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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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看着父母双眼之中的光芒，尤其在见到安简弘和白氏不等自己进屋，就让丫头仆妇们都退下了，就是四娘、七娘几个也都避开后，心中一颤，阿爹阿娘想做什么？
“六娘啊，来快坐下，阿爹阿娘知道你在庙里受委屈了，是阿爹阿娘的不是，误会了你。阿爹阿娘这里给你陪不是了啊。”安简弘来笑眯眯地看着春枝道。
春枝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前世今生父亲这样殷勤地对待自己可还是头一遭呢。忙屈膝行礼道：“女儿不敢，阿爹阿娘送我去庙中听经也是为了女儿好。”
安简弘哈哈一笑，觉得这个二女儿也是蛮明事理的，给了白氏一个赞赏的眼神，咳嗽一声才道：“汴京来了书信，说你大姐姐又生了一个女儿，同你梦中的情景一样的。我和你阿娘才知道之前错怪了你，哎，你大姐姐也是个命苦的，居然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如今身子也坏了，只希望老国公看在你伯父的面上护着她一些了。”
“所以说啊，这女子安生立命靠的就是儿子和娘家。你大姐姐生不出儿子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咱们安家了，如今你大伯父在还好，若是不在了，大房又没个儿子，哎哟，真是命苦。咱们三房里幸好还有虎哥儿，他不但是我和你阿爹的指望，也是你们姐妹的依靠，你可明白了？”白氏接过安简弘的话头，拉着春枝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春枝如何不明白两人的意思，抬头眨了眨眼道：“女儿的第一个梦，是说阿爹将会因为卷入卢大人的案子而罢官，之后将不能入仕了。梦中的场景，本来全家都在为老祖宗八十大寿庆贺，不想有官差闯入带走了阿爹。阿娘四处奔波花费了老大的精力，才保住了阿爹的。”
安简弘拍了下桌子道：“果然是卢远那匹夫害了我。”
白氏忙道：“如今知道了便远着他就是了。”随即问道：“还有什么梦？虎哥儿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是不是刘氏害了虎哥儿？”
白氏口中的刘氏是安二老爷安符弘的妻子，出身也不低，乃是禁军大将刘光义的长女，也是真正的将门女子，和白氏一直不大对盘。当然白氏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刘氏嫁给了安二老爷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相比之下，大房的郭氏只生了三个女儿、三房的白氏更是在连生了两个女儿后才得了唯一的儿子，真是不够看的。
春枝一直都知道白氏和两个伯娘，尤其是二伯娘关系恶劣，她这样问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实际上虎哥儿的死虽然有解不开的疑点，但到底是不是二伯娘做的，春枝并不清楚。
春枝摇了摇头，“女儿只记得父亲丢官之后不多久，咱们家回到了汴京，家中就开始吵着过继子嗣给大伯，大伯娘一直坚持要过继娘家的侄儿，二伯娘想将三哥过继。只是不知怎么的扯到了三房，说要过继虎哥儿。后来，虎哥儿生了病没好久就去了。”
白氏听了此话后，竖起眉头道：“一定是刘氏做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三房好！没有了虎哥儿，安家的一切就是二房独得了。”
安简弘也觉得妻子说得在理，却不想在女儿面前辱骂兄长和嫂子，只是道：“如今咱们知道了这事，以后就要好生防备着，虎哥儿自然不会有事的。”
春枝眨了眨眼，阿爹阿娘想得真简单啊！
安简弘又轻咳了一声，看着春枝双眼发亮地道：“六娘啊，除了这个还做了什么梦？”
春枝心中一紧，假装不解地偏头道：“阿爹的意思是什么啊？女儿的梦都是关于自己家的事儿。”
安简弘直直看着春枝道：“哦？都是关于自己家的？那有没有说到朝廷有什么变故啊？像是皇子们何时封王爵的？哪位皇子权知开封府事？郭应郭相公离开中枢后，又是哪位大人代替他成为下一个相公？来，告诉阿爹，这些可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也关系到咱们三房的将来呢。”
