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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叶明勋在路口摊档,吃着广东仔煲粥的时候,朱晓晓打来电话。
      这女人做事一向地大刀阔斧,又条理分明。只要不车上私人感情,还附带言简意赅这一优点。
      “杂志社开会讨论了下,给你开通了实名验证的微博。放心,会有专人给你打理,偶尔出现以下,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既然是以我名义开的,能给作者本人接手么?”
      朱晓晓愣了下,明显是很意外叶明勋会有这样的反应,“哎,当然是可以,只是为什么突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虽然无人会看到,可叶明勋还是弯起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笑意。他抬起头看天,夏夜的光污染太严重,就连夜色都呈现出浓浊的红黑色,隐隐有白雾。
      “我说,张若冲是不是你曾经说过的,孙婉婉的雷区?”
      “啊,”朱晓晓低叫一声,“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眼见两人这么奇怪的互动,再不知道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那孙婉婉有没有表现出,怎么说呢,留恋的样子?”
      “我不知道。”叶明勋拒绝回答。

      “好,就算你不知道。那叶明勋我问你,你想不想放弃了,然后这种心态会不会影响你写稿?”三句话绕回本行,朱晓晓不愧金牌编辑之美誉。
      “回忆就是回忆,并不具备任何力量。”叶明勋用勺子,来回反复地刮着碗底的粥,“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

      “那你一定要冷静知道吗?”朱晓晓并不知道图书馆是怎样让三个人搅合在一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就孙婉婉之后,叶明勋也透露出一股中刀落马,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值警惕,“听我说叶明勋,你的小说反应很好。很多老读者在出版社BBS上打听你的现状,扯出陈年旧事把你打扮成牺牲者和奉献者,楚楚可怜又无辜的样子,这是好现象!你必须好好地,把《图书馆》写完,然后根据市场反应,才有机会决定要不要收山去效仿富坚义博,懂么?”

      “孙婉婉虽然漂亮,可我还不至于为她神魂颠倒,浪费大好良机。”这点理智他还有,虽然是构建在她和昔日情人尚未发生什么的基础上。
      “你能这么说很好,希望你也能这么做。”朱晓晓稍微松了口气,“最近和孙婉婉,如果可以的话,就保持一段距离吧,当然你觉得舒适就好。还有就是,连载稿费已经打入你户头,可能并不多,但希望鼓舞力量大于物质刺激。”

      “好,不过我想问你,等完结出版后,我大约可以拿到多少稿费?”
      “你和我们出版社签订的是系列合约,按照版税交付,所以优厚的价格一定会让你满意。”朱晓晓说的是现实,潮出版社向来以优厚的版税和福利独步出版界,无数读者都打破脑袋想成为其中一员,只可惜宋十江这位大独裁者,一直都奉行严进宽出的残酷法则。

      毫不犹豫地淘汰过气写手,对于新人则考量再考量,斟酌在斟酌,以压榨最大富余价值为己任。
      或许会被诟病这样的流水线侮辱作家之名,只配被称为写手。但宋十江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无论是追求利益和市场化价值都不会妨碍伟大作品的诞生,因为它们只是从一个伟大的大脑里被请出来,书写在纸上罢了。

      与之相反的是,优渥的环境与编辑的赏识则不足以让一位平庸的写手蜕化成蝶。
      基于以上这些原因,宋十江方才准许朱晓晓同周书轶涉险,将全年的运作中心押在叶明勋和新作上。

      张若冲再度出现的时候,是在图书馆的附设餐厅。
      因为技术层面上的问题不可能一次性解决,各种交流手段也比不上亲自出马跑一趟,所以他最近在图书馆出现的频率颇高,人气看涨,也渐渐博得一众馆员的欢心。
      容小宁自不用说,能够和张若冲畅谈学术问题,展望业界发展新动向就足够叫人兴奋。
      可就连罗主任和宋美佳阿姨也被俘虏,只能说明张若冲为人处世的技巧很高超。

      “据说他帮罗主任的女儿修好笔电,还升了级,装一大堆昂贵的专业设计软件。又指导美佳阿姨的小孩子温功课,总而言之人气很高。”这次换成桑如涅同孙婉婉科普兼八卦,“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头。”
      “干嘛,是不是联想起傅先生不择手段追你的,那段动人的岁月。”

