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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护龙九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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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华神色不变,只在唇角稍稍露出一丝苦笑。“是,公子之前十分讨厌我等,不许我等接近半分。其他人皆从命,唯属下厚着脸皮跟随公子,公子便命属下去寻明月珠,找到后即刻复命,若找不到则不许回来。”
姬瑄无语。
他这身体的前任也太不懂得利用手头上的资源了,明明有护卫却弃之不用,结果还真出了事。
不过苏清若应该跟萧隽这个舅舅感情极深才对,怎么却这么不待见萧隽派给他的手下?
姬瑄实在不明白。
难道真是逆反心理,因为感情太好,所以才不想接受这类似“遗物”的下属?
姬瑄想不明白,便也只好先将铁盒放在一旁茶几上,连同这件事一起搁下。
他微微一笑,直视尚华道:“我也不记得先前为何那般讨厌你们。如今我既然忘了,过去的事,便让它成为历史吧,还望你不要计较。”
尚华立即跪下道:“属下不敢。护龙卫是为公子而生,忠心不二。”
姬瑄不想他如此惶恐,忙道:“不必如此,快起来。”
尚华起身,略一迟疑,低声道:“自陛下命我等认公子为主之时,公子便极为不喜,碍于陛下才勉为接受。”
姬瑄一怔,更是无言。
这还是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吗?
姬瑄凝视着尚华,细细打量。尚华虽神态恭顺,浑身却有着一股淡淡肃杀之气,在这夜色中分外令人感到寒意。一身玄青劲装,轻薄的衣料掩不住底下流畅的肌肉,如同将锋芒尽隐于剑鞘中的宝剑,潜藏的爆发力不可估测。
这样的人,奉他为主,让他有种身处梦境的飘浮感。
姬瑄无声地一叹,缓缓道:“护龙卫共有几人?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
“护龙卫一共九人,以属下为首,余者为芨芷、原玖、渊和、少言、七煞、燕飞、照容……还有一人,属下素未谋面,仅知代号为椒图。”
姬瑄一愕。
椒图……又是九人……莫非对应着龙之九子?
他微微睁大双眸,好奇道:“那你的代号可是囚牛?”
“是。陛下原以龙九子为代号,后来常以尚华称呼属下,余者七人皆同此。”
姬瑄“嗯”了一声,表示在听。尚华继续尽心解说道:“护龙卫虽仅九人,却各有所长。芨芷乃‘医圣’常百草关门弟子,与太医令王瑞生是师兄弟。原玖本为黄雀司首领,掌密探情报,但自陛下驾崩后,黄雀司不慎落入苏皇后手中。渊和武艺卓绝,熟知兵法。少言文采出众,博览群书。七煞悍勇,可万人敌。燕飞机变无双,多知诡秘。照容通数国语言,能仿他人笔迹。……至于椒图,属下实在不知。”
姬瑄听完,含笑看着尚华道:“那你呢?”
尚华脸色依旧平静恭敬:“属下无能,文武不精,陛下亦曾谓属下‘唯忠心可取’。”
有此一条,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已经够了。
姬瑄心中暗叹。
他知道护龙卫都是些什么人后,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萧隽会把这份力量交给他,而不是新君萧莳?
萧莳继位,苏煦便借太后之势,成了隐隐凌驾君权之上的权臣,萧隽难道会想不到?萧莳难道不是最需要这份隐藏力量的人?
何况苏清若分明还姓苏呢!
姬瑄实在忍不住道:“先帝为何不将护龙卫给皇兄?”
尚华沉默,片刻方低声道:“属下猜想,陛下应当是认为比起太子殿下,公子更适合做护龙卫的主人。”
姬瑄听着有点头晕,叹道:“我知道你心中的陛下只有先帝,可如今皇兄已即位了,你还是改了称呼吧。”
“是。”尚华应声。
姬瑄觉得头有些昏沉,抚上额头,转了话题道:“苏府奴婢众多、守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有惊动他人?”
“公子请放心。长公主尚在时,属下已来过苏府数次,对地形及巡逻路线极为熟悉。还有,公子的侍僮长宁,算是属下半个弟子,必要时可作掩护。”
姬瑄怔住了:“长宁?”
