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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月无情人暗换 ...

  •   却只说湛兮在家,刻苦练武,以往只用三分心思的,如今却要用到十二分去,不但日里苦练,夜里还要细思,唯恐差了于人去。又正值女孩子家抽个儿的年纪,家里好吃好喝养着,只越发步履轻捷,行动矫健,平日舞枪弄棒,无人能禁。
      这日,廷玉却来望她,原来前些时湛兮不在,阴差阳错,又经人说合,廷玉竟做了祝家三子的师傅,祝家庄待他极是优厚,这件事旁人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唯独湛兮不大喜欢,以为祝彪挖她的墙角,一连月余都板着脸,连廷玉也不大理会,这些时候,才略缓和些,只是仍然不许祝彪上门。

      廷玉袖着手,见她练了一趟枪法,颇有法度,便称赞几句。湛兮收了枪,底下自有人拾了放好,湛兮便道:“你来的正好,再过几日便见不着我了。”
      廷玉道:“这是何故?”湛兮道:“我求了父亲允准,后日便动身去东京,求那周先生收我做弟子。”她神采飞扬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廷玉道:“三娘子独个出门,又是头一遭,只怕不稳便。”湛兮道:“自是扮作男装,我又不矮,谁认得出?”廷玉道:“不是这等说,如今非是太平时节,便从此到京城,许多险恶去处,又有那啸聚山林的强贼,来往客商尚不敢单人行走,三娘子不可莽撞。”
      湛兮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去这些金玉之言,只敷衍道:“我自晓得,只捡人烟多的地方走便是。”却想道:“凭我的武艺,便有三五十个贼人,又怕他怎地?便是人多了,打不过,有桃花儿在,我要走,谅也无人追得上。”

      隔日,湛兮便收拾行装启程,扈成便要教两个亲随跟着,湛兮道:“一律不要,人多了反而拖累我行程。带的行礼包裹大了也只是打眼,简便些方好。”贴身收藏几张交子银票在荷包里,又带了些散碎银两衣服,提着惯用的白蜡杆子枪,挂了随身宝剑,藏了匕首,裹扎停当,便自出门。道:“阿爹阿哥不要担忧,待我到了,即便教人送家书回来。”扈太公道:“只一切稳当些。”虽有万般不舍,也只得瞧着女儿去了。

      湛兮是个初出门的人,不晓得省着路走,骑着的又是一匹良马,于是第一日便走过了脚程,再寻不见落脚的客栈,直到天色擦黑,方看见一个荒僻村庄,小小人家,湛兮便下马叩门,叫道:“主人家,来往客人错过宿头,敢请行个方便。”

      那主人开了门,却是个五六十的老婆子,两鬓飞白,道:“小官人从哪里来?”湛兮道:“济州府来的,婆婆请行个方便,借住一晚,明早就走。”那婆子道:“只是没甚好饭食,小官人不嫌弃粗陋,便进来。”原来那家里姓王,屋里还有一个公公,却是个瘫子,拄着拐杖,走不得路,又有个儿子,病卧在床,全凭这婆子做些针黹,又替人帮工,勉强糊口。

      当晚安排饭食,却是糙米煮的饭来,又没菜肴,湛兮晓得他家难处,也有些过意不去,吃了两口,便要去歇息,心道:“这家中也是苦楚,待我明日走时,悄悄多留几两银子,与他糊口。”却说这扈家女郎为何不当面把出银子来?这却是她一片体贴的心思,唯恐人家见怪不肯收。

      湛兮一觉睡醒,只觉得口渴,便走去喝水,待路过那老夫妻卧房时,忽地听得里面微有口角,她一时好奇,不合停了步,听得两句,却变了颜色。

      前面那老夫妻说甚,却已经不分明,但听得里面王公嗫嚅道:“这事伤天害理,如何做得?”
      王婆骂道:“你好不晓事,儿子病的人事不知,无钱看病,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你做爷的不想法子救他,反来说东说西。你自去睡,待我捆了那妮子,明日与唐婆换些银钱,又不曾害她性命,如何就伤天害理了?况且一个小女娃儿,却作男装,又骑着匹高头大马,焉知不是从贼窝里出来的?”

      湛兮听了,毛发直竖,道:“原来这婆子不是好人,我只道这里人家古道热肠,暗地却好生狠毒。若今日借宿的不是我,换了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着了他道儿,下半辈子岂非生不如死!”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要闯进去,将这两个一刀一个了账。
      只是待她擎出随身短匕,却又有些犹豫,“他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虽理无可恕,却其情可悯。不对,定是这婆子平时不做好事,不积阴德,因此报应到他儿子身上重病。不过这老儿到还有三分良心,又是个瘫子,若杀了他浑家时,这爷儿两个,只怕也都活不得。”犹豫再三,终究将匕首放了回去,返身回屋。

