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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另谋 ...

  •   宽大格子窗下的卧榻上铺着碧色的冰纱,冰凉柔软,春枝盘膝坐在榻上,手中一本《南侯诗集》半天也不见翻页。

      紫藤小心地替六娘又换了一遍茶水,悄声出了门,看着外间无精打采的下风和冬雪,小声道:“小心六娘看见你们这个样子心情越发不好了。”

      冬雪看了眼院子里不见有人走动,才小声道:“紫藤姐姐,你说老爷和夫人为什么要禁六娘的足啊?”

      紫藤想到六娘说的梦,知道这次禁足八成和那又关系,遂警告地对着两个小丫头道:“你们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六娘可是三老爷和三夫人的亲生女儿,可不要动起了歪心思来。”

      夏风忙摇头道:“没有,我们心中可是只有六娘一个主子的。只是七娘屋中的夏雨时不时来探话,我和冬雪都不知道怎么样应付过去……”

      紫藤面色变了一下,叮嘱道:“咱们院子中的事儿该说不该说的,你们俩心中要有数。若是做错了,康嬷嬷可饶不的你们!”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紫藤忙让两人干活去了,方匆匆才进了西间。

      西屋门帘里,康嬷嬷一脸郁色,咬牙道:“七娘看着对咱们六娘亲热,还不是埋着心思。六娘关心安家反倒被禁足,再这样下去,家中上下谁还将六娘放在眼中?”

      紫藤看着康嬷嬷的样子,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迎合着康嬷嬷的话。

      康嬷嬷打发紫藤在门边守着,她才进了里间,对着春枝郑重地行了礼,抿着唇道:“六娘,还请听老婆子一句话。”

      春枝放下书,眼光闪了闪,让她起身道:“嬷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我知道六娘你担心安家,但是要避免那些事儿不是像姑娘这样硬来的,你看,现在三老爷三夫人这样逼你,你想做的还是做不了。六娘你忘了自己才八岁哩。”

      春枝心一动,回想自己重生后这些时日里,依着心意做事却处处碰壁,如今更是让自己落到不太妙的境界处。

      “嬷嬷,是六娘想差了,只是现在怎么办呢?父亲母亲逼问着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春枝虽然打定主意不会告诉安简弘想知道的答案,但是总是禁足也不是个事儿。

      “六娘,你还是个孩子呢,孩子该怎么样?委屈了会哭闹,伤心了会怄气会别扭。你啊,不要做了两个梦就当自己是大姑娘啊。”康嬷嬷意味深长地道。

      春枝一震,明白了康嬷嬷的意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了,谢谢嬷嬷。”
      当晚,春枝就发起了高热来,康嬷嬷本要去正院,春枝拦住了:“此时去不如明日去。”

      康嬷嬷并不知道春枝洗澡时将冰丢入了浴桶之中,以为是商定好的装病,便没有去。次日上午,春枝的发热变成了高烧,康嬷嬷眼见不妙,掉着眼泪冲到了正屋去见白氏,让正在同刺史家遣来的婆子说话的白氏很是生气。

      古婆婆是刺史夫人陈氏身边最为得力的婆子,当即起身道:“贵府六娘不好,夫人快去看看,我们夫人的帖子已经送到了,老婆子也就不打扰了。”

      白氏让崔嬷嬷送古婆婆出去,她才带着一干丫头婆子去了春枝的屋子里。

      春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里,四娘、七娘、八娘还有虎哥儿都围在床边。

      “四姐姐,让八娘和虎哥儿回去吧,让他们染上病气就不好了。”春枝面色难看至极强撑着道。虽然并不是装病,但是让姐妹弟弟们跟着担心,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白氏进了屋子,见虎哥儿和八娘也在,忙不顾两个孩子的哭闹,强让丫头将两人送回去,她才凑上前看春枝。

      春枝只觉得身上很冷,头也痛得厉害,看到白氏时,偷偷地掐了相下大腿根儿,眼泪就刷刷刷地流了下来:“阿娘,阿娘,我痛……阿娘,我真的不知道阿爹说的那些……阿娘,你不要关我了,阿娘……”

      白氏虽然有些贪财,且将儿子看得极重,但是也不是半点不将女儿放在心上的,见春枝如此,也很难受,忙道:“好好,阿娘知道了,看了大夫就好了,阿娘和阿爹也不会再逼你了,乖啊,一会儿就好了……”

