董昭言双手一拍,两个侍女并排而来,快到湛荣眼前缓缓分开。一瞬间,湛荣眼睛都直了。他见过闵仙柔,一直认为天下女子再没有比得上这位皇后的。可今天所见,这位女子单就样貌而言竟不输于闵仙柔。他只觉一阵阵目眩神迷,心中如擂鼓般令人浑身战栗。他这幅痴呆样并没引起嗤笑,当初任谁见这个女子也是这样。等勉强冷静下来,湛荣沉默不语。

      董家父子和韦廿阳有些急了,他们送晏安莲就是让湛荣将其转送给湛滢,美人计最是好使。可见王爷这样子,根本就想私下留住。天下之大,找一个这样的美人很不容易。如今关键时刻,不能为一己私欲坏了大事。这三人苦口婆心劝说了一番,原本定好请公主过府过节的计划也不提了。董昭言都红眼了,要是这样的下场,他还不如求父亲让自己将美人留下。偏湛荣就是不说话,等到天色已晚,他才阴阴说了一句,“本王考虑考虑。”

      董世杰没办法,恨恨道:“王爷,臣和韦先生都吃过美人亏。臣劝王爷还是仔细想想,要江山还是美人。想好之前,还请王爷让晏姑娘独处别院。”意思很明显了,在你做下决定前,你得让这姑娘是完璧。

      湛荣不耐烦,挥手让他们走。虽被美人迷晕了头,但轻重他还是知道,这样的美人,得了江山也未必能找到一个。没江山有美人,他也没命享受。一连数十日,他陪着晏安莲琴棋书画谈天说地,更加魂不守舍难以决断,索性称病不出,反复思量。月半,董世杰和韦廿阳又悄然进府,他以为还是来劝他大局为重,所以想借口不见。董世杰直接带人闯进了内室。他差点要大发雷霆,想了想还是拼命压抑住,但脸色已是不好看,冷冷道:“舅舅这是何故?”

      董世杰不去看他脸色,急道:“皇上下旨让即墨广袖入住了公主府。”

      湛荣一愣,“即墨广袖?何人?”

      韦廿阳板着脸,“王爷即使没去过端地,也该听过传言吧。除了当今皇帝,湛氏历代娶得都是即墨氏。王爷还不明白吗?”

      湛荣大惊,“你是说,即墨氏便是太子妃?”

      “传说即墨氏是雪山上神裔一族,就是他们在保着湛氏江山。而皇帝之所以没娶即墨氏,是因为当时恰好即墨氏没有年纪相当的婴孩。王爷要是能娶了即墨氏——”韦廿阳不再说了,心里生气,原来安王也是个好色之辈。

      湛荣赶紧恭敬,道:“小王这就去公主府拜访,瞧一瞧情形。”

      他急忙前去,所见所闻却满心失望。湛氏和即墨氏是亲戚,他也姓湛,借口探亲很恰当。可当湛滢推着轮椅出来时,他只觉得大失所望。这就是所谓神裔?一个瘫子,若不和晏安莲比较,也算是清秀佳人,这样的即墨广袖怎能入得他的眼?娶了她而舍了晏安莲,用珍珠换鱼目,任谁也舍不得。

      湛滢十分不爽湛荣下眼相看的目光。她自幼常常在外游历,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深知瞧人不可瞧面,定要识心。这个蠢货,不知她未来媳妇的好。

      初见即墨广袖,湛滢对她那双残缺的腿更多的是怜惜。这位淡雅如菊的女子丝毫不以自身的缺陷为自卑,无论面对何人,始终从容不迫,亲和待人。湛滢能看出来,未来媳妇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而虚假做人,那种真诚、那种真正视苍生平等的胸怀是发自内心的流露。只有一点让她得意,在自己拿话逗弄时,未来媳妇可会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真是太有意思了。自从即墨广袖住进来后,湛滢便得了乐趣,“玩”得不亦乐乎。再加上好似欢喜冤家的雪明锐和龚唯馨天天斗嘴,让她的日子过得好开怀。

