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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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姑娘夜闯质子府，所为何事？”
他站起来，依旧背对着双惜，低声说道。双惜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声音竟如此好听，仿佛刚才缠绵悱恻的琴曲，也要比他逊色一筹。
双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愣了一瞬，接着她冷声说道：
“今日乃姜国国君的大喜之日，你却在此处弹奏楚国的哀乐，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人没有说话，双惜明明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却从心底里涌上一个念头，觉得此刻他是在笑的。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念头因何而起，便见那人徐徐转过身来。
双惜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他身着一件白色长衫，青色锦袍罩在外面，分明是极为华贵的绸缎，他穿着却只显得淡泊出尘，这人生得一副极清隽的容貌，狭长的双眼中，眸子的颜色极深沉，像是要将人深深的吸进去一般。这人身形高大，气质与她见过的姜人截然不同。双惜料想着，他既然是质子府的人，想必是楚国人了。这个人好生大胆，竟然敢在国君尹睿纳妃的日子，奏起了楚国的哀乐。
双惜暗自想着，她本是怀着教训他的心态而来，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终于，对面那男子先开口了：
“我的身份？姑娘深夜闯入府上，就是想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眼眸中戏谑的意味十足，双惜怎会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看着这男子生得如此好皮相，想必从小到大身后少不了爱慕他的姑娘追着。可他也未免太过自信了，竟然以为双惜是对他“感兴趣”？
“我对你的身份一点兴趣也没有。”双惜纠正他，“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姜国的都城，无数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质子府，你可知自己今日的举动，不仅会给你带来牢狱之灾，更会让你家主子无法自处？”
“你认识楚国世子？”对面那男子淡淡笑了，问她。
双惜撇了撇嘴，回话：“见也不曾见过。”
那男子笑得更深，进而问道：“那你怎知我不是？”
两国交质，往往互派的不是残疾也是病弱，双惜见眼前这男子容貌生得好看，气度更是不凡，自然想不到这一层。
“难道你是？”她反问道。
这一句问话似乎正中他下怀，仍是那极其动听的嗓音，淡淡说着：
“在下正是萧择。”
楚国国姓为萧，他叫萧择，自然就是质子无疑了。
萧择，萧择。
双惜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上扬的调子，轻轻念着，仿佛有无限的情绪自唇齿间漾开。她显然没有料到楚国竟会将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派作质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择看着她发愣，施施然轻勾唇角，“不知姑娘姓名？”
双惜当然知道，她身为将军府的人，若与萧择有了交集，难免会给父亲秦千山惹来麻烦，于是她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继续反问道：
“你一次见面就探问女子的姓名，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是我唐突了。”萧择仍是笑着，“既然第一次见面问不得姑娘名讳，不知你我还需见上几次才可以？”
双惜对他的笑容打心底里抗拒，于是，她冷冷的说道：
“不会有机会再见了。萧世子，希望你以后少做些惹人非议的事情，既给自己免去麻烦，也不要让姜楚两国再生嫌隙。”
语罢，她腾空跃起，足尖在青石板上轻点几下，消失在了萧择的视线之内。
萧择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唇畔的笑意仍未散去。
她叫秦双惜，秦千山的幺女。
这是他一早便知道的。
秦双惜，秦双惜。
寂静的深夜里，如水的月色中，只听萧择轻轻念了起来。双惜的名字音调平平，却如一泓清泉出自山林，让他觉得豁然开朗。
仿佛世界一下子被她点亮。
2
转眼间，双惜在东都已经住了半个月，将一切事宜安顿下来之后，尹素终于与她说起了今后的事，她并未问询双惜是如何打算，而是按自己的意思为双惜作了安排。
总而言之，就是要送双惜入太学。
对此双惜极力反对，原本她为自己的打算，是及笄时候奔赴战场，与父亲兄长一起为国尽忠，尹素送她进太学，分明是要将她长久的留在东都，不让她上战场去。
尹素则说这一切都是秦千山的决定，因此，哪怕双惜有千万个理由，也只能吞回肚子里，接受尹素的安排，成为太学生。
按文朝的规矩，女子原本是不能读书的，只是如今天下分裂，群雄并起，各路诸侯纷纷在自己的封国内也设了官学，如姜、楚这等大国，更是将封国的官学命名为“太学”。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对女子的管束自然也松散了，名门贵族的闺秀中，稍微有些心气儿的，都不甘愿落于男子之下，于是学风渐渐开化，女子入太学，再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双惜入太学的第一天是个晴好的日子，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清风吹得人阵阵舒畅，即使是走在日头底下，也丝毫不觉得热。
绿杉将双惜自马车上扶下来，又替她背起书箱，双惜看她一个女子背着大大的箱子，十分吃力，当即便想帮她。
“三小姐，还是让绿杉来吧。”绿杉看着双惜伸出手来，连忙推辞，“此处比不得将军府，出门在外，还是要守主仆的规矩的。”
她知道双惜是练武之人，一个书箱的重量于她不过是羽毛一般轻，可她毕竟是将军之后，身份极其尊贵，怎能随随便便帮自己的婢女背书箱？
