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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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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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狼烟遮住了碧蓝的天空，东都城外横尸遍野，战士们流尽了鲜血，染红了城外的土地。楚、姜两国战死的士兵或交错横陈，或堆积在一起。交战时他们是刀剑相向的死敌，然而无论家国仇恨，他们死后，不还是埋在同一片黄土之下？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放下守卫家国的责任，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活。
姜国军队拼死抵抗了三日，然而姜人瘦弱的手臂终究抵不过楚军强悍的体格，三日后，城门被楚军攻破，萧择率领楚军进城，软禁姜国国君尹睿。
尹氏一族在东姜数百年的统治，到此，就算是画上了句点。
姜国百姓看着萧择冷凝的面孔，他们本以为萧择的一切都是他们极其熟悉的，可今日看了他如此冷厉的手段，才恍然大悟。
原来先前他们眼中的质子萧择，根本不是他的真实面目。
奋力镇守国都的姜国军队折损了大半，然而萧择对余下的部队分外善待，并未将他们当做战俘关起来，反而只是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军营。而对于姜国的最高统帅秦千山，他也没有狠下杀手，只是将秦氏一家人都软禁在将军府之内，命他们等候发落。
将军府内，大堂之中。
秦千山面色极其难看，他这三日都不眠不休，此刻体力早已透支，然而他却不能倒下去，他是军人，只有战场才是他的归宿。他的妻子尹素知道他没能守住都城，心里不好受，连忙在一旁劝慰：
“千山，姜国破了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一定要善待自己的身子，若是连你也倒下了，可让姜国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有些悲伤。对于姜国的百姓来说，姜国亡了，他们大可朝拜新君，继续生活下去。然而她呢？她是尹氏族人，是国君的胞妹，姜国破了，她的家便也不复存在了。
看着妻子如此神伤还要打起精神安慰自己，秦千山只觉得自己没用，连忙伸手去握尹素的手，给她力量，对她说道：
“阿素，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就一定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秦千山是个莽夫，不会说文绉绉的句子，然而他直白的承诺对于尹素来说却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听得她眼眶一热，当即便落了两行清泪。
“哭什么。”秦千山替她抚泪，“打起精神，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府上的人都集中到此处，清点家眷，看看可有伤亡的情况。”
尹素点了点头，将他的指令吩咐给管家。没过多久，大堂中就集合了不少人。秦千山的两个儿子秦铭、秦钰以及养子秦铮都闻讯赶来。
一场大战下来，三人都受了伤，秦铭右肩中了一剑，伤势最重，此刻血已经止住了，秦钰和秦铮皆是轻伤，不很碍事。见他们都未出事，记挂儿子的尹素终于能长吁一气。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顺彻底，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双惜呢？怎么没看见双惜？”
众人听她提起双惜，四周环顾，却是没看见双惜的身影，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双惜与萧择之间扯不清的关系，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乍闻带兵攻城的人是萧择之时，尹素就曾吩咐双惜身边的人一定要将她看好，更不能透露一丝风声，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如今战事尘埃落定，姜国输的彻底，双惜却不见了。
她……究竟是去哪了？
“夫人……”从人群中挤到尹素面前的，正是双惜的贴身婢女绿杉，只见她神情慌张，脸色惨白，她一下子扑到尹素的腿边，慌乱的说道，“三小姐她……她骑着马出城了！”
“出城？！”尹素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是让你们看住她，怎么能让她出城呢？”
绿杉不可自制的落泪了，说道：“夫人，以三小姐的本事，我们、我们怎么拦得住她啊？”
知道自家女儿的本事，尹素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双惜的性子没人比尹素更了解，她只身骑马出城，想必是豁出一条命也要杀到萧择面前的，然而萧择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们今日也见识到了，若是真让双惜杀到他面前，她……还有命活下来吗？
府上的众位婢女想着平日待她们极好的双惜如今生死不明，一下子哭作一团。
秦千山的养子秦铮暗自按剑，说道：“让我去质子府探探消息吧，若是双惜还活着，我拼死也要将她带回来。”
听他这样说，秦千山连忙伸臂栏他：“质子府？那里早早换了牌匾，改叫世子府了！萧择怎会还是当年的萧择？他的府邸，可还是你能随意擅闯的地方？你去做什么？还要再搭一条命进来吗？路是她秦双惜自己选的，从七年前便是，若她真的死在萧择手上，那也只能怪她瞎了眼，看错了人。”
听秦千山毫不避讳的说了“死”字，一众女眷当即便又哭了起来，哪怕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别离的秦铮，也不免暗暗握拳。
他心中十分痛苦，却不敢闭上双眼，只怕双惜的身影面容浮现在眼前。
此刻的他，再也没勇气对上那双湛然如水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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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上。
萧择卸了铠甲，此刻正端坐在红木椅子上品茗，他目光极冷，看着不远处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浑身染血的双惜此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身上亦受了伤，此刻流了许多血，正瑟瑟发抖着。
