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熠熠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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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九月份后，安阳城气候日渐寒凉，姬瑄外出之时也多穿了一袭狐裘。
在芨芷的方子调理下，姬瑄虽不知道毒素清理得怎么样，但是能感觉到身体渐渐变好，气力不济的虚弱时间也逐步减少。
自从苏清辰挑明了心思后，姬瑄见到他总有几分尴尬，然而苏清辰却好似若无其事，态度依旧温柔中带着几分狎昵。
姬瑄因为约好了马术由苏清辰亲自教授，所以即使苏清辰忙于政事，二人依旧几日一见面。教习之时身体也少不得挨挨碰碰，姬瑄只能尽快学会单独骑马，这样就不用被苏清辰搂着腰同乘一骑了。
又因姬瑄渐渐可以自行读书，徐如晖毕竟是苏煦最倚重的门客，便改作两日一次授课。平日跟徐如晖学习知识，稍有空暇之际，姬瑄便走步去凤凰楼小坐，既是散步又是放松。
安阳城治安不错，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戏份姬瑄是从未见过的，所以一开始还带着长宁等侍从，到了后来，姬瑄时常独自一人出府了，最多抵不过长宁的恳求而带上他。
初三这日姬瑄带着长宁出了侯府，让长宁自个去芨芷那里取药，姬瑄便独自去凤凰楼享用美酒佳肴。
正当午时，凤凰楼里颇为热闹，姬瑄被旁边几个划拳行酒令的人吵得头疼，喝完银杏粥后，便想离开。
叫过小二结账时，姬瑄才想起来，他的钱袋是长宁带在身上的，一时间不由得窘迫尴尬。
姬瑄虽然因为外出特意换了朴素的外衣，但是文靖侯府即使是下人的衣裳，也并不显得穷酸。因此小二态度还不算恶劣，打量了姬瑄全身上下，便道：“公子若有什么值钱饰物，可以暂作抵押，下次再补上。”
姬瑄一向不喜佩戴繁琐饰物，闻言怔了怔，只得取出唯一一件贴胸挂带的护心蓝田玉璧。
这蓝田璧还是侯府陈大夫说他体质阴虚，佩玉可作辟邪镇鬼，以防疾病。姬瑄虽然不大相信这些神鬼之说，不过还是带上了，反正也不重。要是不带的话，苏清辰肯定会有一堆话来劝说他。
姬瑄将玉璧轻轻放在桌上，玉璧光润无比，如明月交辉，小二一见之下，脸色顿变。
姬瑄正欲说话，身后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骤然响起：“这位公子的帐，我替他付了。”
姬瑄转过身去，只见眼前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将几吊铜钱放于桌上，微笑道：“这些可够不？”
少年青衫长袍，衣饰简朴，唯腰间戴了一块形状奇异的碧玉佩，做工十分精致。然而风神秀异，英姿隽迈，迥然与众不同。
姬瑄不由多看了那玉佩几眼，才似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道谢道：“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豪迈一笑道：“区区小事，不必挂齿。”说完便转身下楼离去，来去皆如一阵清风，拂面而过。
姬瑄欲说的话还来不及出口，便只余下怅然。他出神片刻，才收回玉璧，正打算离开，长宁的身影却骤然出现在楼梯口，走上二楼，叫道：“公子！”
姬瑄醒神，他差点忘了长宁是要回来这里找他的。“走吧。”
长宁正要向小二问帐付钱，姬瑄已道：“方才有人帮我付了。”
长宁心里虽讶，面上却不显，只道：“是。”
小二脸色不太自然，姬瑄也无心去理会，与长宁离开了凤凰楼。
路上长宁不禁小心探问道：“不知公子方才遇到了何人？”
姬瑄知道长宁是担心他的安危，摇头道：“我也不认得。他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七尺，风采非凡。”
