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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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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汀基地大火,格蕾塔受伤,对于日程紧迫的M-11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好在从莱因哈特到各部门长官都未因此而惊慌失措,善后指挥有条不紊,命令执行迅速准确,实验计划很快回到正轨。不过,由于格蕾塔仍在医院中康复,如何安排她的海鹫特训,始终让米达麦亚头疼无比。正在此时,奥贝斯坦再次找到米达麦亚,淡淡地说了一句“交给我吧。”
这句话让米达麦亚如释重负。说起海鹫,奥汀基地中除了他,最熟悉的就要数奥贝斯坦了。多年前,奥贝斯坦曾是海鹫的队员,由于冷静的判断力和过人的头脑,在无数险情中生存下来并被一步步提升到今天的位置。如果能将格蕾塔交给奥贝斯坦,可说是为抽身乏术的米达麦亚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但是,奥贝斯坦本身的公务也非常繁重,想到这点的米达麦亚不禁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您能帮忙当然很好,不过或许要占用不少时间……”
“这点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奥贝斯坦的回应还是一如往常地生硬冰冷。米达麦亚的一句“有什么需要我这边会全力支援”也被生生噎了回去。正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没人情味的语气为他树立了不少敌人,但奥贝斯坦自己却不以为然。
奥贝斯坦调整了自己的时间表,将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从1小时缩短到半小时,这样,就可以提前到19:00下班,下班后他直接到格蕾塔的病房,为她讲解实验程序,直到晚上21:00格蕾塔准备睡觉时才离开。这对于休息时间已经很少的奥贝斯坦来说本应是个负担,但他并未以此为累,至少,没有在格蕾塔面前显露出任何疲态。
而格蕾塔也学得格外投入认真。虽然奥贝斯坦早已想到她既然能一次通过海鹫测试,必然有相当的知识基础,但却没有料到她的悟性和记忆力竟也如此之强。尚未解下绷带的格蕾塔仍不能视物,所有要点都是奥贝斯坦先总结出来,然后用口述的方式教给她。严格来说,奥贝斯坦完全具备自学成材的能力,却并不是一个好老师,他唯一的教学方法就是放慢语速。然而,每当教学结束,奥贝斯坦考察格蕾塔当天的培训成果时,不论是繁复的技术参数还是成套的行动方案,她都对答如流,几乎从未出过错误。不仅如此,在奥贝斯坦预设的各种紧急场景下,格蕾塔也能举一反三,有时她的对策甚至比标准答案更为合理。奥贝斯坦心里暗暗欣赏格蕾塔的聪明机智,但是想到这次任务的残酷,赞许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自从奥贝斯坦初次探视格蕾塔之后,她也没有再表现出软弱自伤的情绪。每晚奥贝斯坦到病房来的这两个小时中,只要是回答奥贝斯坦的问题,她都是轻快却安稳的声调,从不提及任何疲累与枯燥,仿佛这不是训练,而是一次风和日丽、身心放松的郊游,一次烛光微曳、老友重逢的聚会。
与此同时,格蕾塔拆掉绷带的日子也悄悄地近了。
“您明天还是别来了。”格蕾塔在拆绷带的前一天忽然和奥贝斯坦说。
然而,奥贝斯坦那天还是去了。不仅如此,当他问出格蕾塔拆绷带的时间是上午10点时,还特意将那段时间空了出来,准时赶到医院。不过,他并没有进病房,只是站在屋外,在确保不会被格蕾塔发现的情况下,通过门上的玻璃默默地观察着。
20分钟后,奥贝斯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这段时间在想什么。
又过了9个小时,躺在病床上的格蕾塔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张地将被子使劲向上拽了几拽,等到奥贝斯坦进屋时,已经看不到往常那种带着期盼的微笑,因为格蕾塔鼻子以下的部分都已没入被中。
奥贝斯坦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那意思本来是:“是我。没有必要这样,像平常那样就好。”不过,今天格外敏感的格蕾塔却会错了意,她伸出手摸摸自己空陷的眼窝,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这下她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但是,奥贝斯坦怎可能被这种小孩子怕见人时的反应难住,他走到床边,一手抄住格蕾塔身下将她扶坐起来,而另一只手,清瘦、细长而坚实的手将一个温暖的球形物体小心地推入了她的眼眶。
“啊……”初始的不适应带来的刺痛后,灰白的光线逐渐射入眼中,周围昏暗的景物也慢慢有了轮廓。格蕾塔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然后又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奥贝斯坦。就在那一刹那她惊呼起来。
奥贝斯坦的左眼微微闭着,不自然的形状显示他的眼窝里已经空无一物。
“大人!”格蕾塔叫着,不顾一切地伸手想把奥贝斯坦为她戴上的义眼抠出来。
奥贝斯坦紧紧抓住了格蕾塔的手腕。“别动。”
他不容反抗的语气让格蕾塔安静下来,奥贝斯坦手上的力道也稍稍松了些。
“您没有义眼怎么行……”格蕾塔喃喃道。
“只要有一只就能看见。这不是您担心的问题。”奥贝斯坦的语调冷静,声音柔和。他将格蕾塔的手轻轻放在床单上。把自己的义眼借给她,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格蕾塔跟在自己身边只有短短两天,话语也不多,但奥贝斯坦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说真的,他内心已经发生了让自己都有些疑惑的变化。他甚至有些抗拒让格蕾塔去执行M11任务这个决定。只要一想到从不索求什么的格蕾塔被如此严重地烧伤,孤独地躺在基地医院,还得当作海鹫的工具为冷酷的实验堵枪眼,奥贝斯坦就觉得无比烦闷。他是实用主义者没错,和米达麦亚之前的合作一直也很顺畅。但是,或许事情临到自己身上就会不一样。格蕾塔是他带回来的,他本没有意思让她加入海鹫,但却造成了这种结果,他应该对此负责。但是,对于如此执着地要执行死亡任务的格蕾塔,他究竟该做些什么?自己甚至还没记清她的面容,只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印象很深。他能确定的是,他不希望那双眼睛永远闭上。
终于不再用被单裹住身体的格蕾塔还是深深低着头,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奥贝斯坦的视线。望着格蕾塔身上可怖的伤痕,奥贝斯坦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将她推回到社会上,她还会遭受多少羞辱和嘲讽。为今之计,只有先让她安定情绪,把伤养好。
“医生说义眼这周之内就可以配好,两周后就能出院。到时您将开始模拟舱内演习,在此之前我会继续帮助您熟悉实验程序。由于前段时间进行得很顺利,因此以后不必上满2个小时,请您利用空余时间好好休养。”
格蕾塔微微点了点头。
“另外……如果有机会,希望还能吃到您做的点心。”奥贝斯坦现在很后悔那天竟让狗吃掉了格蕾塔精心为他准备的营养蛋糕。而后他的态度可能比这更严重地刺伤了格蕾塔的心。现在补救,会不会太晚?
“真的吗?”格蕾塔的声音终于回复了一些往日的明快,她抬起头,似乎已经忘掉了自身的伤痛。“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于是,这天奥汀医院109房间中的谈话,是以杜松子与朗姆孰更配合巧克力慕斯的口味,以及如何点缀果肉才能最好地利用其天然甜度的讨论中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