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烈焰》盘尼西林

8、选择

　　天气渐渐转为炎热的一天晚上，奥汀基地的高级僚属酒吧中，罗亚塔尔轻摇着杯中红宝石颜色的醇酒，异色眼瞳中颇有些让人玩味的光芒：“知道吗？奥贝斯坦昨天来找我，问我M11的I套方案有没有修正的可能。”他的谈话对象是坐在他右手边的好友米达麦亚。

　　“I套方案不是已经被否定了吗？”米达麦亚迷惑地问道。所谓I套方案，就是用机器人自动修复故障部位的方案，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管道内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仅能完成简单预设动作的机器人是无法胜任的。如果事事都能依靠智能机械，也就没有成立海鹫的必要了。

　　“对明摆着不现实的方案仍然不死心，这不是干冰之剑的风格啊。”罗严塔尔感叹着，优雅地饮下一口美酒。“当然，让II套方案中的海鹫人员生还也是不可能的。”

　　“什么？”米达麦亚的表情已经从迷惑转为惊讶了，在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难道他的意思是？”

　　罗严塔尔微微一笑，只有在和米达麦亚相处时他才会露出这种容易让人猜中心思的表情。“让奥贝斯坦如此反常的原因或许会使我们都大跌眼镜呢。”

　　不管奥汀基地中的人们如何猜测与努力，时间都公平匀速地流动着，格蕾塔伤愈出院后，正式进入海鹫进行封闭式实战培训，同时也不再担任奥贝斯坦的助理一职。因此，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奥贝斯坦和格蕾塔两人都没有见面，自然，格蕾塔也没有机会送出自己手制的点心。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8月19日——M11执行的前夜。这天，所有行动组成员将获得休假，好以最佳的精神状态备战。巧的是，这天恰好也是奥汀传统的广场节。所谓广场节，原本是奥汀众多公众场所开放日中的一个，这天政府会提供免费的茶水并在广场上播放舒缓的背景音乐，所有奥汀的民众都可以聚集到这里尽情欢度夜晚。由于有许多青年男女喜欢在这一天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因此广场节也逐渐演化为一个盛大的群众舞会。这次的广场节正好赶上行动组放假，有不少奥汀基地的工作人员都到广场上狂欢。

　　奥贝斯坦从来就没有参与这种节日的兴致。一般来说，他每次任务之前的一晚都会在办公室中度过，以备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但今天他用完晚餐后却并未回到办公室，而是直接乘专用电梯去了海鹫小组的驻地。不巧的是，他要找的人不在。

　　“好像见到她往4楼去了。”一位刚从广场上回来的海鹫成员说。

　　听到答案，奥贝斯坦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他早该想到格蕾塔会去他那里的。简单道谢后，他便迈着比平时快上一倍的步子折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走进4层的楼道，远远地奥贝斯坦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外的人影。那熟悉笔直的身影伫立在窗边，周身笼罩的气氛却无比落寞。是从黯淡夜幕中透进的灯光的缘故吗，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就像一朵明灭不定的萤火。

　　走近，再走近，格蕾塔却始终没有回头。奥贝斯坦在格蕾塔的身边站定，没有开言叫她。格蕾塔看着的地方，是人潮熙攘的广场。伴着隐隐传来的音乐，广场上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舞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或羞涩，或炽烈的幸福。

　　格蕾塔定定地看着，仿佛整个人都要被他们吸过去一样。

　　奥贝斯坦就这样和她一起站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到这里来有事吗？”

　　像从睡梦中被喊醒一般，格蕾塔倏地转过身来。“部长大人！”格蕾塔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这是烧伤的后遗症。“我是……来给您送这个的，因为答应过您……”说着，她伸出双手，一只朴素雅致的银色点心盒躺在她的手心上。

　　“谢谢。”奥贝斯坦接过点心，拿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格蕾塔有些犹豫，她本想把盒子放下就离开的，谁知道多站了那么一会儿，就偏偏碰上了奥贝斯坦。然而，奥贝斯坦不容拒绝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还是让她不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踏进了房间。

　　然而格蕾塔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屋，奥贝斯坦就转身拉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一枚黑色磁卡在格蕾塔手腕上方倏地扫过。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格蕾塔反应过来之后，奥贝斯坦已经松开了手，从容地将磁卡放入制服口袋中。

　　迎着格蕾塔疑问的眼光，奥贝斯坦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淡淡说道：“您的身份卡解锁了。”

　　“这！您……”格蕾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所谓的身份卡其实是1厘米见方的智能晶片，为了防止组员私自脱逃之类的意外情况，正式入组后组员的手腕上就会被植入这种身份识别装置。只要接近奥汀基地周边电磁网100米范围内，出入口的报警器就会鸣响，如果试图翻越围墙或破门而出，身体便会被足以令人麻痹昏倒的电流击中。因此，除非身份卡被解锁，否则组员是绝无可能离开奥汀基地的，对于格蕾塔这种即将执行任务的人来说，连走出大楼都是难于登天。全奥汀只有两人拥有海鹫身份卡的解锁权限，一个是对实验成功的渴望超过任何人的莱因哈特，另一个则是铁面无私的安全部部长凯斯勒。奥贝斯坦大人究竟是怎么拿到解锁磁卡的？这个问题猛烈地敲打着格蕾塔的心头。

　　“我不走！”格蕾塔激烈地抗议。“您不能因为同情我就把我赶走，明天的实验怎么办呢！您怎么跟莱因哈特大人还有其他长官们交待呢！”

　　“早就和您说过这不是您考虑的问题！”奥贝斯坦近乎咆哮地说道，似乎想用怒气掩饰心中的烦闷。然而话一出口却又觉得不妥，奥贝斯坦及时调动他强大的克制力，令语气平复到平时的状态。“楼下有一辆地上车在等您，车上有您离开帝国所需的手续和物品，司机会将您送到航空港。从那里您可以搭上前往布朗星球的舰艇——那里邻近费沙，环境安定、谋生方便，不受帝国控制，就目前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剩下的路，您就要靠自己了。虽然很仓促，但对您来说，毕竟比留在这里好。”

　　如果格蕾塔那双透亮的黑眼睛还在，那么此时一定能看到她眼眶中饱含的泪水。胸中汹涌起伏却又无法恰当表达的情感让格蕾塔忘记了所有理性的自诫，她向前踏出一步，伸出双臂，颤抖着，抱住了奥贝斯坦高大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