他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懊恼刚才真是傻了，若早知道长宁这么快回来，应该多等一会，也不用欠下人情。可惜那人走得太快，他还来不及让那人稍等，而且那小二的眼神像是认为他是偷窃了玉璧一样，如果不是那人解围，未必肯让他等到长宁回来……
姬瑄情绪有些复杂，心思也有些萦乱。
他不想承认心底的部分阴暗，不想去探究自己是否刻意欠下人情，好与对方结识。
……明明长相并不相似，可那笑容……却让他想起了辛启……
辛启算是富二代出身，不过性格却疏朗豪爽，整个一阳光少年，不见半点架子。也因此，性格偏文静的姬瑄才会被他吸引。
其实现在姬瑄也想不起来他与辛启是怎么认识的了……只记得，好像辛启也是帮他解了围，然后便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发现两个人的兴趣爱好有许多共同点，然后便一起去参加活动、一起去打篮球等等……
姬瑄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却有点苦涩。
不能多想了……他与辛启，只是有缘相遇为友而已……在他死后，辛启应该会帮他照顾一下父母家人，不过他妹妹姬瑛也挺能干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公子可有什么疑难？”长宁略含担忧的声音响起。
姬瑄回过神来，面上所有情绪已敛去，淡淡道：“无事。回府吧。”
三日后，长宁向芨芷取药，姬瑄再一次前去凤凰楼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特意挑了跟三日前同样的时间上了二楼，却发现少年并不在此，心中略觉失望。
姬瑄本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性子，不免一直耿耿于怀。
此后一月内，姬瑄每隔三日便去凤凰楼里坐坐。再次上了二楼，小二却与上次并非同一人，颇为热情地招呼了姬瑄，姬瑄便找个空位坐下，随意叫了点酒菜，转头却看到角落里有一点莹然碧色。
姬瑄微讶，走上前一瞧，见那碧绿的是一枚形状奇异的碧玉佩。姬瑄认出那是帮过他的少年的饰物，不禁伸手拾起，只见玉佩上正面刻着一个“风”字，反面则刻有一个“扬”字。
姬瑄仔细翻看，确认确实是少年之物无疑。他立即叫来小二，询问道：“你可认得此物之主人是谁？”
小二看了片刻，恍然道：“是两日前那位公子遗落下的。”
姬瑄微微一喜，却又有些懊恼：那人总算是来过了。
他淳淳问话：“那你可否还记得那位公子姓名是何，家居何处？”
“这……那位公子自称姓风，一共只来了两次，第一次大约是二十多日前，第二次便是两日前。风公子家居城南，上次叫人带了两坛酒回去。”小二一一作答，又道，“公子是否想将玉佩送还给他？”
姬瑄点头：“我看此物做工精致，想必乃是风公子爱物。我上次受他恩惠，正想寻机偿还。”
小二道：“公子稍候片刻，上次风公子叫人送酒回家，掌柜的那里应该有他的住址，小人这便去查看。”
不到片刻小二回来，奉上写有风府位置所在的纸笺。姬瑄连长宁也不想等了，匆匆吃完饭后，让小二告诉长宁他要去拜访友人、让长宁直接回去，便走出凤凰楼。
姬瑄依照地址，向城南走去，半个时辰后，找到一所看上去略显衰败，却是绿瓦红墙，明显曾是达官贵人府邸的宅院。
府邸门口只有一名老仆守着，姬瑄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上前询问道：“贵府主人可是姓风？这玉佩可是贵府主人之物？”
老仆神色一讶后恢复正常，道：“是，这正是我家主人之物，还是老主母遗留给主人的。我家主人外出未归，公子若不嫌弃，先进府稍候片刻，待主人归来，再亲自致谢。”
姬瑄微一迟疑，便点头答允。老仆启开大门，领姬瑄走进府邸。
老仆领着姬瑄来到客房后，请他入座，又道：“公子且稍候，小人马上叫莫邪来招待公子。”说完便出屋，姬瑄倒也不急，慢慢等着。
不到片刻，一个侍僮打扮的少年端着茶盘走进，奉给姬瑄：“公子请用茶。”
姬瑄接过，饮了数口，又问道：“不知你家主人可有长辈在家？在下既入贵府，岂敢不拜见。”
莫邪摇头道：“风府只有主人一人，老主人与老主母皆已离世，主人又尚未娶妻。”略一沉思道，“据说以前主人还有一位兄长，可惜早去了外地，已经七八年不曾有音讯了。”
