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土希】BIONI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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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灼人烈日的强光下,最棒的风景在我们眼前流动。”
棕发青年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蔚蓝天幕下奶油色山岩构成的城市,突然想起了这句话,霎时明媚得过了头的阳光带来的睡意踪影全消。他揉了揉自己翠绿色双眼,挪动脚步，凭记忆搜寻那座独一无二的城堡。有什么人在暗处投来好奇的视线,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轮廓深邃的希腊脸庞,因此并没有停下。
卡帕多西亚是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延绵近四千平方公里的石头城市群中的一部分,早在耶稣诞生前，就有人在这些松软的火山岩上敲敲打打，开凿出千奇百怪的洞穴，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它是全土耳其最著名的风景区之一，不仅仅因为那些如梦似幻的巨大奶油城堡，还因为便捷的交通——首都安卡拉距此不过两小时车程。
海格利斯正是在这里长大的。
谁都不知道为何在北塞浦路斯争端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这个希腊男孩会出现在这里，海格利斯本人也讳莫如深——事实上是不记得，毕竟那时侯他还相当年幼。
一面有些陈旧的红色新月旗吸引住了希腊青年的视线，他绕过一块低矮的山岩，记忆中的奶油色城堡突然撞进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石质台阶上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就站了起来，口中的地道希腊语让海格利斯有一拳打碎那人脸上白色面具的冲动。
“隔了这么多年又打算来吃白食了，臭小子？”
塞迪克·安南在身边的奶油色岩石上磕了磕自己的长杆水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阔别多年的希腊人。
卡帕多西亚干旱少雨，因此当幼小的海格利斯躺在贫瘠的沙石地上感觉到什么东西的阴影投在脸上带来一点点凉意时，并没有体会到雨水打在干裂嘴唇上带来的狂喜，反倒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诡异的白色面具。
“倒霉的希腊小崽子，嗯哼？”
那是海格利斯记忆中最难听的希腊语，没有之一。
如同所有流浪儿被人收养的老套故事一样，之后他被土耳其人背回了岩石城堡,像沙漠中的耐旱植物一般坚韧地度过了十个春秋,直到被生母领回故乡。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那时两国矛盾已经尖锐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大动干戈,即使邻居们很友善，他也不能随便出门。
所幸土耳其商人虽然嘴上无德,作为监护人却还算负责,顶着因叛国罪被枪毙的危险想方设法搞到各种各样的希腊文书籍供海格利斯阅读。就这样，海格利斯度过了与世隔绝的童年末尾,从六岁小孩长成了十六岁少年。
在与土耳其人的不断争论中享用了一顿地道的阿拉伯午餐后，海格利斯扔下一句要睡午觉后回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石头房间。土耳其人没有把他的房间改做它用，室内的装饰从天顶画到桌子腿上的花纹都没什么变化，除开时光为它们抹上的几分陈旧。
看起来它们被主人呵护得很好。
海格利斯喜欢望着天空发呆，眉头常常像打了死结一样紧紧皱起。常年在外奔波的地毯商人起初没有在意，这没什么不好，而且皱眉沉思的海格利斯总比上蹿下跳的海格利斯更省心。直到海格利斯十三岁那年，塞迪克发现小家伙在半夜脸色苍白地咬着嘴唇大睁双眼，脑门上冷汗涔涔时，他吓了一跳并连夜把坚持说自己没事的海格利斯押到医院。
检查之后土耳其人才知道,海格利斯患有某种肿瘤，而且好死不死还长在颅腔里。
塞迪克没有对少年说出实情。
“你需要一个小手术，臭小鬼，”他扯起一边嘴角，庆幸面具让海格利斯看不见他的全部表情，“康复之后如果敢到处捣乱，我会让你后悔醒过来的。”
手术切除了海格利斯的肿瘤，却给他留下了嗜睡的毛病。不论夜间睡眠质量如何，海格利斯在白天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希腊青年再次睁眼时，太阳已隐隐有了西沉的趋势。眯起眼回忆了一会，想起自己正在前监护人家里，他披衣而起。虽然和塞迪克相当不对盘见面就开掐，但是他没忘记此次出发前母亲的嘱托。
“听说塞迪克这些年过得不太好，海格。去看看他，毕竟他救了你。”
在城堡里走了一遭，海格利斯最后在露台上坐下，注视被夕阳浸染得红透的天空。卡帕多西亚奶油色的城堡们也染上了余晖，鲜艳如血。