      公主府的典仪是该分正副职。这龚唯馨是公主亲自任命的典仪。此女是圣启十四年的状元,也是大端第一位女状元,自幼家境贫寒,因住在尼姑庵旁,主持见她聪明伶俐便教她认字。后来也是因为认字便在书院做些打杂的活,就是靠着不经意地旁听,龚唯馨显露出惊人的天赋,被个老□□发现并细心教导。只是她父亲迂腐,一味要求她嫁人。细看下她五官倒也精致,但因为面皮太过黝黑一直无人提亲。在二十五岁时双亲逝去,她这才收拾行囊上了京参加大考,竟一举夺魁,被皇帝安排做公主陪读。公主开府后又做了典仪。怪就怪在,人人都知道龚唯馨是个待人可亲的温柔女子,偏偏和刚来做副职的雪明锐不对付。一个是魁首,一个是幼年榜眼。俱是才华横溢,拌起嘴来旁博引证精彩异常。湛滢也不去劝,像是唯恐天下不乱,时不时还笑嘻嘻插上一两句,加油添醋。直看得即墨广袖和唐咸安无奈微笑。

      湛滢小日子过得舒心,湛荣却过得闹心。他回府后,已经下定决心将晏安莲收为外室。自朱文借买卖人口案抄了青楼以来,各地官衙纷纷效仿,圣启九年后,全境已是不见妓倌。这所谓外室便是有钱人家因为无法纳妾而暗中豢养的女子。多数用金钱引诱,让一些女子甘心做见不得光的暗妾。他是王爷,想要娶妻只能上表皇帝,得到圣旨。就凭晏安莲的身份,他也不能明娶。纳妾更不行了,皇帝早昭告天下,为做表率,皇室之人一律不准纳妾。不过为了晏安莲,他甘愿冒风险。

      董家父子和韦廿阳知道后急火攻心,掩人耳目般进来王府,苦口婆心劝说,怎奈湛荣就是不听。最后韦廿阳请来了晏安莲,将湛荣的意思一说。晏安莲当即拔出簪子指着自己喉咙,决然道:“安莲为父报仇愿舍弃一切,若王爷强行将安莲留下,安莲唯死明志。”

      湛荣心痛得差点落下泪来,“何苦来哉?姑娘的仇,本王定会替你报的。以身侍敌,姑娘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难安。”

      晏安莲凄然道:“王爷如何替安莲报仇?安莲说句该死的话,若不登上大位,王爷您自身难保。为今之计,除去湛滢才是上策。然公主府内外皆是皇帝精心挑选的侍从,护卫地密不透风。湛滢一举一动,王爷等一无所知,如何行事?如今即墨氏已入住公主府,此女来历朝野尽知,分明就是未来的皇后。殊不见以往和王爷亲近的大臣皆因此而疏远王爷吗。生死存亡便在此刻,王爷还要自欺欺人?”

      湛荣气得浑身发抖,一片真情竟换来这女人的不知好歹,居然还当着臣子的面斥责自己,让他堂堂一个王爷颜面何存。赌气之下,他恨道:“来人,去公主府下帖,本王明晚请公主过府看戏。”说完,他立时后悔,张张嘴想要赶紧唤回下人,但董世杰赶紧插话,让他来不及反悔。

      韦廿阳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属下的经历便是王爷的前车之鉴。”

      湛荣蔑视地暗想,岂有此理,竟拿本王和你比。你是自不量力惹祸上身,本王却是要将美人拱手相让,岂能相提并论。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能好好和四人商量了一番。

      次日,湛滢自然是如约而至。名义上的兄妹俩感情疏离,所以接到邀请的湛滢虽然知道其中肯定有名堂却摸不准情况,于是找来和唐咸安商议。唐咸安却说,世人不知安王与公主私下不睦,安王人前又惯于虚伪,总是做出友爱之像。公主若是一味抗拒,世人岂不说您心胸狭隘不知尊重兄长?况且在安王府中,即便他身边如董家之流想加害于您,但安王也决不会让您出事,自找祸端。您大可放心。

      果然宴席之上,一切风平浪静。湛滢悠闲吃喝,湛荣却紧张异常,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平实提醒过他,韦廿阳、晏安莲,甚至包括董家,都对皇帝恨之入骨。万一他们根本就想杀了公主,致使国无储君天下动荡。那他可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公主在他府上出了事,他即便成了湛氏唯一血脉,皇后是决不会放过他,谁都知皇帝最宠爱皇后,肯定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太监平实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事事为他考虑,可以说最得他信任,是决不会害他的。但是这王府中护卫的死士和招来的杂役都是从董家而出,他何如放心?平实请命,亲自试尝每道菜。他虽然心疼,也无奈。暗下了决心,此事过后,一定将王府“清洗”一遍。

