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平江路》北棠夕

5、左脚第三步

　　次日下午孔时去的很早。刚过十二点，他就准时出现在了那片草坡上。
　　这样总不至于让她扑空，他是这样想的。
　　约定的是下午么，过了十二点就算下午了，所以他必须要在。孔时这样想的。
　　今天下午略略地有几个人的生意，孔时一一给他们画完，正站起来伸个懒腰，环顾四周中，就看见昨天那个女孩坐在他右后方七八米的地方看着他。
　　看见她，他便朝她微微一笑。她也一笑以示回应。
　　她今天穿了一条亚麻色的连衣裙，直直的长发松松地向后挽成一个马尾，用一根浅绿色的透明绸带系着。很干净美好的样子。
　　好吧，他承认这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
　　她太小了。如此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他才不会禽兽到去打她的主意，尽管她很漂亮。
　　她走上前来，从他的画袋里抽出一张他刚来时描画的西湖风景，说：“刚刚你在画画，我不好来打搅你。这张画给我了，这样我们就两清了呢。”
　　孔时有点茫然。这姑娘……这姑娘，压根就不挑画，随便拿一张就OK……她不会是来照顾他生意的吧？
　　他看着她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好，有点不明所以。难道这是一朵新桃花？
　　孔时长得不错。都说学美术的人看自己都是从自恋的角度审视的，可是孔时若说自己长得不赖，那真的是不夸张的。一米八三的身高，颀长匀称的身材，和，清秀俊朗的眉眼。还有那流转全身的艺术家的气质和才华，更让孔时在美术学院这个俊男美女云集的学校也受到不少女生的爱慕，纵使他微寒的家世人尽皆知。
　　不过他孔时面对这些桃花的时候，脸孔却摆得比麻将还正。他知道，他现在的条件，谈不起恋爱，也给不起身边的女孩未来的保证。那么，如昙花一现般的校园式恋爱，他不想要。
　　他再度看向那边端坐在草坡上的女孩，发现她正在低头看着一本书。很认真的样子。
　　不自觉地就拿了手边的画板和铅笔，一笔一画地描摹起不远处的人儿来。
　　整整一个下午，女孩都没有走。有时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发现她也正看着他这个方向，看见他回头，便迅速地继续低头看书。他看不见她此时脸上是否有红红的晕，然而他却仿佛能感觉到她脸的温度。
　　呵，真是个可爱的姑娘。不过，她还小，他这么告诫自己。
　　临近收工的时候，她还坐在原地。长时间没有人来买画，他无心继续看摊，鬼使神差地，卷了刚才偷偷画的那张她的画像，走到她面前。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青草摩擦声，感觉到一片黑影横亘在自己面前，遂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瞅着他。
　　他把画递给她，笑：“送你的。”
　　她接过画，展开，姣好的容颜上绽出一抹灿烂的笑。“你偷画我！”
　　调皮的声音，让孔时以为她那样乖巧安静地坐了一个下午仿佛都是错觉。
　　“你不是害羞我正大光明地画你么，那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画好了。”他不知道哪来的玩笑之心，大概是一下午摆摊太累了，缓解一下心情吧，对这样一个小丫头竟也有心思玩笑几句了。
　　“呶。”她从钱包抽出十块钱，“无功不受禄，我才不白拿你的画呢。”
　　他失笑，挡回她的手。“我说送你就是送你，放心，不会坑你的。”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画，和刚才买的一张卷在一起放好。
　　“等等！”
　　她错愕地看着他。
　　他伸手抽出那张画像，问道：“你的名字？”
　　“任羽皙，羽毛的羽，白皙的皙。”她清脆地答道。
　　他依言在画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她的名字，又在后面附上自己的名字，那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标志，一个印章模样的logo，用阳文刻着隶书“孔时”两字。“万一哪天我出名了，这幅画就值钱咯！”他开着玩笑递还给她。
　　“孔，时。”她接过，口中念念有词。
　　他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认真郑重地念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字地，缓缓地，仿佛要把这两个字烙刻在心里一般，努力地辨认着。
　　他只觉得好听，真的很好听，像两粒珍珠落在玉盘上一样的清脆。突然想要张口应她，想要她再多喊几声。
　　很自然地一起走出了公园。他张口问她：“你在上学吧？初中？”
　　她愣住，下一秒，看向他的眼中含着些许嗔怒。“我高二了！”
　　“呃……”轮到孔时愣住了，下一秒，失笑在唇角。原来她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小呀，可是还是很小。
　　她个子挺高，粗略估计有一米六五吧，可是主要是打扮得过于……清纯。呃，他再次汗颜，他以为现在的高中女生已经不会打扮得这样素净了呢。不对，这样的打扮，配上她的脸蛋，那应该是清丽。
　　“我叫孔时，在附近的美院念大二，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