      “没错,然后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所谓近墨者黑,和傅庄明处习惯后,桑如涅的性格也从天然傲娇,逐渐偏向腹黑。
      “嗯?”因为彼此都没有提及,在图书馆之内也保持相当安全的距离,也无人看出曾经的过往。
      她们只觉得张若冲是一名射手,举起了枪,却不知道要对准那个靶。

      “小孙同志,你不觉得张经理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位优秀商业职工的本分,变得可疑起来了吗?”
      “哈,不是吧,难道他对容小宁有意思?”一份心惊,倒也未必假装。

      “虽不中亦不远矣,你在前台耳聪目明,可要伸出敏锐的触角查探彻底哦。”桑如涅吃好,用手肘捅了捅孙婉婉,“看啊,一起吃饭呢。”
      果然,顺着目光所及处,容小宁正亲切地与张若冲并肩而坐,用类似的筷子将相同的食物,以几乎同步的速率送入口中,并不是迸发出欢声笑语。

      她以为自己会觉得难过,但并没有。时光是一种强力的愈合药,已将原本的伤口处理完,虽然可能留有浅浅的疤痕,但戳上去已不会觉得痛。
      “如果这是张若冲故意表演给我看的。”孙婉婉姿态优雅地将生菜放入口中咀嚼,“那也只能说明,他已经成功地被我诅咒成烂人了。”

      新学期开始后,张若冲同孙婉婉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热血告白,也没有浪漫的偶像剧桥段。只是某一日下课后,在楼梯的拐角遇到,张若冲先开口邀请:“第四学区的四川馆子不错,要不然一起去吧。”
      “好啊。”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地牵手,泡图书馆什么,偶尔周末也一同出发,去室内各个艺术宫,博物馆参观,或者欣赏室内乐。
      对孙婉婉来说,这就已经足够。她没有期待更多,也不会感到不满足。
      张若冲在恋爱上颇有些老派风格,会恰当地给予对方安定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认为,自己是可以给将来一个期许的。

      如今想来,实在是为那些幼稚念头感到汗颜。
      城市丛林里谁会有永久的安乐窝,象牙塔不过是驿站一程,无论多久之后,还得背上背包上路。
      开始交往的一个学期里并不觉得,因为张若冲尚有课业需要完成,也并不是很明了大四去路,或者入职,或者保研。

      两个人之间足够的相处时间,在孙婉婉大二那一年发生变化。
      张若冲原本已确定直研,但名额却被另一位,由三位教授联名担保的教授之子摘去。还未曾从这番变故中恢复,去声辩讨伐层层黑幕。张若冲不得不寻找也许有机会可以留职的实习机会——在大部分同学已经找到工作岗位的小背景,金融危机呼啸而至的大背景之下,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社会人都会感到身心俱疲,何况才二十出头,对社会充满灿烂预期的年轻人?

      孙婉婉以为他们的感情或许会因为这样变质,她甚至做好了分手的觉悟,并且觉得自己就和踩在刀尖上舞蹈的人鱼公主一样无谓。
      可是,并没有。

      即使在最最困顿的时候,张若冲也没有和孙婉婉分手,不曾指责她毫无背景,无法帮助自己。
      在越来越稀少紧迫的约会中,一如既往的温厚微笑了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平缓的语调安抚着孙婉婉,叫她不用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甚至说:“你应该拥有更加轻松有趣的人生,而不是坐在这里陪着我发愁。”
      她感动,进而愧疚不已,却依然手足无措。
      大二的学生依旧青涩稚嫩,看问题与思考的方法上不免带有过多的想当然和理想化,文学院的教育也使得孙婉婉脑子里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无法破除的浪漫唯美情节。这和张若冲是没有关系,现实在逼迫他长大,不得已地做出很多抉择。

      孙婉婉记得很清楚,她是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将一块MIDO指挥官系列腕表送给张若冲,作为礼物。
      她觉得彼此的关系已经经过考验,可以送上这略带私密意味,同时却又能展露于众人面前的物件。

      对名表来说并不算太贵,但也耗费了当时孙婉婉大部分积蓄,以及全部的心意。
      时至今日,她依旧无法忘记张若冲看见这块表时的神情。
      她在他单位楼下等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表盒,默默地递过:“工作也好,恋人也好,时间之于我们慷慨且重要。”