姬瑄心道：难怪，看这府邸建造规模不小，起码是四品官员居住的，但又掩不住衰旧萧索，想必是曾经为官的父祖皆已逝世，下一代还未能及时崭露头角。
他微微一叹，感慨道：“我看贵府规模宏大，想必贵府主人乃是高门旧族之后。”
莫邪颇为自豪地道：“公子好眼力，我家主人祖上正是开国功臣，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还封了伯爵。主人虽然还未及冠，但是文武精通，熟读兵法，有朝一日一定也能做大将军！”
姬瑄心道：看你名叫莫邪，我大概也能猜出那位风公子的志向了。
姬瑄在客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其间闲极无聊，便慢慢套话，了解这位风公子的情况。
风公子因为家道中落，仆从只有守门老仆平伯、侍僮莫邪、杂役宵练三人。然而即使无长辈看管，风公子却好学不倦，尤爱武艺兵法，而且性情疏朗豪迈，结交遍安阳。
风公子一直未归，姬瑄便一直等着，莫邪虽然道歉数次说“主人并不常晚归”，不免有些担心姬瑄会发怒，偷偷瞄了他的脸色好几次，姬瑄却一直保持微微笑容，神色自若。
天色渐黑，风公子终于归家。姬瑄正将空了的茶杯放下，便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一个修长矫健的身影阔步踏进屋内，长袍潇洒，神采飘逸，拜礼道：“让公子久候了！在下风盛扬，特来赔罪。”
姬瑄急忙起身，还礼道：“风公子不必多礼，在下虽在此等候，也喝了好几壶雨前白芽，还望风公子不要生气呢！”
毕竟是衰落贵族，款待客人的好茶叶还是尽有，姬瑄即使不通茶艺，也能从色香味形中判断品质。
风盛扬洒然一笑，也不多客气，便道：“不知公子姓名表字？”
“……在下姓姬，名瑄，尚无表字。”姬瑄只稍稍一迟疑，便神色自然地回答。
眼前这个人，并不认识苏清若，所以他想用回自己的本名。
寒暄过后，姬瑄与风盛扬分宾主入座。姬瑄拿起早已放在雕漆木几上多时的碧玉佩，递给风盛扬，微笑道：“总算物归原主。”
风盛扬收下，微叹道：“这碧玉佩乃我母亲遗物，对我十分重要，多谢姬公子归还。姬公子特意来敝居做客，下仆却招待不周，使姬公子枯坐多时，盛扬实在惭愧。”
姬瑄忙道：“风公子可还记得九月初三，在凤凰楼，公子替我付账之事？上次在凤凰楼既承公子援手，无以为报，此事不过小事一桩，略尽心意而已。反正我家中无人拘束，父兄也懒得理会我，清闲之极。”
风盛扬笑道：“姬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比起赠还碧玉佩，上次凤凰楼一事更不足为道。何况我见公子并非赖账之人，那蓝田璧价值足以胜过一席酒菜千百倍，公子想必是与下仆走散，又不惯于自身带钱财，所以才陷入窘境？”
姬瑄低头，略为忸怩道：“风公子猜得正中。不过后来我记得带钱了。”
风盛扬微微感叹道：“姬公子独身出门，穿着朴素，却带如此贵重饰品，只怕有短见之人，会起了别样心思。”
姬瑄微微一怔，道：“我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谢风公子警示。”
风盛扬语调略带笑意道：“盛扬不敢有劝诫之意，姬公子既心中有数，我便可放心了。”
姬瑄见天色已晚，不想过分惊扰主人，虽有少许不舍，却起身辞别。风盛扬倒是挽留道：“已经酉时正了，姬公子即便赶回家去，也是戌时了，只怕会饿得狠。舍下已备下饭菜，姬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留下与盛扬一同用膳可好？”
姬瑄见风盛扬是真心留客，微一犹疑，便欣然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风盛扬豪迈潇洒、气度不凡，姬瑄甚为欣赏这类人物，有心多攀谈。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熠熠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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