城堡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那些□□风格的壁画，青色穹顶甚至海格利斯小时候在墙上留下的涂鸦都好端端地呆在原处。
就像他离开后，时间在这里停止了一样 。
“臭小鬼，再不喝的话咖啡就凉了。”塞迪克用指节敲打桌面，成功唤回青年神游天外的思绪。
“要喝你自己喝吧，没人希罕你的咖啡。”海格利斯别过头，他最厌恶塞迪克那种永远拿他当小孩的态度。
赛迪克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应，他深吸一口水烟，片刻后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
“很久没有人来喝我的土耳其式咖啡了，”他像是对海格力斯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更喜欢没有咖啡渣，冲泡简便的速溶咖啡。”
“……”海格力斯犹豫着是不是要回敬他一句那是因为你煮得太浓肉桂加得太多恐怕只有我能忍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夕阳擦着一棵枝叶稀疏的树滑入地平线。
“好了，小鬼，晚餐时间。”阿拉伯人洗净双手，随意地在长袍上蹭干。他斜倚着墙，双腿交叠。“道地的Shish Kebap，我想你很久没吃过了，嗯哼”
海格利斯剜了他一眼，拿起刀叉。
盘子里的烤肉和面饼被慢条斯理地消灭殆尽,不是说这个家伙的手艺有多么棒,而是自己确实腹中空空亟需进食,海格利斯如此告诉自己。在小啜一口茴香酒结束这顿还算不差劲的晚餐后,海格利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在那儿坐着就是为了到处乱瞅吗,面具怪人"就好像赛迪克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年长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通常意味着他在心虚:"我只是觉得在'祖国'的十年让你忘了这里的规矩,"他露出一个在海格利斯看来只能用"欠揍"形容的宽阔笑容"我告诉过你吃饭时不允许随意谈论。"
海格利斯成功炸毛。
"作为屋主应该向访客敬酒!"一杯茴香酒重重地墩在赛迪克面前,"这也是你说的!"
赛迪克对上海格利斯的双眼,碧绿瞳子写满了愤怒。当然,他也没有遗漏希腊青年眼中几不可见的担忧。男人举起酒杯。"如你所愿,我远道而来的客人,"他极慢极慢地说着土耳其祝酒词,发音纯正吐词清晰,"愿真主保佑你幸福安康。"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变故通常在不经意间发生。
海格利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赛迪克身上发出电器短路的爆响只是壁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那一刹刺眼的白光只是在毒辣太阳下暴晒过久引起的错觉,至于之后突然出现的白人男子,那是车马劳顿睡眠不足的后果。
然而空荡荡的岩石城堡和餐厅被熏黑的天花板告诉他,美好愿望落了空。
"你的养父为了给你治病筹款,与研究院签订协议自愿接受改造成为机器人,"脸色阴沉相貌英俊的男人额角有一小撮卷翘得很滑稽的头发,然而在海格利斯眼里那丝毫不能引起他任何兴趣,"任何进食都会让他的电路烧毁,而你,你竟然让他喝酒!你这个大笨蛋先生!"
他的英语说得十分流利,不甚明显的奥地利口音并未影响海格利斯听懂每一个单词,然而当它们组成句子时,海格利斯觉得自己大脑停止了运转。换句话说,他下意识拒绝接受一切事实。
天完全黑了。今夜卡帕多西亚无星无月。
"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使他恢复,在此之前,您最好别到处走动,大笨蛋先生。"
棕发蓝眸的男人尽可能地放缓语气,镜片后双眼中某些东西却实实在在刺痛了海格利斯。饶是迟钝如他,也知道赛迪克恐怕凶多吉少。
青年疲惫地阖上双眼。他想起男人古怪的从不揭下的面具,想起男人仿佛砂纸打磨过的浑厚嗓音,想起高烧不退的夜晚响彻整夜的低声祷告,想起放在男人床头古旧却干净的可兰经,想起混合着炭火水烟驼毛让他能安然入睡的气味。
"...那个混蛋..."
一颗水珠跌落在惨白纸面,洇湿了特意用铅笔划出的词条。
BIONIC
adj.
Having artificial body parts,esp.Electromechanical ones.Informal having ordinary human powers increased by or as if by the aid of such devices(real or fictional).Of or relating to bionics.ORIGIN 1960's:from BIO-[human],on thepattern of electroni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土希】BIONI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