“是,公子先前不愿看见属下,属下奉先帝之命保护公子,实不敢有违,见长宁武艺颇通,又性情稳重,便命长宁替属下随侍公子左右。公子若要召唤属下,尽可吩咐他。”
尚华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纯银圆筒递给姬瑄:“此乃传讯烟火,内含十节,公子若有急事传召我等,可点燃此烟。”
姬瑄默默接过收好。
“属下尚有一事请示公子。”尚华见姬瑄并无不悦,略一沉吟便道,“公子大病失忆,虽有侯府大夫诊治,却也不妨让芨芷看看。”
姬瑄正在考虑是否要告诉尚华中毒一事,心念一动,却只点头道:“也好。他何时可为我诊脉?”
虽说尚华看似十分可靠,但是毕竟还是谨慎一些最好。
尚华答道:“公子若不介意,明日属下便可带芨芷来此。”
姬瑄微微皱眉:“但侯府不会轻易放外人进出,若要对父亲解释起来却是麻烦。”见尚华欲言,姬瑄微微一笑,“罢了,我也正想出去走走,你让芨芷在外面找个地方等我。”
尚华立即道:“属下与芨芷会在城西赵宅等候公子。长宁知道地点,可带公子前去。”
姬瑄本来就喝了酒,先后跟萧莳、苏清辰费心相处多时,这时又说了半天话,真觉得眼皮有些打颤,脸含倦意道:“还有什么事?”
尚华极是灵敏,立即道:“属下不敢打扰公子安眠,这便告退。”
尚华去时跟来时一样悄然无声,姬瑄睁大眼睛瞧着,却也只觉不过眨眼功夫,尚华修长的身影便消失在黑夜之中,而屋门却紧闭如旧。
姬瑄虽有满腹心事,但也实在倦极,在床上躺下后几乎是瞬间便沉沉睡去。
次日,姬瑄如约召见长宁,半嗔半笑地问他与尚华是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长宁立即跪下请罪道:“公子恕罪,小人虽奉尚统领之命护卫公子,但对公子绝无异心。”
姬瑄命他起来,叹道:“这事便算了,以后不许再隐瞒我。”
难怪他觉得长宁不但眼神清亮身强体健,而且对他的安危似乎格外关心。
长宁似乎已知芨芷一事,低头请示道:“公子若要前去城西赵宅,小人随时可带路。”
姬瑄点头,沉吟道:“你觉得我要不要带岁安去?”
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护龙卫一事,还是瞒着苏煦他们最好。
“岁安母妹皆在苏府掌控之下……”长宁点到为止。
姬瑄不语。原先他见岁安伶俐不轻浮,又有孝心,有寡母幼妹需要照顾,应该更不会为非作歹,所以才选了岁安作为贴身侍僮,不想如今却有些不便。
姬瑄心想着自己此时未免多虑,便道:“走吧。”
城西赵宅是个十分普通的宅院,位于一众民居之间,白墙蓝瓦,毫不起眼。
长宁抢先上前叩门,也只说了声:“公子到了。”随后院门大开,姬瑄立即被迎了进去。
走进正院主屋,尚华与一名身材瘦削的青衣少年早已等候在内,见到姬瑄,尚华立即行礼,少年也随之拜道:“芨芷见过公子。”
芨芷肤色有些不正常的灰白,在日光照耀之下几近透明,仿佛久病之人,然而一双眼睛却湛湛澄澈,如若清泉。
姬瑄让他们起来,尚未多说,芨芷便道:“公子请坐,芨芷这便为公子诊脉。”
半柱香后,眼见芨芷脸色愈显凝重,姬瑄心中一动,故作不在意地微笑道:“我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芨芷不答反问:“公子是否会于行动后偶感气力不济,心跳奇快?”
姬瑄一讶:“确实会。”他每次练武后会有虚弱的感觉,不过一直以为是身体不好、缺少锻炼的缘故。
芨芷又是沉吟一下,道:“公子可否让芨芷取几滴血?”
姬瑄微微一怔,点头。
芨芷捻起银针,在姬瑄手腕上浅浅刺入,取了几滴血后,立即撒上少许白色粉末,姬瑄感到痛楚顿时减轻不少。
芨芷又转过身,在医药箱里捣鼓半晌,方才道:“似是牵魂。”
尚华脸色一变道:“竟是巫毒牵魂?”
姬瑄心中一凛:“牵魂是什么毒?”
“据《药王籍》所载,牵魂乃南疆巫毒之首,侵骨蚀魂,轻者使人记忆萦乱,重者可魂魄离身。”芨芷答道。
姬瑄心神大震:失忆和魂魄离身……这毒的效果未免也太巧合了!这下眼前这两个人不会猜疑他是外来的魂魄吧?