      想起童年时候曾经读过的童话《青鸟》中,被囚高塔的公主对因为诅咒,不得已化身青鸟的国王说:“你送我手表,这倒是对了。因为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就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概念。和你在一起的几个钟头好似几秒钟,而分别后一分钟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若冲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让孙婉婉亲自为他带好手表。
      “我会珍惜。”这个稳重的男人,是这样承诺的。

      又过一年,孙婉婉升上大三,张若冲也安然度过危机,顺利毕业后留在了外企的销售部。
      看似最差的时光已经过去,未来怎么看都显得安然起来。
      为了能够早些帮忙做事,孙婉婉放弃了读研机会,转而热衷考取各种技能证书。书也不好好读了,而是忙着实习积攒经验。她看得到自己同张若冲之间的区别。前者正以大步幅前进,而自己则追赶得气喘吁吁。

      两个人都变得很忙,相聚的时刻反而比去年更少。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曾对彼此的感情有过任何怀疑。
      恰恰是看着圆满,却早就埋下衰败的伏笔。

      孙婉婉有时候讨厌自己为什么记忆力会这么好,能够记住很多开心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忘记令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
      张若冲提出分手,是在自己二十一岁生日前一周。很寻常地提出见面,就在第四学区的四川馆子,因为一直来的缘故,老板都已经认识了这对年轻人。将他们引到固定的位置后,端上大麦茶。

      她还笑着对他抱怨说:“忘记和老板说一声,今天不吃水煮鱼了,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上火很厉害吧。”
      “嗯,等等就去买冰糖雪梨吃。”张若冲坐在对面折着餐巾纸,除了这举动以外,并没有一丝一毫心不在焉的模样。

      然后,还没有等到第一道菜端上来,孙婉婉端着茶壶替两人添水的时候,仿佛是不经意地,听见他说:“我觉得大家最近,是不是要给彼此一点空间比较好?”
      手一抖,茶水却没有泼洒出来。斟得十分满,用眼角余光打量男人的手腕,呵,空空荡荡。
      和自己的心一样。

      崩塌是一瞬间的,刹那便已是万劫不复,涓滴不剩。
      抬头看张若冲的表情是踹踹,一副仍旧会介意会心疼的模样。孙婉婉失望之极,反而不会柔弱和哭泣,只觉得久违的倔强重新上涌。
      她听见自己用平静的声音确认:“是分手的意思吗?”

      “是。”
      “好的,我了解。”
      而偏偏就是这时候,菜一道道地送上来。老板不明就里,一个劲儿地催两人趁热吃。
      孙婉婉端起碗筷,甚至还能语笑盈盈地给张若冲布菜,“赶快吃,你最近工作辛苦,看人黑瘦黑瘦的。”
      啊啊,她所可以扮演的,女朋友的角色;所可以抓住的,最后的时光,也只卑微地剩下那么一些了吧。

      回到宿舍后发现朱晓晓正敷着面膜打游戏,看见舍友也只是随便问一句:“回来了?”
      “嗯。”
      “和张若冲干什么去了,好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还行。”孙婉婉给自己倒了杯水,白皙的指尖缓缓地抚摸过德化瓷甜白润洁的表面,“他和我谈了分手。”

      “哈?!!!!!!”倒是朱晓晓的反应更激烈,“分手!!!!!!!那个烂人说的?”
      “对。”
      “你同意了?”
      “我是想,既然对方已经没有继续的意愿了,拖下去也只是痛苦罢了。”

      很冷静地在阐述事实,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惨遭抛弃的人是朱晓晓。
      而那个人也很冷静地红了眼眶,一把撕扯下面膜,“不行,得让他给个交代!”
      “没有用的,朱晓晓,没有用的……”孙婉婉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因为无法遏制的哽咽。
      “没有用的……”无法说明,也没有办法说话,只是这么地重复着,并且终于允许眼泪落下。

      如果可以,孙婉婉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并不允许自己留恋过去,于是就将这个谜团连同张若冲一起用整整一季的泪水浸泡后,深埋心底。
      只是泰坦尼克都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刻,这样想来,初恋情人再度出现,并且影响到你接下去的生命轨迹,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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