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马桶上的小孩

3、NO.3 |无|处|可|活

　　“李家豪？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打算呢。”阿久笑着回头看他。
　　“什……什么？”李家豪半跪在地上，惶然的抬头看着阿久。
　　“看到了吧，还有直升飞机送来的蜂拥而至的媒体在空中拍我们呢，我们两个人的脸已经不知道映在多少网站和电视频道上了。”阿久在他面前蹲下来，把手里的枪塞到李家豪手里：“你是愿意做人质，还是愿意做共犯？”

　　李家豪喉结动了动，他多想现在就推开阿久，举起双手跑过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寻求警察们的庇护，可他也相信，自己一旦这样做，如此遥远的距离，自己还没跑过去就会被阿久从背后杀死吧。
　　“我……我做人质！”他急切的站起来说道。
　　“呵呵。”阿久笑了起来：“你自己选择的啊。”她从腰后的口袋里，掏出折叠的匕首，走到李家豪身后，搭在他颈侧。
　　“抬起枪来，对准那些人！”比李家豪矮小的多，可以被完全挡住的阿久这样命令道。“别觉得我不会杀你。”

　　快落山的太阳把眼前染成一片橙红，李家豪踉踉跄跄的被阿久顶着，往前走去。
　　“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他。在众多媒体面前，对自己国家的公民见死不救，恐怕说不过去吧。给我准备直升机，让我离开，否则我就动手了！”阿久声音洪亮，并没被阵阵疾风吹散在空中。

　　她还在往前慢慢走着，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就停了下来。
　　“叫你们的高官出来，快！否则我就杀了他！”阿久继续说道。
　　“啊……阿久……就算这样你也逃不出去啊……”李家豪偏了偏头低声说道。
　　“哈，你不用管我，我自然能逃出去，而你怎么办呢？你真的觉得这种情况下警察会为了庇护你而放走我？”阿久的笑容距离极近。

　　而在双方对峙的另一边，现场的指挥官踏进直升机的机舱里，他摘掉帽子急切地说道：“航拍到那个男人的脸了么？立刻给我做面部特征分析，找出他是谁来！”
　　带着耳机的男人在膝头的电脑上急速敲击，没几下就从身份资料库中查出了李家豪的身份。
　　“是个普通公民，工作也不怎样，父母双亡，基因条件更是一般。没有任何背景而言。”他说道。
　　上了年纪的指挥官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再度戴上了帽子，低声安慰自己道：“幸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走出了直升机，一挥手说道：“不要再管人质了，直接攻击！”一瞬间几十名特警同时开枪，无数子弹席卷疾风朝李家豪飞速而来，他心口一悸，铜包子弹在阳光下逼过来时反射的金光几乎让他瞎了眼睛，他喊不出来，动不了！
　　那些所谓的警察抛弃了他，竟然不顾他的死活就开枪了！

　　“呵……我就知道会这样……”阿久低笑一声，突然抓着李家豪在地上一滚，躲开了在水泥地上打出一串灰屑四溅的子弹。拽着他连着跳开，无数紧跟而来的子弹打碎了顶层中央透明顶棚的玻璃，阿久也不攻击，只是不停地在躲着。
　　她一个弹跳就拽的李家豪犹如在月球一般，两人落在顶层较高的二层配电室上，低头俯视着那些对于阿久的动作震惊的警察们。

　　“呼呼——”他喘着气，手里的冰凉枪械磨砂的枪柄都要握不住了，这些人……这些人竟然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看来他们不会庇护你了，家豪。”阿久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长而细密的睫毛闪烁着，卷曲的弧线似乎盛满夕阳的光辉。“你还要做人质么？”
　　“啊？……什么？”李家豪大脑一片空白。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愿意做人质还是要做共犯？”
　　“呵……我……”他偏头看了一眼再次上膛，准备听从指挥官的指令，准备下一波攻击的特警们，黑洞洞的枪口似乎像怪物满是獠牙的巨口，张嘴便能咬下自己的头。“咯咯——我有选择的余地么？”他喉头发出几声怪笑，整个人似乎都要在被逼疯的边缘。