春枝心中一颤，一颗心顿时像掉进冰窟窿一样，阿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垂下头低声道：“父亲，女儿只是做了几个梦，最后一个梦中说到咱们家的事情，没有说到朝堂的大事。梦中说七年后，也就是兴德三十年，大伯父随着陛下亲征辽国，大伯父战死。咱们家，齐国公府就此败落了。”
安简弘一怔，忙抓着春枝细细问起来，但是他话里话外最关心不是兄长的死活，而是战事的结果皇帝能活多久的事儿。
春枝没想到心中最担心的事出现了，父亲居然是这样不念手足之情的人，他以为知晓了七年后安家败落之事安家就能不败落？他以为他知道了这些就能为安家力挽狂澜？或是在朝廷中得到皇帝的宠信吗？春枝心中发冷，连“阿爹”也不再叫了，只觉得一阵灰心丧气。
“战事结果梦中没有吗？那，那个皇子随着皇帝亲征？谁人坐镇开封府？都不知道吗？”安简弘有些气恼，抓着春枝的手腕加大了力气，压根儿没察觉道春枝对他的称呼变了。
春枝只得摇头，她是绝对不会将那些事情告诉给父亲的，父亲这样贪心，若是官小还罢了，若是身居高位迟早惹来大祸的。
白氏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安抚春枝道：“六娘再仔细想想？这些事儿可是关系重大呢！若是你阿爹的官做大了，六娘你们姐妹出门去也就更加风光了，以后许的人家说不定和大娘她们相当呢。”
春枝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安家的败落又不是因为父亲，只要大伯父不死，自己就不用担心。当然了虎哥儿是个好弟弟，若是过继到大房里，说不定还能成才呢。
想到此处，春枝心中一阵通透，但是见父母还是追问不休，她也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了。
“怎么不记得？你大伯父死了，战事结束了吗？他是怎么回来的？你好好想想？快点！”安简弘有些不耐道。
春枝心中一阵激愤，抬头眼带愤色地看着安简弘道：“父亲就只关心那些奇怪的事情吗？您就不想想如何保得虎哥儿不死？如何保得大伯父不死？老祖宗是什么时候过世的？祖父是什么时候走得？这些你都不关心么？”
安简弘被女儿这样质问，顿觉大失颜面，强撑着道：“我当然关心家中之事了，不过陛下如何事关天下百姓，事关重大啊！”
春枝听了，眼中的讽刺之色遮也遮不住了，安简弘顿时忘记了春枝只有八岁，羞怒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不孝女，居然敢嘲笑为父！”
白氏吓了一跳，看抱着头歪在一边的女儿，再看丈夫涨红的脸，对安简弘有些不满，好好问总会问出点什么，干嘛打她？
“六娘，来阿娘这，别委屈了，你阿爹也是太冲动了。你要体谅你阿爹啊，他都过了三十快四十的人了，却还是五品的通判，他急啊！就是你说得，你祖父若是去了，不管是那个袭爵，咱们三房很可能要搬出侯府去，到时候怎么办？如果你阿爹的官位高些，搬出去也没什么影响的，你们姐妹几个虽然不再是国公府的小娘子，却是也官家娘子的。你阿爹他是为了你们才这样问呢。”
春枝知道这个时候惹怒安简弘和白氏，遭殃的还是自己。说不得他们一狠心将自己关在后院逼自己说，自己又有什么法子？收敛所有的表情，咬着唇小声哭着道：“阿娘，我是真的不知道……哇……梦中，只有咱们家的事儿……皇帝怎么了，我不知道……”
安简弘看着在白氏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一阵疑惑，刚才冷嘲看着自己的真是六娘？如今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突然松了一下。女儿若是知晓未来之事，自己一定能够平步青云的。他不愿意就此放弃，遂低声和白氏哄着春枝起来，不是许诺华贵的衣衫就是出门游玩之事，顿像一个真正的慈父了。
而春枝心中已经冷然一片，只用不知道的话来搪塞。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安简弘和白氏才放春枝离开。
“夫人，你说六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安简弘想到女儿在城门前和朱柯的那段冲突，有些怀疑地道。
白氏瞟了安简弘一眼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还有人比我们清楚吗？六娘本来就是几个女儿中最懦弱无才的人，能做几个梦已经是咱们烧高香了，她若是知道还敢不告诉我们？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天就让她在屋中哪里也不要去，只管回想梦中的情景。”