他虽极力掩饰情绪,但僵硬绷紧的脸色早已透露出心思来。
芨芷立即宽慰道:“公子勿忧。公子体内牵魂之毒分量不重,宫中御医所开方子虽不对症,也可缓解毒素,但治标不治本。芨芷即刻开方子调养,不出数月余毒必清,断然无虑。”
尚华却道:“芨芷,你确认是牵魂?公子怎会中此毒?”
芨芷冷淡地道:“这我如何知道?我只理会医药之事。”
尚华面露浅浅忧色:“那公子记忆可否恢复?”
芨芷顿了顿才对姬瑄道:“公子,芨芷会尽力而为。”
“芨芷!”尚华低喝一声,转身对姬瑄恭然道,“属下稍后便动身去找有关牵魂的书籍。”
芨芷凉凉道:“你若亲自去南疆一趟,或许还可见成效,至于寻找书籍则毫无必要。若天下医书一千,医圣门下当有九百。”
尚华默然不语。
芨芷又对姬瑄道:“公子,芨芷虽无十成把握,但可立誓保公子今后再无牵魂之忧。”
姬瑄心道你能让我恢复记忆才是真神了,面上也不露惊喜或失望之色,淡淡点头:“也好。此事便交给芨芷去办了。”
芨芷起身进入里间去开方配药,尚华侍立于侧,脸色有些不好,默然片刻道:“是属下无能,不能尽护卫之责,致使公子为奸人毒害。”
姬瑄一怔,摇头道:“此事怪不得你,你不必自责。”
他直到现在也猜不透苏清若的心思,不过他几乎可以确定,尚华等人确实是真的担心他。
“苏府未必能护公子周全,公子可否在属下随侍在侧?属下奉先帝之命,务必得保公子平安无事。公子若实在不愿见属下这张脸,属下可以自毁容貌……”
姬瑄微惊,苦笑着心道苏清若你做的好事,默然一下方道:“不是这个原因。我说了,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也并不讨厌你。只是,你以什么身份进苏府来保护我?你觉得父亲会不会彻查你的身份?我想,先帝明知我是父亲之子,却将护龙卫给我,而不是给父亲,大约是不愿意让父亲知道护龙卫的存在。”
尚华一默,低声道:“公子所言无误。护龙卫确是先帝给公子的,不是给苏家的。黄雀司一半资料原玖已毁,一半资料却不慎落入皇太后手中,若真要彻查,只怕我等身份皆无法隐瞒。”
姬瑄见尚华已被说服,松了口气,沉思少许道:“母亲薨后奴婢全被遣散,不知还有人在不,不如召回那些忠心可靠之人?”
昭定公主的人,应该对他不会有害,而且来历清楚,所知宫中隐秘也多。
尚华眼神微微一亮,应道:“是,属下与原玖立即去办理此事。”
正在此时,芨芷拿着药包出来,叫守在屋门口的长宁进来:“你按照方子上所写步骤,每日熬药两次。三日后再来找我取药。”
长宁应下。
姬瑄不免好奇道:“长宁亦懂医药?”
芨芷回答道:“公子原先不愿召见我等,我等只好训练长宁以便侍奉公子。长宁一半时间给芨芷当药童,一半时间由尚华教习武艺,故而算是我二人的弟子。”
姬瑄便微笑打趣长宁道:“原来长宁竟是博学多才。”
长宁微微垂下眸,面色平静。
姬瑄见已经无事,逐告辞出去。时已近午,姬瑄腹内也有些饥饿,想了想,便微微笑对长宁道:“去凤凰楼吧。”
长宁从命,领头带路。
默默走在街道上,姬瑄满腹感慨。
要不是苏清若跟萧莳关系恶劣,姬瑄都有点怀疑,苏清若是不是保皇党,所以让自家老爹给暗中做掉了,免得碍事。
不过护龙卫始终是个定时炸弹。姬瑄忧虑地想。
他是苏煦的儿子,自然希望苏煦赢,这样他才可以逃脱砍头之灾。所以即使护龙卫可能是先帝为保护皇室弄出来的,可能是希望他用这份力量辅佐萧莳夺回君权,他也不想用上,除非到了必要时刻。
就像唐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简,跟李隆基这个表哥交好,也曾劝阻母亲废李隆基;太平公主事败后,薛崇简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被送出长安,从郡王降为蒲州别驾,不久后还坐事谪居溪州,最终也不过是袁州别驾。
这还是跟皇帝交好的表弟,下场也是怀才不遇郁郁一生,而苏清若跟萧莳根本谈不上关系亲密。
不能怪他墙头草,他现在只想保住后半辈子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