　　“你自己明白就好。”
　　阿九说着，扶起他拿枪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身材欣长的李家豪，握紧了他握枪的手，抬得笔直，枪口直对着那些特警们。“你不用做别的，享受过程就好。”
　　说着，她粗粝的手指握紧了李家豪往日拿鼠标的手，那粗糙的质感刮过肌肤犹如火烧一般，和背后抵着的柔软胸口对比鲜明，阿久突然大喊一声：“替伟大的阿特维基星复仇！”字音未落，眼前一闪，无数气流在这把小小的手枪前汇聚，他几乎睁不开眼来，“开枪！”突然阿久喊道，他条件反射的扣住扳机，“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眼前不断缠绕的汇聚的一团气流直朝特警们而去！
　　他被后坐力打的后退两步，整个顶层挂起的犹如龙卷风一般的巨型气流让他根本站不住脚，只有阿久在风中紧紧地扣着他的手臂。

　　“轰——！”“啊——！”巨响中夹杂的惨叫，让他睁开了眼睛。
　　“啊……！”他差点惊叫出来，整个顶棚上玻璃尽碎，水泥地上一个深坑，血肉模糊涂满一地，许多飞机枪械的零件早已畸形的在地上翻滚着，一个活口都没有……就连空中飞行直播的几架直升飞机也被冲击力卷席着飞了出去，撞在附近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发生了爆炸。
　　这个顶层，被□□卷入碾碎的骨渣肉渣和鲜血犹如从高空摔落一般一滩肉泥，四周的写字楼爆炸处也冒出了滚滚浓烟。
　　“啊——！！”李家豪跪倒在地，捂头尖叫。
　　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子，他几乎要疯了。
　　我杀了人……杀了这里所有人！

　　“真是。”阿久不知在不满什么，皱眉说道。“走了！”
　　她拽着抓紧自己的头发，大口喘气，瞳孔颤抖表情狰狞的李家豪，从270层的高度一跃而下。飞速下落的过程中眼前不断消失的景物和灌进嘴里的气流，无与伦比的刺激以及后悔、疯狂、恐慌的所有情绪，让他忍不住大吼一声。

　　夹杂着哭声的凄厉吼叫回荡在两栋高楼间不算宽阔的缝隙里，颤抖的陷入自己世界的李家豪没有看到，身边同样飞速下落的阿久抿紧嘴唇，微微放下眼睑，浅色瞳孔一闪而过的冷漠。

　　夜晚中，夜色笼罩了这片建筑犹如尖刺一般密密麻麻竖立着的城市，阿久站在穿衣镜面前，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灯光全部都打开了，也映衬得脖子上的项链如此闪耀，她也换上了自己今天新买的衣服，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项链还是这么美，只是戴在自己身上还不如放在那橱窗里来的好看。她踮起脚尖来，想要模拟出自己穿着漂亮高跟鞋的样子，踮着脚尖，阿久原地转了一个圈，结果也只是转圈的时候脚尖踢到了电视，整个超薄的大屏电视就咔啦碎掉了。
　　她不满的撅了撅嘴，拿着梳子梳了梳又乱又翘的短发。

　　自己还是那副样子，不会因为这样一条项链有丝毫的改变，犹如屋内惊惶的收拾行李准备逃走的李家豪一般，不会变的。
　　阿久摘掉项链，扔在地上，不去管它，走进了房间里。看着拿了厨房的食物和水果刀，塞进大包里的李家豪，打开的衣柜里尽是一模一样的西装与领带，只有几件少的可怜的休闲衣服塞在角落里。
　　“走……走！我们走！他们很快就能找来的！”头发散乱表情憔悴的李家豪换上了休闲普通的衣服，直往门外走去。阿久也连忙套上靴子跟上他的脚步。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的啊。”阿久蹬上鞋，立刻跟紧李家豪走入电梯。
　　“会很快就找到的……”他表情有些阴郁和疲惫，揉了揉头发，按下数字。“这栋楼没有靠近地面的出口，我们只能从50层的舰桥平台上跳下去了。”
　　“嗯，好。”今天似乎也有些脱力的阿久沉静了下来说道。

