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惑焚心》充璃

28、第二十八章 生死之间的谎言

　　玉璋在我身后提高声音道，“你不想知道父亲愿意见他的原因吗？”

　　我停住脚步，不想看背后那张冷脸，头也不回道，“大哥愿意说就说，何必卖关子？”

　　“你好像对我的意见很大，”玉璋从背后走过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声音柔了下来，“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玺族，为了父亲和全家人。”

　　伸手抚上脸上的新伤口，向前一步离开他的双手的控制，我冷淡道，“大哥辛苦了。如果你不想说，玉珑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理他，径直向前走着，隐隐听见玉璋的声音从后面低低地传来。

　　“总有一天，你都会知道……”

　　回到寝殿就看到楚卫珏拿着个药瓶坐在床边等我，吩咐侍女们下去，我无力地躺了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腿上。

　　其实这张脸上有没有疤痕对我而言并不是格外重要，可是总带着疤痕总不是好事，再者，看这个大蛮牛笨手笨脚却又极其小心认真地给我的脸上着药，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差点牵动了伤口，“大蛮牛，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他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扶正我的脸，继续他的一丝不苟。

　　“那，如果我换了张脸，你还能认出我吗？”

　　我想象着，如果他看到我作为菡萏公主的样子，会不会认不出我，可一想到在南疆的时候我那副模样都能被他认出来，直觉得大蛮牛的眼力这可谓十分惊人。

　　“能。”楚卫珏的声音低沉而鉴定。

　　我满意地笑了笑，等他给我上好了药，拿着纱布帮我裹住半边脸，才把他拦腰一抱，闷在他的衣服里问，“那时候在南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楚卫珏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递到我的耳朵里，他一字一顿，“我知道，那是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都快被感动出来了，只听他继续道，“人和野兽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特征和气味，我能分辨出来。”

　　我的感动瞬间石化了，我抬起头，用半张纱布脸对着他,恨恨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话少比较好。”

　　我站起来，指着他的□□的大鼻子，“给我去照顾宫门守将，把这瓶药给他也送过去一些，那一剑算起来也是你刺的，去吧。”

　　楚卫珏站起来，我站着的高度一下子被他逆反过来，他低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我，“你，不安全。”

　　我愣了愣，有些不高兴道，“我大哥暂时不会再烦我了，你放心。刚刚丫头禀报，璇儿不顾自己病着去了牢里，我怕她出事，我得亲自去看看。”

　　楚卫珏似乎还要说话，被我用眼神止住了，只得转身出去。

　　我看着他坚实挺拔的背影，不由得叹息出声。

　　自从漠北丛林里他被我看穿心事，到他从南疆把我找回，他就变得越来越迁就我，以前那样霸道认死理的人，因为害怕我的死亡或者离开，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任我欺负的样子。

　　楚卫珏，你让我充满了感激和负罪感。可我不能太依赖你了。

　　我不能像你一样不顾一切地依赖一个人，我不能依赖任何人，在这个我必将离开的时空。

　　随意吃了些东西，我便直接去了牢房。

　　玉嫦娥如今是被判了死刑的人，也不知道此刻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依照大哥的计划，并不是要玉嫦娥的命，因此并不大担心，只是期待璇儿那丫头，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

　　走到半路，却见璇儿被几个丫头扶着，一脸悲痛地走着，脚步急切而踉跄。

　　我赶紧迎上前，璇儿见了我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声泪泣下，“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吧……”

　　我半跪下来给她擦眼泪，“你别急，我……”

　　“小姐，”璇儿急着打断我，拔下手中的簪子，带着泪水一脸决然，“如果你气他毁了你的容貌，璇儿愿意不当这个公主，毁了自己的脸给小姐当牛做马。只求小姐能饶他一命！”

　　“璇儿！”我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把簪子拽过来，“你别犯傻，我的脸没什么，只是他的罪已经定下，我并没有权利放过他。”

　　璇儿急得又要哭，我连忙安慰道，“不过他的父亲已经在为他求情了，所以事情应该会有转圜的余地。”