      临到戏快唱完,湛荣神秘笑道:“皇妹,皇兄送你件宝物。”说完,一挥手。

      一阵丝竹之乐响起,戏台前猛然被罩上了一面薄纱,内里影影绰绰显出个人影,款款坐下。陡然间四周一片寂静,片刻,琴声和着歌声悠扬飘出。湛滢微闭着眼睛,细细欣赏。一曲终了,不由鼓掌叫好。突然幔纱落下,女子步步生莲摇曳而来,走到湛滢面前口吐春兰,柔柔道了声“公主。”

      湛滢只觉幽香扑面,一下睁圆了眼,又立即眯缝起来,足足打量了此女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转头看向湛荣,笑道:“皇兄也豢养了歌舞女?”如今没有什么青楼、花魁、纳妾可以得意炫耀,大户人家就养了些歌舞女在家做为招待客人助兴之用,但只能如此而已,旁的心思除非歌舞女自愿,否则被告到官府死罪一条。但是皇帝不喜奢华,所以皇子和公主的府中自然不会有违背圣意的事。湛滢这样问,也是讽刺湛荣表里不一。

      湛荣只微微一笑,看似不在意道:“皇兄可不像皇妹你见识多广,成天间只会闷在书房,哪里会欣赏什么丝乐歌曲。此女名为晏安莲,幼时便父母双亡,家中再没别人,后投身到一歌舞班四处献唱。前不久有个府中的奴才出门办事遇到此女献唱,便带了进来想讨好皇兄一番。可皇兄一介粗人实在欣赏不来,听闻皇妹出宫最喜欢去些酒肆茶楼听听小曲,便想着送与皇妹了。皇兄已经付了她三年的银钱,皇妹只管带回府中好好聆听。”这话说的十分违心,不自觉地,手已是紧紧捏住酒杯。

      “皇兄对我的事倒是上心。”湛滢淡然笑道:“皇兄若是粗人,天下可就没有文雅之辈了。母皇和朝臣们对皇兄的学识可从来都是交口称赞的。不过,”她眼睛一眯,眉毛一挑,盯着湛荣看了半天,突然笑得开怀,“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湛荣本被湛滢瞧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希望湛滢拒绝,乍听到湛滢同意,面上笑得都有些僵硬了。又见湛滢携手美人而去,顿觉心里流血。

      公主府中各人见公主亲自带回来个绝色美人,想什么的都有。连唐咸安都吓了一跳,赶忙跑来想要一探究竟。

      湛滢命人将晏安莲安顿好,转身迎进了唐咸安,见老师焦急的模样,噗嗤一笑,“老师见过本宫的母后吗?”

      唐咸安一愣,“臣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天人之姿。”

      湛滢话锋一转,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领回来当幅画看,也是养眼。”

      唐咸安欲言又止,他是越来越猜不透公主的心思。按理年方十七,正是春情萌动之时,为美色而冲动人之常情。可瞧公主模样似乎不像有垂涎之意。这弄来这样一个女子,又是为何?难道也不怕即墨姑娘多想?还是静观其变,若是有出格之事,自己就算拼着被公主厌恶,也要上报皇帝。想到这,他不再多说,躬身施礼退去了。

      之后,公主府内的日子让众人直觉诡异。这位公主竟带着即墨姑娘常常去欣赏晏安莲的天籁歌喉。有时侍女们明明见到晏安莲当着即墨顾姑娘的面,毫无顾忌对着公主暗送秋波,偏生公主半点也不见局促尴尬,只笑呵呵赞扬两句。连外面有关公主府里争风吃醋的漫天流言,也丝毫引不起公主的焦急。公主府的众人都是皇帝亲自挑选,对公主忠心无比,现在的情形,个个都担心不已,尤其是贴身的侍女鱼跃、鸢飞。二人跑去找素来得公主尊重的唐咸安商量,这位长史捻着胡须微微一笑,稳如泰山。他从公主的作为中已经明白了公主的用意,暗自对“徒儿”赞叹不已,同时又对自己很是得意。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京城热闹非凡。湛滢缠着即墨广袖,非要带她出去逛逛。即墨广袖无奈,只得随着。微服出了府,才走几步,听人说云净寺更是热闹。湛滢心痒,立刻命令出城。

      鱼跃、鸢飞只得苦着脸招呼侍卫紧紧护着。到了之后一见寺庙四周满是各式各样杂耍艺人、叫卖小贩,她们更加紧张,根本没心思过节,只紧盯着主子。随着人流越来越多,二人也不安起来。相互商议一下,鱼跃去找主持,告之情形。而鸢飞则借口即墨姑娘坐着轮椅不太方便,请求主子去休息一下,等人流散去些再出来游赏。