　　两人来到地面，找了一家破旧的长着透明翼翅的肥胖外星居民开的旅馆，在旅馆一楼咯咯吱吱的椅子上喝了一碗老板娘自制的热汤，便匆匆的到楼上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由于经济中心和人类生活位置的上移，地面被逐渐抛弃，这里犹如窝鼠一般的各类居民甚至多年都未见过阳光，连上层空间的电视信号都接不到，而在地面上，又有其独自的一套生存法则。犹如这个文明发达的世界存在着21个疫区这样与众不同的阴暗地区一样，这个高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地面也犹如疫区一般昏暗脏乱。

　　地面上的世界很快就被深夜的湿滑雾气笼罩住了，关了灯的房间里，阿久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觉，李家豪裹着薄毯，窝在沙发上。根本没必要拉窗帘，外面的路灯早已关上了。冷意不是一张毯子就能抵御的，他在毯子下面半低着头，抱紧双膝，眼睛以可怖的大小睁开着，白的发蓝的眼白衬得瞳孔细小，他的眼眶僵硬，似乎根本没办法闭上眼睛。
　　李家豪偏了偏头，看着似乎毫无心机的阿久的睡颜，那张破旧的铁丝床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军绿色的床垫是多年前的东西了，露着棉絮，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在这样的房子里呆过。自动调节的中央空调和轻的犹如空气一般的薄被，这都是一般家庭都会有的条件。

　　阿久就算白日里如此的疯狂又强大，睡姿也是如此无害。
　　可是就是这种无害，让他越发的恨。从一开始捡到这个女人开始，他就看似能做很多选择，实则什么都无能为力！阿久无心机的笑容和无理智的举动下，暗藏的明明就是一步步把他推进深渊的心机！他相信，阿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杀人，就是为了让媒体拍到自己，让自己无处可逃，让自己不得不依赖她，不得不和她处于同一战线，让他也变成恐怖分子——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可能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和杀人行为而后悔，转头去揭发她。

　　他想到今天的一幕一幕，夜里的空气就变得冰凉刺骨，在肌肤上摩擦的生疼。模糊的血肉，刺鼻的血气连带着特警对他的不救，在高档商城中内心煎熬的可怜自尊，都犹如催命的符咒一般，刺激的他耳膜发胀，太阳穴带着痛楚跳动。本来绝对不会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被全城通缉，更不会要躲藏在这种地方！
　　这个世界都不会再认同多年淹没在人群中的自己——几十年都默默无闻随波逐流，如同身边许多人一样麻木又顺从的弓着腰朝前走的李家豪，虽然觉得人生灰暗与无趣，他也不希望自己被单独拿出，扔在聚光灯下，遭到所有人的注目和排挤！他宁愿生活从来就没改变过！

　　李家豪瞪着可怖的双眼，掀开了薄毯，拉开旅行背包的拉链……熟睡中的阿久完全没有因为这一点点声响而醒来，静默中他听着洗手间破旧的水龙头滴下水来缓慢又让人心痒的节奏，伸手握紧了包里的水果刀。
　　杀了她！杀了她！带着她的尸体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切都会当没法生过！周围的人群还是会认同自己，也能证明自己并不是恐怖分子！杀了她！在顶层开枪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是她逼我的，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杀了她！在内心疯狂又荒谬的想法喷薄的一瞬间，走到床边的李家豪突然抬手，将水果刀狠狠剁向阿久的脖颈！
　　“哧——！”眼前一花，阿久已然消失，刀刃没入床垫中，破败发霉的棉花涌出捅开的缝隙，他颤抖着回过头，看向坐在床尾看他的阿久。浅色的瞳孔里反射着水果刀的寒光，她抿着嘴唇，面无表情。
　　是了，他蠢极了，他又怎么能杀的了阿久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点击还是有那么一点，就是没人收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