      白氏安抚了春枝半天,见她的小脸蛋越发的苍白,额头也更烫后,心中着急起来,忙催着婆子去看大夫来了没有。

      四娘看不下去了,急道:“阿娘,我去看看大夫到了没有?”七娘见状也匆匆跟了上去,两人的丫头也匆匆的跟着,霎时间屋子里空了好多。

      春枝再接再厉,紧紧拉着白氏的手道:“阿娘,阿娘我怕,我看到了卢大人被砍了头,到处都是血,我怕……我不要做梦,不要……阿爹为什么还问我奇怪的事?我不知道啊……”

      白氏心头一跳,忙搂着春枝按住她的嘴唇道:“好了不怕不怕,你阿爹再也不会问你了,一会儿看了大夫就好了。”

      说着还狠狠地扫过屋中几个丫头,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不多时,就见大夫跟着康嬷嬷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四娘等人也没有回避,同白氏一起坐在榻前看着老大夫扶脉。

      大夫凝神诊着脉,先是给右手把脉后又换了一只手仔细的诊了,转头看着白氏恭敬的说道:“回夫人,小娘子的情景并不好啊。”

      一句话说得白氏惊慌起来,忙道:“到底要如何才能治好我家六娘,大夫只管说。”

      “此时本是暑气未散之时,小娘子却是寒气入体,加之她神思过虑,这烧若是退了倒罢了,若是不好,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老大夫的话音一落,康嬷嬷就大哭起来,一边的四娘和七娘也掉起了眼泪。白氏可不想养到这样大的女儿夭折了,忙道:“要什么药大夫尽管开,只要能让六娘痊愈。”

      老大夫忙陪笑着道:“虽说病症有些重,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这就开药,小娘子先用药七日,待高热退了,再换个方子调理些日子,也不过一两个月,就能全好了。”

      白氏舒了口气,忙让婆子带着他去外院开方子取药。

      白氏看着在厚被褥中打着寒颤的春枝,心中难得地浮现了几丝后悔来。留四娘和七娘在屋中陪着春枝,她才带着丫头婆子里回了正院。

      “时候不早了,你去外院看看老爷怎么还没有回来。”白氏瞧了更漏一眼,吩咐一个婆子道。

      不多时,婆子一脸忐忑地行了礼道:“回夫人话,外院传来话,说衙门今日的事情多,老爷将很晚回来。”

      白氏咚地一声将茶杯搁在了小几上,衙门里事情忙?骗谁去?“去叫郑雄带着人去寻老爷回来,就说家里出事儿。”

      婆子忙不迭地出去了,白氏咬着牙恨恨地想着,这才五品的通判,时不时地往勾栏去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高升了还改不了这毛病,就是自己也要跟着丢脸。幸好六娘的梦中只说了自己家的事儿。

      春枝晕晕沉沉,只觉得浑身冷热交替痛苦不堪,不想让姐姐妹妹难受,使了眼色给康嬷嬷。康嬷嬷心中又痛又悔,好不容易劝走了四娘和七娘,正好药也煎好了,忙服侍她喝了药后,又抱着她,让紫藤熬了珍珠米白粥喂了小半碗下去,这才好受了些。

      “嬷嬷,假的真不了,父亲母亲一时看不出来,事后总会有人看出来的。所以不真的生病怎么行呢?”春枝拉着康嬷嬷的手道。

      康嬷嬷抹了下眼泪,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身体在作筏子。六娘你还小,不晓得其中的厉害。”

      春枝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很是荒凉,如果装病骗父母,即使事成了她也会不安的,不如就此真的生一场病,就当时诓骗父母的惩罚了。

      “嬷嬷,晚间父亲回来了,定还会过来瞧我的,到时候还要嬷嬷配合呢。”春枝低低的说道。

      康嬷嬷叹了口气,点头应了:“六娘放心就是了。”

      只是春枝的打算差点就落了空,直到酉时了中才听到安简弘回来的消息,春枝扯了扯守在榻边的康嬷嬷,点了点头。

      康嬷嬷摸了下春枝的额头后高声道:“紫藤!快,快!六娘又发热了,你带着冬雪快去正院禀告夫人去。”

      紫藤带着冬雪匆匆忙忙地去了正院,不想被喜鹊几个丫头拦住了。
      “紫藤,老爷和夫人正在说话呢,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吧。”喜鹊淡淡地道。