      过得一会,那婆子果然摸黑过来,低声唤道:“小娘子,小娘子?”湛兮听得,只不做声。那婆子道她睡熟,于是蹑手蹑脚到床头来,将手去摸,忽地脖颈一痛,便人事不知。
      湛兮擦亮了火石,见那婆子手里果然拿着一条麻绳,便取来,将那婆子牢牢捆了,又口里塞了一条麻布,模仿以前见得那杀猪时形状,作个四蹄攒心式样,吊在梁上,完了拍手笑道:“也不为难你,只是小惩大戒。”想了一想,又自怀中取出一块碎银两搁在桌上,自言自语道:“房钱也一发还你,免的姑娘还要承这等腌臜货色的人情。”背了包裹,自后门出去,解了马儿,披着星月便去了。

      湛兮因吃了这一场虚惊,往后几日,却再不去别人家里投宿,只拣大路走,天未擦黑,便往那客栈里打尖落脚——宁可日间打马走快些,也不肯夜间赶路。她本是个天生机伶的人物,这一路小心行来,倒也无甚差错。

      这日中午,湛兮骑着马儿,见前面溪水清澈,她走的热了,便下马解了缰绳,放马儿自去饮水吃草,自家亦掬起清水洗了两把,蝉噪林静,鸟鸣山幽,便见有个人唱着歌儿自林中走来,到湛兮面前作了个揖,道:“小官人拜谒。”湛兮看时,但见: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色吕公绦,著一双方头青布履。必非碌碌庸人,定是山林逸士。

      湛兮见这人一表非俗,于是也答礼道:“先生何来?”那人道:“山林野人,无字无号,姓许,朋友都唤我作贯忠。”湛兮道:“先生必是隐逸大贤,何得太谦?”
      许贯忠直上直下瞧她,又啧啧称奇,道:“想不到这时候便见得小郎君,想是天定,便请去寒舍奉一杯茶,见一个朋友。”
      湛兮心中生疑,道:“是何朋友?无故无旧,见之何来?”
      许贯忠道:“不瞒小郎君说,小郎君今日却不该到这里来。只是既然来了,也只好另作绸缪,预先打算,为小郎君他日消灾免祸。”
      湛兮瞧那日头,只见当午,心道:“我也不怕他弄神弄鬼,只跟去看看便罢了。”于是道:“便请先生带路。”

      转不几匝,便见草屋竹舍,清溪流泉,许贯忠道:“小郎君且坐。”湛兮道:“先生所说的相与在哪里?”许贯忠道:“还未到,却要小可自去请来。”却有那童子献茶。

      湛兮见许贯忠去了许久不回,穷极无聊,便四下闲走,忽然见一只华美雉鸡飞来,湛兮见了心喜,便去追,那雉鸡高高低低地飞,忽然在前方一枝老梅上停住,那老梅曲曲折折,花虽落尽了,却尚存清矍滋味。湛兮便轻手轻脚,要去捉那雉鸡,冷不防山石后蹿出一个斗大蛇头来,一口将那雉鸡吞了。湛兮吃了一惊,随即又大怒道:“兀那长虫畜生,怎敢无礼!” 拔了宝剑,轻手轻脚绕过山石,正见一条巨蟒躺卧,将肚皮翻出来正晒呢,
      湛兮见了道:“这蛇快要成精了,却不是晦气撞着我!”且不去惊动,自附近掇了一块大石头,爬到山石上,照那巨蟒头上只一打,那巨蟒大半个脑袋打个稀烂,犹自不死,身子乱翻,被湛兮拔出剑来,照七寸处一剑砍断,良久方没了动静。湛兮得意,也不顾那地上蛇血污秽,拿宝剑剖开那蛇腹寻胆,折张芭蕉叶儿包了,又将蛇尸推入土坑,胡乱将些沙土盖了,便自回来。
      刚刚转出,却见先前敬茶的童子飞奔过来,见她身上血迹犹存,不由得连声叫苦,道:“小官人适才做得甚来?”
      湛兮失惊,道:“我见了一条巨蟒,不巧杀了,别莫是你们家养的罢!”那童子哭丧着脸,道:“只怕坏了先生大事。”
      湛兮脸上过不去,道:“我却不知,只是见好一条凶恶长虫,怕他伤人。”那童子也不应,自走入去了。湛兮心道:“这事做的不巧了,看那童子害怕模样,想必他平时宝贝蛇儿的紧,见面恐不好看。”心下甚不过意,解了腰间一块古佩,权作赔偿,放在桌上,自牵了马走了。

      再说许贯忠引了一个十四五岁年轻俊俏后生来,到时却不见的湛兮,问童儿又推不知,许贯忠袖中掐指一算,只叹气道:“却恁地是天意罢!小乙哥,我原意叫你们先见一面,互相借助,他日都有好处,却料不到那人性烈,怕惹不快,竟先走了。”
      那后生虽年轻,言行却甚有止,道:“不知那位贤兄是何人,姓甚名谁,小乙恁留个心,如有缘自然能再见。”
      许贯忠摇头道:“他这一走,有缘也变无缘。那人煞气太重,是有进无退之局,原想借你的逸气压一压,人却走了。走了也罢,连这尚未成蛟的赤须儿也吃他杀了,虽与大势上暗合气数,今后却一发天意如洪,恁谁也镇压不住。”连连叹气,却将湛兮留下的玉佩,交与那后生收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月无情人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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