安简弘有些尴尬，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之处来。
白氏咯咯一笑，不大在意道：“康嬷嬷是白家的老人了，只因太讲规矩了不得我的中用，那番话一定是她说出来故意说是六娘的吩咐。”
安简弘满意了，失望地长叹道：“要是六娘知道皇帝陛下的寿元，知道到底是哪位皇子上位就好了。”
白氏也有些失望，不过这些事情在她心中不及儿子重要，扯着安简弘的袖子道：“老爷，大房没有儿子，一定是要过继的。我不管过继谁，咱们虎哥儿是绝对不能给大房的。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呢。”
安简弘当然也担心儿子，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摸着短须道：“过继的事儿，还有好些年呢。过继谁那是咱爹老侯爷和大哥决定的事儿……”
白氏一看安简弘这样，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顿时紧张起来，同他争论了起来。不过，最后她也被安简弘说动了心，虎哥儿就算过继到大房里，也知道谁才是他的生身父母，最亲近照顾的还是三房。他若是继承安家的爵位和一切，而大房的女儿都嫁出去了，二房分出去了，安家自然就是三房的。到时候，就算是大哥大嫂还要仰仗自己夫妻俩呢。
春枝自然不知道父母俩人这番心思，她红肿着半边脸哭丧着回了自己的小院，自然有下人看到了，不多时全家上下都知道了。
康嬷嬷一见春枝这狼狈样子，顾不得埋怨安简弘和白氏的狠心，忙不迭地吩咐紫藤去拿药膏来。
脸上的刺痛在春枝心中，却不及心中的疼痛更深更重。想到父母的言行，她的眼神冷幽幽的，让康嬷嬷看得担心极了。
“六娘，哭一场就好了，莫要怨恨三老爷和三夫人。你要知道五根指头都有长短呢，他们其实也是关心你的……”康嬷嬷知道若是让安简弘和白氏知道六娘那样的眼神，一定会更加疏远她的，忙小声地劝道。
春枝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眼泪却是随着笑声一串串流了下来，这样的父母，她能说什么？
四娘和七娘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春枝伏在康嬷嬷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的情景。俩姐妹也劝着劝着想到了自身，也陪着春枝哭了起来。
“姐姐，四姐姐、六姐姐，欸？七姐姐，你们怎么都在哭？谁欺负你们了，我去揍他！”虎哥儿比八娘先一步跑进屋中，看到三个姐姐哭成一团，心生不安，大声道。
“就是，谁欺负姐姐你们了，我和虎哥儿一起去揍他！”跟着虎哥儿进来的八娘也气愤地挥着手臂道。
春枝止住哭声，深吸一口气，拉过八娘和虎哥儿道：“虎哥儿的话，姐姐记住了。不过虎哥儿自己也要记住，为姐妹撑腰的话呢。”
虎哥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八娘不满地道：“六姐姐为何只让虎哥儿一个人记住？我也能保护姐姐的。”
四娘也收了眼泪，扯过八娘道：“知道我们八娘聪明一定不会忘记的，所以才不多叮嘱的啊。”
七娘眼睛干涩，心中却畅快，今天和姐妹几个，尤其是虎哥儿八娘亲近了许多，真是太值得了。
“六姐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七娘心中猜测不断，安简弘和白氏居然对六娘动手了？
春枝挤出一丝苦笑，扯出一个借口道：“大姐姐又生了一个女儿，阿爹阿娘心中本就不高兴，而我又顶撞了他们惹得他们发怒。”
七娘怀疑地看着春枝，她不相信事情这样简单，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六娘是不会说的，遂深深地看着六娘。
春枝避开七娘的目光，对着姐妹兄弟们说了好半天感谢的话劝走了他们后，才泄愤似地趴在软榻上，捏着坐垫的手抓得极紧——之前的想法更是坚定了，为了姐妹们和自己，虎哥儿不能死，大伯父不能死，而阿爹，最好一辈子只是个小官。
作者有话说第7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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