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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No.9 ...

  •   路途很平顺,一日之后果然与出使北国的使臣相遇。朝廷向北国称臣,这一次出使又是金银奇珍车载斗盛,侍卫也不是一般的武艺高强。队伍一长不免行进严格遵照时刻,而又略显缓慢。这为我免去许多旅途的不便。两支队伍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张虎看起来粗猛,却很是周到,常常差遣人问询我是否有不适,又特意叮嘱赶车的马夫介绍沿路风景与我。一路上倒像是游山玩水。见识了南国丘陵平原见所未见的林木鸟兽和崇山峻岭。甚至队伍里带着余香楼的厨子。
      若不是幽城医馆里张虎叫我小住半月,我甚至不知道他另有公事在身。
      唐老叫小倌给我安排了住处,取出素锦,笑我道:“林公子果然风流,人未到,早有鸿雁等候多时。”
      原来我出发没几日,司徒菁和司徒泾都传书来,我一路迟缓,倒比书信晚到数日。
      西厢的客房里外两进,供我和夏竹刚好。房间收拾素洁,杯盏被褥都是新置办的。庭外一株梨花,正是含苞待放。房顶晒着药草,整个院落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我展开司徒泾的信,只道明镜郡主的病情暂缓,叫我不必急于回去,待张虎办完事一路南下便可。虽无半句关切,但我想司徒泾此人面硬心软,便恨不起来。
      展开司徒菁的信我却是犹犹豫豫,好比近乡情怯。这一路我反复想着和她的关系,却总想起她双目低垂的隐忍,我心里痛着,却无法摆脱她的痛。我不知道她是否懂得我所求,又害怕临走时大发脾气伤了她的心。
      开篇尽是讲她一切安好,之后嘱我照顾好自己不必为她挂心。之后笔锋一转,道我二人均为女子,原本不必学那飞蛾扑火,与世俗相争,徒化灰烬。然而如果我始终心有委屈,她也叫我不必忧心,会提早安排。
      我攥着锦书,眼泪不由垂下。菁儿果然最懂我,而我纵使不安于现状,又何曾想过我与她挣脱现实之后该如何过活,更不必说为今后安排什么。况且,现在还担负着另一条小生命……

      张虎半个月后仍未回到幽城,而我在仁丹堂住久了便也带着夏竹给小倌做些下手的工作。小倌名唤青杏,自小跟着唐老爷,年纪虽小,药理却已经精通。又是初生牛犊,讲起每味药,略微地不耐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着实招人喜欢。
      外间跑堂的,内间磨药的,另有伙计。我和夏竹帮忙是假,倒是跟着青杏识得不少药草。开方子虽然勉强,却也能照着常用的药单说出个大概。
      也有像双生花这样稀罕的药草。青杏说是从西域偏远处得来。要说这花一株二艳,相继绽放。后开的一朵不断吸取先前一朵的养分和精华,到了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两朵花竟不能相见。而此花毒性极烈,又因两花吸取相同的水土,一花却是另一花的解药,两花皆可杀人皆可救人,是谓双生。
      这可让我和夏竹大开眼界。
      只是温宁取的这味药引颇为怪异,是幽城近郊山上的无根水。药引具有引经作用(即把药物成分集中到病变部位),通常不过是增强疗效作用、解毒作用、护胃作用、矫味作用。而所谓无根水,也叫天水,泛指天上落下的水,雨、雪、霜、露等,采集起来虽然费事,但说来也不具备太大的功效。却不知道幽城占了怎样的风水,非此处不可。当我旁敲侧击地问起,青杏那小家伙却伶俐得很,直道幽城汇风聚水,那无根水也绝非平常。
      这期间,唐老每隔一旬给我诊一次脉,方子一换再换。说不知是我幸还是不幸,当初虽然得保母子平安,但这孩子自胎里带了寒毒,需要好生调养,今后恐怕还有劫难。
      幽城的这段岁月难得地平和。司徒菁画了几个花样寄来,我照着绣了件针脚别扭的斗篷。
      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兴起给我缝过斗篷。司徒菁嘴上不说却是羡慕得紧。我让她穿,她却不肯,说母亲最爱看我穿这件斗篷。有次骑马,我便将斗篷挂在树枝上,破了老大的口子。母亲盛怒之下罚我跪了半个时辰,补好便锁在衣箱里,我索性假装赌气再也不穿。那时司徒菁恋爱地揉着我的小腿连声道何必。那时的母亲纵然脾气还像个姑娘,却又是多么可爱。
      腹中渐渐有了动静。夜深时一呼一吸间都似乎能听到怀中的生命。陈年的故事氤氲开来,恍惚间我成了母亲,腹中的生命便是儿时的自己,儿时的司徒菁。
      司徒菁于我,是眉间心上无可回避,也是年年月月的相伴。也许有一天,便如腹中的生命,分不清哪些是司徒菁的,哪些是自己。