沉默了良久，萧择终于放下茶盏，向双惜走了过去，他在她身旁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去捏住她的下巴，看他这样居高临下的架势，双惜极想挣扎着坐起来与他平视，无奈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得瞥过视线，不去看他。
萧择却又重重的将她的脸扳正，冷厉的说道：
“秦双惜，看着我。”
他手上的力道极重，双惜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挣脱，只能紧紧咬着牙，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她有三年没见过他、没听过他的声音了，三年了，他的容貌几乎丝毫未变，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人再不是当年的萧择，他那双原本永远都笑弯着的眼眸，此刻竟然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双惜用尽力气，一字一顿的问他：“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萧择嘲弄的勾起唇角，眼眸中寒意更甚，“你杀我楚军多少将士？秦双惜，这笔账我还来不及与你清算，你竟敢问我想怎么样？”
双惜当即笑出声来，然后又道：“成王败寇，你若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了。”
“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钱？”萧择话音极其冷厉，“我军的将士说，你这等不怕死的女子就该送进洗衣院，让他们夜夜都能吸你的血、剥你的皮，这样处置，你觉得如何？”
洗衣院……
双惜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还是在听到“洗衣院”三个字时打了个冷颤，她出身将军府，不可能不知道洗衣院是什么地方，那里为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士们准备了足够的女子，供他们纾解欲望……
没想到他竟要以这样的方式侮辱她，双惜痛苦的闭上双眼。
“萧择，你杀了我吧。”她低声说道，再无挣扎的力气。
“杀了你？”萧择语调轻轻扬起，“我怎么忍心就这样放过你呢？我不是早就说过，若你再落到我手上，我就必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双惜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直直的看着萧择。
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为何他会变成这样，又为何……会这样恨她？
萧择看着双惜澄澈的双眸，终究还是侧过眼眸去，不再与她对视。良久，他重新站起来，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双惜，淡淡说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世子府上的奴婢，不要想着再翻墙回将军府，若让我发现你逃了，我便灭秦氏九族。秦双惜，你可听明白我说的话了？”
双惜再无力气与他说话，一下子气力全失，跌回冰冷的地面。萧择却始终不曾回头，他又站了片刻，终于挥袖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双惜只觉得如坠深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她闭上双眼，放任自己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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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惜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四下十分昏暗，室内安静之极，只听得毕毕剥剥的烛火声。她浑身痛得已经发麻，后背抵着冷硬的床板，只觉得动弹不得。她一身的血衣，此刻血已然干透，硬硬得贴在身上，割得她浑身发疼。
黑暗之中，她低低呼了一声痛，想翻个身，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房内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醒了？”
这女子声音十足的冷，尾音微微上挑，双惜循着声音抬起头来，只见灯火之下站了一个中年妇人，她穿着一身紫色锦袍，看起来十分华贵。这妇人看起来已上了年纪，身材也有些走形，借着烛火双惜隐约能看见她的面容，只见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中透露着全然是不屑的意味。
见双惜不说话，那妇人向前迈了几步，继续冷声说道：“我是世子府上的总管，你叫我一声兰姑就是了，世子将你交到我手上，让我教你府上的规矩，今后你就听我的吩咐吧。”
她话说得十分客气，双惜却知道其中的意味远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从萧择刚才对她的态度便可看出，他是恨极了她了，因此将她交给眼前这兰姑，绝不可能是放过她。
他们……是注定要彼此折磨下去了吗？
“我知道了。”双惜轻轻应声，她的嗓音已有些哑了，“兰姑。”
兰姑冷冷的哼了一声，接着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套衣服，向蜷缩在床上的双惜丢过去，继而说道：“这是今后你穿的衣服，你沐浴之后换上，明天开始我会分活儿给你做。”
双惜微微一怔：“沐浴？”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难道想不沐浴就伺候主子？”兰姑的言语中十足鄙夷，“你自己去挑了水，沐浴之后就歇下吧。世子说，府上的地方你都是认得的，挑水走哪条路，你也应该知道吧？”
她这话虽然是问，却丝毫没给双惜回答的余地。几年前萧择离开东都后，府上的侍婢便都被遣散了，如今他身边的婢女总管，想必是从楚国带来的。
双惜暗自想着，如今世子府上的婢女们……只怕都是恨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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