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烈焰》盘尼西林

6、探望

　　在那以后，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虽然也有一定的损失，但清点后发现，由于受损最重的4层只有奥贝斯坦的办公室存有奥汀的重要资料，且基本上都被抢救了出来，因此并不影响M11和其他项目的进行。唯一的问题是，格蕾塔被严重烧伤，虽然以目前医学的发达程度，这已经算不上致命伤，但是等到恢复时能不能赶上执行M11的任务还很难说。

　　连续几天，奥贝斯坦都在加班加点地清点损失、整理资料。格蕾塔那边，海鹫总指挥米达麦亚已经下令全力保障她的治疗，调用最好的大夫和药品，有疾风之狼的命令，应该说没有必要担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也要求医院每日向他提交最新的治疗情况。格蕾塔入院后，他接到的报告一直显示她处于深切治疗期，需要与外界隔离。不过根据预计，今天就可以允许外人探视了。

　　探视。会有谁来探视她呢？

　　奥贝斯坦眼前又浮现出她那张被烟火熏得辨不出原来样子的面孔。他还发现，在他的记忆中，格蕾塔原本的样子其实很模糊。仔细想想，也只有最初在街上那一面，自己曾经好好看过她一眼。

　　的确很令人震撼。但是，并没有厌恶的感觉。而且，相处时也并不觉得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奥贝斯坦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手头的工作也已完成。这样的话，就顺便去医院看看她的情况吧。

　　这么想着，奥贝斯坦出了门。

　　奥汀基地的医院是一幢独立的建筑，距办公楼只有10分钟的路程。由于安装了义眼的缘故，奥贝斯坦不时要和这里打交道。但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和味道。

　　还没走进病房，他就在楼道里遇见了格蕾塔的主治医生。他停下脚步，决定先询问一下格蕾塔的情况。

　　“您好，瓦尔茨医生。”

　　身材矮胖的瓦尔茨医生挥了挥手，他似乎并不像别人那样惧怕严厉的奥贝斯坦。“是奥贝斯坦部长大人啊，您好。”

　　“罗恩格林小姐的情况如何？”奥贝斯坦单刀直入地问。

　　瓦尔茨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奥贝斯坦一眼，然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怎么说呢，从身体情况上看恢复进展还算正常，但是那孩子的精神状态很差啊。从入院以来每天都在哭，但是，即使是这样，却已经没有可能流出眼泪了。”

　　由于烧伤加上烟熏的结果，格蕾塔的眼睛没有保住，入院后立即就进行了眼球摘除手术。但是，新的义眼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奥贝斯坦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洁白的床单和格蕾塔满身的绷带反射出微弱的光线，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陷进病床的身体似乎比原来还要瘦弱得多。但是，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气的格蕾塔却在奥贝斯坦进来的那一刻动了动。

　　“是您吗？”奥贝斯坦完全没有想到那沙哑得不像人声的声音，竟是从格蕾塔口中发出的。

　　“我来看看您的情况，不要动。”奥贝斯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让您看到我这个样子真对不起。”格蕾塔费力地翕动着干燥的嘴唇。

　　“您没有必要道歉。”

　　“有……”格蕾塔执拗地说。“我没能把全部资料抢出来……那些，我抱出来的那些，还能用吗？”

　　“所有重要资料都没有损失。”奥贝斯坦的声音，不复冷漠，是以往少见的柔和。

　　一阵沉默。再开口时，格蕾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不是……不能去海鹫了？”

　　奥贝斯坦今天来，就是为了和她谈这个问题的。“您的伤很重，M11开始的时候不一定能痊愈。我想您还是不要勉强了。实验那边，我会安排执行后备计划。”其实，他和格蕾塔都清楚，所谓的后备计划，其实都是治标不治本，真的出现问题的话，根本没有可能阻止实验失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番话后，格蕾塔痛苦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她沙哑的声音里又杂入了哭腔。“求求您，别赶我走。我一定能按时好起来，不会耽误实验的！”格蕾塔边说边勉力坐起来，举起还绑着绷带的手臂给奥贝斯坦看。“您看，我的胳膊还可以动，操作什么的没问题！”她就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哭诉着，只不过，没有眼泪。

　　“为什么您对加入海鹫如此执着？”奥贝斯坦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问仿佛击中了格蕾塔最脆弱的地方，她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然而，就在奥贝斯坦认为不可能问出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

　　“我母亲死于二十年前的那场空袭，我幸免于难，但是却留下了难以愈合的烧伤。父亲曾经对我说过，他加入海鹫，是为了让我能过上和平的日子。可是，那场实验失败了，父亲也没能再回来……但是父亲并没有怨恨过谁，他还和我说，米达麦亚大人和您都是值得尊敬的长官，没有一次因为面对危险退缩过。”这句话让奥贝斯坦大感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下属对他的正面评价，更何况是出自一位海鹫成员之口。

　　“父亲死后，我也试过重新开始生活。可是……事实远比我想象得更加艰难……这里是我父亲献出生命的地方，我能明白，他是为了让我们的悲剧不再重演。我来到这里并不后悔，至少可以让我感到，自己还被人需要，还有价值。”格蕾塔的声音中并无怨恨，有的只是淡淡的凄凉。

　　奥贝斯坦的目光停留在格蕾塔被绷带缠得密密实实的脸上。等到拆下绷带，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容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只有到海鹫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吗？

　　夕阳透过玻璃窗，投射在默然无语的两人身上，灿然的金黄色光辉，却无法带来半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