      又过了月余,张虎返回来。彼时一夜风梨花谢了满地。整个西厢沉醉在雪白的清风里。
      唐老差青杏送了我瓷瓶子封的丸药,青杏欲言又止,最后道:“公子若是再留些日子师傅的丸药可以更有把握一些。还望公子多加小心。”
      我笑,肚子都已经沉了还叫公子。“多谢小哥挂心。”
      载着一车泥封的装了无根水的坛子。车队宛如一条青练,蜿蜒着驶出幽州城。衣袖沾染的药香久久回荡。
      张虎的队伍春风得意,比来时还快了些。将过边境时穿过密林,张虎引弓,猎得一匹鹿。我此时比来的路上更加行动不便。张虎亲自取了烤好的鹿肉来。
      “官人好身手。”我由衷赞叹。听闻羽箭直没入鹿身,而那山鹿最为灵活,相距又远。如此精度力度,眼力臂力,绝非凡人。
      “山野之地疏于烹调,姑娘不要嫌弃的好。”
      我接过筷子夹取片好的鹿肉,余香楼的厨子材料备得齐全。焦脆的外皮和鲜嫩的脂肪加上特配的调料,南国精致的做法配上北国新鲜的野味,可谓珍馐佳肴。
      “官人这样讲真真枉费了大厨的心意。这样新鲜的美食,配齐天时地利人和,可遇而不可求。”
      张虎朗声一笑:“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姑娘这一点拨,果然‘可遇而不可求’。”
      原本就地取材的烹调最为珍贵。可惜身边却没有司徒菁。太阿易得,黄金常留,唯独两人共度美好的经历,还靠天赐。
      风景虽美却没有可以共谈的人,这样想着一路便没了心情,但求早日回到红叶山庄。盘算着菁儿大约已经收到我将要回去的消息,也不知路上这一耽搁是否错过她的信。

      车队驶到红叶山庄脚下,恰逢司徒泾整装外出。
      司徒泾飞身下马,带着风似的。玄黑的轻纱隐隐绣着青灰的暗纹,就在这细风中微微反光,端的英武潇洒。
      司徒泾一双凤眼扫过我宽袖挡不住的腹部,便直朝着张虎迎上去:“贤弟这一路可是顺利,却比约定的还提前了?”
      张虎恭敬道:“让王爷担忧了,路上倒无差池,只是……有一两处不妥,还请王爷移步。”
      司徒泾微微蹙眉,“今晚为兄当与贤弟洗尘,贤弟且先去安顿。”又瞥向我,遂缓缓道,“婵儿,你一路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我唱个喏,夏竹搀着我沿青阶一路上行。身后细风卷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果司徒泾今晚很晚回来,也许菁儿可以多留一阵,让我讲给她北国的风光。
      刚踏入山庄的门,却碰到管家。管家吩咐下人把瓷坛送往明镜园中,特别叮嘱夏竹扶我回房休息。
      “管家的意思是?”
      “婵姑娘有孕在身,长途奔波很是辛劳,还是及早安歇的好。这也是王爷的意思。”管家一板一眼地回道。
      我踟蹰着,换了副态度:“烦请先生与司徒小姐说一声我回来了。”
      “是。不过想来司徒小姐也会体谅姑娘身体的。”
      “你!……”转念想管家也不过是司徒泾的传声筒。过惯了幽城自由的日子,却不知道第一步踏回这红叶山庄,就是如此艰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N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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