　　璇儿被我扶起来，哽咽了半晌，忽然面色清冷地看着我，“看小姐的神色并不像受了莫大欺=辱的样子，为何如今人人皆道玉嫦娥冒犯圣女罪不容诛？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是不是？”

　　我看着她的样子，感觉有些陌生，嘴里的话也脱口而出，“是，所以你更加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想要他的命。”

　　“为什么？”璇儿秀眉紧蹙，“为什么总要互相算计呢？我父亲当年为了你娘为你的算计而丢了性命，现在你们又要不停算计着，用自己的生杀大权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我一时有些不解，“璇儿，你……”

　　璇儿的泪不停地流着，声音都开始颤抖，“他说……当初那封血书，不是他做的！他根本没有骗过我！他根本就是一个无辜的人，玉琮那些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总要他来承担伤害？”

　　我伸出手，想要将激动中的璇儿拉到我的身边，可她甩开我的手，侧过身子道，“公主，这次，如果他死了，我也会跟他一起死，如果他还能活着，我会跟他成亲。从此，璇儿便不能陪着您了。”

　　事情发展地太过让我惊讶，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跟璇儿说，她便坐着下仆抬来的辇轿，吩咐着迅速离开。

　　我没有想到，璇儿选择玉嫦娥的结果，是完全地抛弃了除却他的所有，包括我在内。
　　现在在她的眼里，我和玉璋，估计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玉嫦娥，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让她离我这么遥远。

　　牢房里，玉嫦娥正躺在暗处，翘起二郎腿，嘴里再叼着一根稻草，见我来了，吹了声口哨道，“瞧瞧这脸包扎的！哪里来的半张脸兔子？”

　　我打开牢门，走到他的面前，懒得与他玩笑，冷哼一声，“我不相信，你方才就是这个样子见璇儿的。”

　　玉嫦娥歪过头，无所谓地笑笑，“那丫头心里一直都有个梦，我不过想在临死前，让她的梦圆满了而已。”

　　“自以为是。”我毫不客气地骂道，“你知道璇儿在我心里的地位，所以故意告诉她所谓的真相，把自己说的多么无辜和弱势，博取她的同情，就能利用她让我放过你。玉嫦娥，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所谓的真相？”玉嫦娥侧过身子，挑眉看我，言语间满是玩笑，“难道我的确意图侵犯了你，还毁了你的脸，只是我失忆了吗？”

　　我见不得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别给我装蒜，当初那份证实我身份的血书，难道不是你伪造的？在我们成亲之日，你扣住璇儿不让她说出真相，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是我冤枉了你不成？”
　　玉嫦娥忽然仰头大笑了几声，“枉我觉得你一直韬光养晦，把自己掩饰地非常好，原来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楚。”

　　我的眼光凶狠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玉嫦娥夸张地叹了口气，将手枕在脑袋下面，“我要是不扣着璇儿，而是看着她说出真相，你以为我父亲还能让她有命活到今天？只要当时她说错一句，在场埋伏的数十个死士立刻就能让她毙命当场，来个以死明志。至于血书，天珏将军的墨宝流传于世，我何必去骗璇儿的手稿？”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么说，你当真是无辜的？”

　　“当然，”玉嫦娥状似得意的摇着手指头，“所以我并未欺骗璇儿，你也不用这么义愤填膺。”
　　“就算你没有欺骗她，你也害了她。”我叹了口气，“你死不死我无所谓，只是如果你死了，璇儿恐怕不会独活。”

　　玉嫦娥的笑容僵住，半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傻丫头……”

　　“她爱了你那么多年，从卑微的仰望到愿意生死相随，不是什么人都能为你做到的，”我看着玉嫦娥终于正常的表情，缓缓说着，“如果这次你死里逃生，就好好对待她吧……”

　　说完便转过身，玉嫦娥一直沉默着，直到我出了牢门将要离开，忽然听见他低低的声音，“玉珑，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你不需要知道。”我略作停顿，算是回应了他，再一迈步，便再没回过头。

　　从牢房出来已经快到黄昏时分，周围的景色都带着些晚霞的青黛色。

　　我揉了揉脑门，便见楚卫珏疾步走了过来，“玉琮在天玺殿门前拔剑自刎了。”

　　心口不自觉一凉，“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