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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华胥引 ...

  •   且说湛兮设计诱杀那高衙内,终于出了半口恶气,心下块垒消去许多。她却也忍得,花了大半个月功夫布置,处处小心,不留破绽,便那官府追查,却也难寻。湛兮心中得意,回去路上,去了乔装,便问廷玉道:“你瞧我的计策怎样?管教那老贼没了儿子,还不知何处去寻。”
      廷玉笑道:“计策是好的,只是忒毒些个,是条美人计。”湛兮不以为然,笑道:“我说你心里瞧不起女子,你还不认,偏生时不时便要露些马脚出来。”廷玉与她惯熟的,笑道:“天下女子若都似你这般,我只好闭口无言了。”湛兮嗔道:“又来挤兑我么!”扬鞭打马,将他落在后面。

      待廷玉赶上来,湛兮便道:“前面路上,咱们便分开走罢!”廷玉道:“这是怎地说?”湛兮道:“我有些私事要办。”
      廷玉听她说,便瞧着她脸上,笑道:“三娘子一身武艺,无人敢撄你锋,只是莫故意往贼窝里撞,便是天下去得。”湛兮听他说话,却吃了一惊,望着他期期艾艾道:“你,你……”
      廷玉目光灼灼,道:“那林冲既落草为寇,你书也寄了,仇也替他报了,待还要如何?我知三娘子素慕豪侠,只是聚山为盗者,多为强贼,少有义士。这等人,虽不必十分慢待他,却也亲近不得,否则许多牵扯,后患无穷,没个安生日子。”【作者按:九纹龙、扑天雕之事即如此也。】

      湛兮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方道:“你这是金子言语,我怎不省得?只是总觉得憋屈,这样一个好人,却落的如此地步,叫人心里过不去。”
      廷玉叹息道:“他也是不得已,若去怪他的不是,也忒苛刻了。日后路左相逢时,依旧以礼相待便了。但三娘子若不听我言语,凭着血气之勇,贼窝里也想闯一遭,却说不得,不能替你瞒着尊兄了。”
      湛兮低了头道:“我并不要去,去了也没甚话说,只能报丧,平白惹人厌。”又抬头笑道:“你越发威重了,适才唬的我仿佛在听周师父教训似的,战战兢兢,出了一身冷汗,你怎地赔我?”
      廷玉原本劝她时,唯恐三娘任性不依,见她肯听话,却放了半颗心,苦笑道:“凭三娘子怎说。”
      湛兮扬眉笑道:“你是好意,我岂有不知的?你直瞧着我到扈家庄,这可放心了罢?”
      廷玉道:“岂敢。”因将近扈家庄地头,两人并辔而行,忽然前面好些庄中老少仓皇而来,湛兮忙勒马问何事,庄客道:“今年有些儿旱,请了风水先生指点,教咱们挖渠引水,谁料挖出一条大蛇,脑袋足有罗锅大!吐出雾气,人一沾便要发昏,成精了也!先生说,咱们开土的时刻错了,得罪了这里水神,因此派先锋来问罪,如不赶紧祭祀赔礼,恐怕有大祸。”
      湛兮听了,一些儿不信,道:“哪来许多罗唣,待我瞧瞧。”打马便冲在前面,廷玉拦阻不及,忙命人告知扈成,自己急忙赶上,唯恐她有失。

      待廷玉赶来时,却见云消雾散,那女孩儿一只纤足踏在一块青石上,笑道:“你来瞧,哪有甚么山神水怪!”廷玉定睛一看,只叫得苦!湛兮脚下那里是甚青石,却是一个栲栳大的蛇头,犹自挣扎吐信,素来女孩儿都惧怕蛇虫等物,却不知她何来那大胆!

      湛兮喝道:“乱动甚么,你祖宗都吃我打死了,你敢放肆?”那蛇听了这话,果然俯首不动,湛兮自身边取出一个小小香囊,内有一物漆黑,大如鹅卵,向廷玉晃了一晃,笑道:“我先还不明白,仿佛这畜生有些怕我似的,忽然想起这件旧事来。”遂将当年追去求师路上,打死一条将成蛟的巨蟒一事,说与廷玉听了。

      正说话时,忽然扈成骑着马飞奔赶来,高叫妹子,见得无事,方才放心,又忍不住埋怨几句。余人也都赶来,见此光景,纷纷下拜,道:“娘子是观音大士身边龙女下凡,真神仙也!”却有一个先生排众而出,见了湛兮见礼,打个稽首道:“原来有真人在此,无怪这畜生不敢逞凶,小道正待去师门搬救兵,却免此一役。”便教众人将巨蛇抬起,依他法儿祭祀,孰料湛兮恰走开些,那蛇便不安动弹起来,长尾乱翻,唬的众人不敢上前。
      那先生道:“须得女真人一样信物,镇压了这畜生,方可保一方平安。”湛兮道:“你要甚物?”那先生道:“任是何物皆可,只须得是随身的。”湛兮身边除了香囊,却无甚饰物,便拔了头上插着的一支一丈青,刺入那蛇头顶,果然便不敢动,众人抬了去,开肠破肚,那先生作法舞弄,湛兮瞧了一会,便道:“跳的不好看,咱们回去罢!”