      “喜鹊姐姐,我们六娘又发起了高热,劳你去传下话,再请个大夫给瞧瞧吧。”紫藤拉着喜鹊的手哀求道。

      六娘怎么说都是夫人亲生的孩儿,若是因为自己不传话真有个好歹,夫人一定会迁怒自己的。咬了咬唇道:“好吧,你等着。”遂转身进屋去了。

      屋中,白氏正扯着安简弘的衣袖又打又骂:“好你个安简弘,家中没有妾么?还去勾栏睡妓女,你倒是不嫌脏也要想想自己的脸面安家的脸面吧,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个妓女同人大打出手?你还真是出息了。我看那,你丢官不是被谁牵连,完全是你立身不正,被人惦记着参了的。”

      安简弘则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威风,左脸上青肿得老高,嘴角也被打歪了,一身锦服更是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好了好了,你还没撒够泼么?还不赶快住手,让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安简弘因为理亏,也不敢太过摆老爷的谱,只好声气地和白氏说着话。

      “你别总想着吃花酒,女儿被你逼得都去了半条命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白氏松开安简弘,抹干眼泪斜瞪着安简弘道。

      安简弘摸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嘶了一声才不大在意地道:“女儿怎么了?真的病了?”

      白氏嗯了一声道:“你不相信?自己去瞧瞧六娘就知道了,她还是个孩子,做了几个稀奇古怪的梦,想到咱们家的事情多半也是巧合,你还逼问那些有的没的,女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你以后也别想再去勾栏了。”

      安简弘翻了一个白眼,还是没有说出自己逼问六娘时白氏也没有阻止的话来。

      喜鹊在帘子外听得白氏的哭喊声没有了,这才扬声道:“禀老爷、夫人,六娘院中的人来说六娘又高热起来了。”

      白氏一怔,忙推了下安简弘道:“你做的好事,跟我一起去瞧瞧六娘去。”

      安简弘开始还想着自己鼻青脸肿的被女儿看见了不好,只是见紫藤几个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又听白氏说得严重,心中也有些不安,他可不想背着逼死女儿的名声。便不再犹豫,忙同白氏一起往六娘的院子里去。

      春枝迷迷糊糊地听着小丫头禀报着:“老爷夫人来了。”忙让康嬷嬷扶着自己坐起来时,安简弘和白氏已经进了屋中。

      “阿爹……”安简弘还没有走到床前,就被挣扎着要下床的女儿吓了一大跳:“病了就好生躺着,这是做什么?”

      春枝却抱着安简弘的大腿大哭起来:“阿爹,你终于来了……我真的怕啊,我不想再想了,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我怕,我怕啊……”哭着哭着还抽搐起来,片刻后更是瘫软着晕了过去。

      安简弘吓了一大跳,莫不是真逼得女儿丢了性命?忙转头大声让婆子去请大夫:“快快,让郑雄拿着咱们家的牌子去请大夫来,要快。”

      不多时,泉州城中比较有名的周大夫被请了来,摸了脉后,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却也不敢尽数说了,又看了白日里大夫开的方子,这才道:“老大夫的方子极好,小娘子如今这样实乃惊吓太过又心情太过激动之故,若想她早些痊愈,切不可再受惊吓也不可再费神了。”

      安简弘连连点头,让康嬷嬷几个好生照顾六娘,随着周大夫到了外院,尴尬地道请他给自己看外伤。

      周大夫心中暗笑,好生地把了脉开了药这才去了。待得安简弘和白氏离开春枝的小院歇下时,已经是戌时了。

      正房后边西侧倒坐的三间耳房中却是直到戌时末才熄,柳姨娘和林姨娘相对坐在灯下,屋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妹妹这又是何必?咱们在安家好歹吃穿不愁,再多有动作,夫人绝对不会轻饶的。”柳姨娘低声劝道。

      林姨娘柔和的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我没有再多的时间忍耐下去了,柳姐姐,妹妹只要你一句话,你是帮还是不帮?”

      柳姨娘神情踌躇不定,“妹妹,若是我一人自然该竭尽全力帮你的,但是有七娘,我不能什么都不顾的而连累了她。”

      “罢了,我体谅姐姐的慈母之心,所以姐姐也体会我为我儿报仇的心思,妹妹只需要姐姐做一件事。”林姨娘轻声凑近柳姨娘耳边低语了一句。

      柳姨娘心头一颤,拉着林姨娘的手道:“妹妹,你这是送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姐姐不必劝我了,一日为妾终生为妾,当日虽然晓得这样为妾之难,却不曾想到连孩儿都不能有……”林姨娘起身提起灯笼,叫醒了门边打盹儿的小丫头,回了隔壁自己的屋子去了。

      灯下的柳姨娘还在发呆,她也不想这一生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过着。摸了摸肚子,想到七娘劝诫的话,眼神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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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另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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