双惜是明白道理的，也不再与绿杉拉扯，而是不着痕迹的绕到她身后，将左手隔空放在书箱下面，运了内力轻轻替她将箱子抬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双惜！双惜！”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双惜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黄衫女子正冲着自己跑过来。那女子身形娇小，容貌生得十分俏丽，在亮色衣衫的衬托下更显得耀眼夺目。
双惜迟疑了一瞬，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面容，有些不敢开口：
“丁灵？”她试探着唤了个名字。
黄衫女子听她这一声呼唤，原本就已足够明艳的面容，一下子笑开了，她朝双惜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说道：
“那么多年没见，你竟然还记得我，双惜……”
双惜本是不习惯与他人亲近的，可此刻看丁灵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忍，伸出手去轻轻安抚她。她与丁灵自幼相识，一起长大，后来她去了青山，两人便再没联络过，没想到今日竟能在太学碰上，也算是缘分未尽。
“我怎么可能把你给忘了。”双惜朝丁灵一笑，“我还要先去见主簿，等你何时有时间，不妨来将军府上找我。”
听她这样说，丁灵十足欢喜，连忙回话：“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去吧。”
双惜向她点了点头，便带着绿杉去寻太学主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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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惜在太学中安定了下来，这里学的无非是四书五经、儒学典籍，记忆起来有些冗长，内容却并不晦涩。她不由得想起了还在青山时，她的师父苏遮也曾让她背过无数的内功心法，与那些玄妙非凡的奥义比起来，太学的课程显然是十分轻松的。她是练武之人，头脑本就比寻常人清灵通透，诸位先生传授的儒家学问，实在是难不倒她。
于是，双惜很快发现了身在太学的另一个乐趣，那便是——斗阵。
斗阵是太学生发明的游戏，玩法非常简单，一人在宣纸上绘出阵法，其余的人共同破解，若谁的阵法精湛到集众人之力都攻不破，这人便算是赢了。双惜是将门之女，从小各家兵书都没少看，加之后来去了青山，也曾与师傅学过不少奇门遁甲之术，太学中其他只会读儒学经典的公子哥见了她的阵法，没多久便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日，午休时分，日头高悬在天际，盛夏的午后实在是有些热的。那些耐不住酷热的太学生早早的找了凉亭树荫避暑去了，双惜却只是留在学堂之内，百无聊赖之际，只得一手倚着桌案，另一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随意勾画阵法。
就在她昏昏噩噩，几乎要睡着之时，倏然听“咻”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身后飞来，正正砸在她脑后。双惜当即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来是个纸团。
“谁？”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恨恨的回过头去，想看清究竟是谁在恶作剧。
只见一人倚着门框站着，双惜怎么也没想到……
竟然是萧择。
没想到他也是太学生。
萧择还是上次见时的模样，清隽的面容上挂着笑，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午后如此炎热，他却清爽得如同一阵春风。双惜见了他，自知不能与他走得太近，心中却仍难以自制的涌起一阵微妙的感受。
他看着双惜呆愣愣的模样，唇畔的笑意不自觉的加深了，接着，他迈开长腿走进来，绕过双惜的书案，在她对面坐下，饶有深意的打量着她，也不说话。
双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择随手翻了翻她书案上的一沓宣纸，问她：
“斗阵？”
双惜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萧择径自抽出一张，拿在手上细细端详，双惜抬手想抢回来，萧择毫不慌乱的将手抬高一些，接着另一只手极其迅速的从双惜的书案上抄起一支朱笔，在那张宣纸上随意勾画了几笔，然后施施然将纸交还给双惜。
双惜拿回手里摊开了看，自己刚才有些困倦，阵法画得随意，却并非胡乱画的。然而，在她颇有些潦草的勾勒之上，叠着的朱笔痕迹竟然严谨得一丝不苟。
萧择没浪费一兵一卒，每一划都切中她此阵的要害，不过几笔，便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看着双惜有些惊愕的表情，萧择却只是湛然一笑，问道：
“可认输了？”
双惜当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她看着萧择，只觉得他那泰然自若的笑容十分碍眼，接着她从自己的书箱中翻出一本书，从书页的夹层中抽出了厚厚一沓宣纸，这些都是她近日攒下的阵法，全太学也没人能够破解一张，更别说是全部了。双惜将这沓宣纸拍在书案上，轻轻挑眉，漂亮的双眸静静看着萧择，一副挑衅的样子。
萧择从她手下抽出这沓阵法图，他当然知道太学生将斗阵当作流行的游戏，却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能如此热衷此事，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奇。
“破了这些阵法，就算是我赢了？”他问。
双惜才不相信自己攒了这么久的“宝贝”会这样轻而易举就被萧择破解，于是她轻轻哼了一声，算是肯定的答复。
萧择看惯了东都城中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只觉得眼前双惜情态娇憨，哪怕是与他闹别扭也分外可爱。于是，他的兴致更高了，进而问她：
“若我赢了，什么彩头？”
双惜才不信他真的能赢，慷慨道：“你说。”
萧择笑得更深，他想了良久，终于道：
“我赢了，你陪我出城去看日落，如何？”
看日落？
双惜微微一怔，只听萧择继而开口：
“双惜……”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迎上的是萧择狭长的眼眸，从他的双眸中，双惜似乎捕捉到一丝局促，但这不自然的神情稍纵即逝，不过瞬间后，他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竟然是知道她名字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