      扈成道:“栾教师久不来敝庄,便请奉茶则个。”廷玉道:“庄主客气。”三人都上了马,扈成同廷玉寒暄说话,湛兮略落后些,紧随着哥哥。扈成见妹子文静,心里却也喜欢,“究竟行了笄礼后,便较先稳重许多。”又寻思道:“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家,却要嫁与祝彪,那厮外头周至精明,其实心胸十分狭窄,若不依他时,他祝家庄这几年愈见兴旺,咄咄逼人,恐难立足,却恨我庄上不如那两个,生生委屈了妹子。”又想道:“当初这栾廷玉明明是我妹子救回来的,我却瞧他年轻小视了,不曾笼络得,反教那祝家庄得了便宜,如今他在祝家庄作客卿,许多尊奉,为人也还谦和,我便与他多亲近些也好。”

      【作者按:三打祝家庄中,原著中祝家庄客提到一丈青,有句话是“早晚要娶”,这态度,视为囊中之物啊!而且扈成墙头草,拿祝彪去投降梁山一点心理压力没有,可见这两个庄子之间,关系真未必有多好。】

      三人回了庄上,见过太公,扈成便置酒,同廷玉厅上说话,湛兮换过了衣服,穿着水墨荷花细绫褙子,银线绣的丝葛窄衫,系着素绢裙儿,一根檀木簪子绾住万缕青丝,腕上带着玉镯儿,十分地雅致,斯斯文文,也来把盏相陪。
      一时席散,廷玉辞去,扈家兄妹两个无事,便闲走说话,湛兮新学射艺,几个月自觉有些长进,便忍不住要向亲哥哥夸耀,又命侍婢取那紫檀弓来,此弓乃是贡品,坚逾金铁,入手极轻,扈成略开了一开,却只开得一半,咂舌道:“妹子,这弓怕不有两石么?”
      湛兮一笑,接过来拨弄一番,又重递与道:“你再试。”扈成此次却开得容易。湛兮得意道:“这弓如没些奇处,怎唤作贡品?自六斗到一石八斗,俱可自由开合调节,因此又唤作任意弓。”
      扈成道:“你如今用得几斗?”湛兮道:“如今可拉开一石弓,准头是有了,练的还未入神,若要射猎物时,只得八斗。”因又取弓调节,恰此时头顶飞过一群雀鸟,湛兮道:“你瞧,我射那白尾儿与你。”弓弦响处,果然落下一只白尾山雀,侍婢忙去拾来。扈成啧啧称赞,湛兮笑道:“哥哥莫夸我,如今也只能在四五十步内夸强,比那弩好不上几多,方家见了却要笑呢!若想射雕射雁,须得我练就一石五以上强弓,方能成事,先生说,练弓三年。我如今还早得很。”扈成道:“虽如此,也是难得的。”
      扈成忽然见妹子右手拇指上,被那弓弦勒出一道小小红痕,忙道:“你要射箭,怎不带个扳指,回头我去替你寻个好的。”湛兮道:“忽然起意罢了,日常习练射鹄,我都不忘带。”

      隔日,却有那祝家庄来人,道是三少庄主送与扈家娘子玩器,湛兮揭开盒子一看,却是好几个扳指,瓷的、玉的、翡翠的、象牙的、兽骨的,排了一色,扈成看了道:“三郎倒肯为你用心。”湛兮合了盒子,低声道:“哥哥,不晓得怎地,我总觉得,此人送的东西,接了便不大自在似的。”扈成道:“虽如此,不要拂了人家好意。”便教收了,又封几样回礼。
      湛兮瞧着哥哥分付管事,忽然笑道:“妹子如今及笄,比往常不同,你做我哥哥,怎地无甚表示?”扈成晓的这是她拐着弯撒娇,定是有甚要求,笑道:“这些年,你想要甚么东西,做哥哥的不曾与你来?好罢,你且说要甚么?”
      湛兮挽了哥哥手,笑道:“我弓是一个结义姊姊送的,马是十岁生日时,阿爹做主买的,如今尚欠刀、枪、甲这三样,便着落你身上了。”
      扈成笑道:“你也忒难伺候了,但略差些的,便瞧不上眼。宝器难寻,便花上一两万贯,一时也未必得来。你却教我哪里去寻与贡品一般的刀枪宝甲?”
      湛兮道:“甲胄难寻些,姑且不提。枪我却向周师父要了图样,但须寻个专会打造军器的,去依样打了来。因近日斩蛇,忽然想起,淬火可用蛇血,必然是好。”
      扈成道:“既如此,便教铁匠打了来。”湛兮嘴一撇,道:“这些乡下铁匠如何能够?我却要往江南,寻那欧冶子后人,教他与我铸。”扈成听了,咂舌道:“妹子,你这性子,见风就是雨!那欧冶子是甚年代人?你又无住址名姓,你知他后人在哪里?如何寻访?”
      湛兮低声道:“不拘在哪里,我便四处走一走也好,省的祝彪又来缠我。”扈成叹气道:“这门亲事你迟早要嫁,躲能躲到几时?我瞧那祝三郎待你倒也用心,不愁日后嫁了受人欺负。”
      湛兮撇嘴道:“他才多大年纪?日日想着这些事,心猿意马,因此才这般武艺低劣,不是英雄好汉。”
      扈成道:“只他待你好,别的也就不要计较了。将来你说的话,他自然听。”湛兮冷笑道:“他听是肯听的,就是不知我在说甚。哥哥瞧你妹子平日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罢?次次见了都不欢而散,难道都怪我一个人的不是?”
      扈成道:“凭你怎地罢。”心里却实在觉得妹子许多委屈,过意不去,因此过了些时日,湛兮出门,他也没甚话说。湛兮收拾了包裹,将收集蛇血用罐儿密密封存了,带了梨花枪,背了紫檀弓,骑着桃花马,便自启程而去。

      【作者按:在未婚夫不是太挫(宣赞那种)的前提下,宁死拒婚的那都是心里有主的,没有的虽然也郁闷不欢喜,但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委委屈屈也就将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华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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