      湛滢觉得有理,熟门熟路带着即墨广袖来到当年她娘亲住过的小院落。这个院落一如当初,只是匆忙赶来的主持却换了人,空明大师早已逝去,现今是其得意弟子悟性大师担当主持。悟性早就认识公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直接道:“公主安心休息,老衲在四周已布置了暗哨。”

      湛滢笑道:“今儿人多,你去忙你吧。这里本宫都熟悉,等会随意转转就好。”

      “老衲告退。”悟性也不客套,又念了声佛号就退下了。

      湛滢闲不住,喝了口茶,只讲了些此处和她母后的渊源,便推着即墨广袖出来,顺着荷塘往山间走。这里凉风习习甚是舒畅。两人沉默下来,融入山景中互相感受着对方,心里均是一片安宁。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声喧闹打破了这美好。湛滢皱眉不满,转头寻去,不远处林中有一六角木亭,亭外几步处站着十来个小厮,亭中围坐了五六个华服公子,石桌上杯盘狼藉,可见已在这儿吃喝多时。她不想让这胡闹破坏她和即墨广袖之间的平静,转身刚要走,耳边却传来几人的聒噪让她顿住。

      这人些明显喝醉了,说话声音高亮。“前有闵仙柔、后有晏安莲,天下最美的女人都归了皇帝家了。”“谁说不是呢,可惜啊可惜。吾为天下男人痛哭耳。”“有何可惜?当年皇后还嫁过男人呢。也不知谁能弄得她舒服?”“皇帝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其实外面早有传言,皇后跟着皇帝前就怀上了公主。王爷才是真正皇家血脉,只不过王爷是皇帝在潜邸时厮混的私生子而已,为了天子名声,才假做抱养的。”“我也听说了,外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想也是,自古哪个皇帝会捡来孩子让他做王爷的?”“谨言慎行,你们不怕人听着,你们做官的爹还怕呢。”“这荒郊野外的,谁他妈来偷听,再说,皇后下贱还他妈怕人说?”——

      湛滢再也忍不住,愤然冲过去,对着那帮人拳打脚踢。那帮纨绔哪是愿意吃亏的,招呼小厮过来要对湛滢出手,却被湛滢突然出现的侍卫三五下就打趴了。

      湛滢咬牙切齿,“给本宫往死里打。”

      这一声本宫,让那些纨绔惊得立刻醒了酒,抱着头哀嚎不已。

      即墨广袖忙制止道:“真要死了这么些人,府衙岂会置之不理?追查下去,势必牵连到你。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官宦子弟。”

      湛滢其实早发现董昭言在列,故意装作看不见,阴森冷笑了一声,转身推着即墨广袖离去。

      这帮纨绔吓得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好半天,董昭言才勉强起来,步行不稳地疾跑回府,结巴地将事情对董世杰言明。董世杰气得抄起茶盏就砸向儿子,“你是安王的陪读,在别人眼中一言一行皆会被误解为安王授意。如今关键时刻,你这样落人话柄坏了安王大事,我董家便会就此完矣。”

      “儿子平时已经够小心了。谁知道公主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董昭言嘀咕道:“爹您先别说孩儿,还是想想如今怎么办?”

      董世杰也没主意,找来早已不理府事的父亲商议。董平如今想开了,不管董家如何,都只会是皇帝的眼中钉,不如放手一搏。只是马强一死,他便有些自怜,也觉得精力大不如前,干脆将所有事物全部交予儿子处置。今儿听到孙子所为,虽哀叹其不争气,但也费心出了主意。董世杰赶紧依言去办。几日后,朝野尽知,公主在游山之时,非要强占别人早已在歇息的木亭,一言不合,便纵奴行凶,打伤了几位官宦子弟。这出恶人先告状的戏唱的十分刁钻。事关皇后的颜面,无论如何公主都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当面对质,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即便告之皇帝,信不信还要两说。皇上若不信,更会对公主厌烦。若是信了,人言议论纷纷,这信也只会是半信半疑。信疑之间,皇帝决不会明着怪罪这几个官宦子弟,否则还不叫世人说她故意偏袒。为防皇帝心中有郁结将来暗着对付他们,董平还有后计。叫几位官宦帮着自己儿子去公主府外请罪,这是做给世人看,也是给皇帝台阶下。

      有御史为此在朝上参了公主一本。皇帝脸色难看之极,想要斥责却见公主并没上朝,于是非常生气地下旨,命公主在府中反省,无旨不得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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