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94、【94】

　　无人的空屋中，暖黄的壁灯静静照亮着这个房间，任凭户外暴雨如泼，寒夜侵袭。虽然主人已经有事离去，留下的莫名气息，却一直淡淡的萦绕在空气里。不知过了多久，纲吉在一阵湿气的包裹中感觉到皮肤的黏腻，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简单流利的装潢线条一直延伸转折到四方墙脚，没入浅色窗帘后面。以及，莫名熟悉的感觉……

　　这里……是哪里？用手支撑身体坐了起来，纲吉这才发现脖子很不舒服，好像被什么暴力殴打过一样酸痛难忍，全身一阵微微的凉意环绕，这才注意到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

　　衣服居然是湿的。怎么会这样。注意到异样的纲吉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低下头去，想看清楚自己所在何处，没想到一眼望去竟然傻在当场。

　　谁来告诉他一下，这个给自己盖上一层毛毯的人是谁？这里是谁的家？为何他感觉有一阵脊背发凉的熟悉感？全身湿透被捡回去躺在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睡觉已经很奇怪了啊……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盖在自己肩头的这件黑色的外套，这布料样式！这这这……

　　伸出有些不听话颤抖的手指，可怜的草食动物，好像对待什么有毒物品似的用两个指头捻起胸前垂落的一只袖子，把它轻轻翻转了过来……果不其然，鎏金的袖标上，两个红得流血的大字毫不留情蹦入眼帘——风纪！

　　！

　　一刹那间，血色的光芒四散如箭刺伤灵魂，使他的两只眼睛痛不欲生……

　　突然全世界的垃圾全部冲进了草食动物的脑海中，造成了泽田纲吉的大脑交通堵塞，他发现自己思考不能，脑海乱七八糟的几乎膨胀炸开，只能睁着眼睛不顾愚蠢地反复翻看那两个威风凛凛的汉字，虽然此刻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从来没有识过字。

　　“啊！”确认真的是云雀学长的外套没错，明白了自己处境的纲吉有些脱力，“真是一切都完了。”

　　身上这么湿，又在云雀学长的家里…… 这么说，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什么的了。伸手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他感觉有种逃生的本能冲动在血液里叫嚣蹦跳。之前我说了什么，哈哈，真的记不起来了……没事的，一定什么也没有发生……

　　克制着手抖勉强把那件沾染了体温和潮湿的毛毯折叠好放回沙发，泽田纲吉表情僵硬地环顾四周，还好，没有人，学长并不在家。没事的……没事的…… 他反复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心跳却越来越快，感觉心脏就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手腕上海搭着那件外套，听凭自己手指痉挛般的发颤，纲吉低下头看着它，那件在自己睡梦中护住自己体温的衣物，即使主人不在，也散发出让人战栗的气息。他定定地看着它，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许久不见的红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脸颊上，他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淅淅沥沥的雨声，挺得笔直让人倚靠的脊梁，恍若冰霜初融的侧颜，曾经近在咫尺，真实存在。

　　真是惨了，当时我自己脑子里塞的是草吗？果然是草吃多了吧……居然当着他本人的面说什么你是个山寨劣质产品你打不过云雀恭弥这种话……怎么会喝这么多酒，川平大叔也真是，怎么可以把我丢给……

　　一面抓着后脑勺本来就乱七八糟的棕发，一面苦恼的纲吉努力梳理着混乱的记忆，却猛然想起某些重要的事情好像被他遗忘了—— 川平叔叔！他到哪里去了？还有，我是回家来整理东西的啊，这些糟了，不知道妈妈在医院里里怎么样了。

　　一时间只想扶额的泽田纲吉，再次东张西望地在大厅里寻找云雀的身影，只是自他醒来，周围就一直保持安静空荡的无人状态。

　　“云雀……学长？”咬咬牙鼓起勇气，试探性的叫了声。没有回应。

　　“云雀学长？你在吗？”

　　……

　　“云——雀——学——长！”边叫唤便四处走动，最后无奈地从厨房门口倒退回来，没有人。

　　感到有些头疼的纲吉干脆不再乱走动，站在最后一扇没有打开的门前，叹了口气。云雀恭弥不在，他便无法交代，道歉什么的先不说了，他现在需要赶回医院。走之前就这样把妈妈拜托给小安，现在一晚上都过去了，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很担心。第二天早上还有体检，小安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的。

　　话说啊，这个房子，居然……是云雀学长的家。虽然十分整洁，但却很空荡，只有他一个人住吗？

　　大厅里除了电视和茶几沙发，多余的摆设一样也没有，唯一的装饰大概就是墙上那幅书法，大屏幕的液晶电视上，刚出厂的标签保护膜都没有撕去，看上去依然崭新，也许根本就没有被人打开看过。饭厅也是，只有一张木质长桌，外加整整一个收藏架的各种红酒，连椅子都没有，让人无法想象如果吃饭要坐在哪里。而厨房的位置根本是个空房间。

　　这也太简洁了。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照顾起居，尤其是那样的厨房…… 纲吉叹了口气，有些像自言自语般呢喃出声，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察觉的些微情绪：“这样，所以你才一直吃汉堡对吗。”

　　也是啊，像云雀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和别人群聚住在一起。又怎么会自己动手做饭啊。光是想象一下他手持菜刀站在烧的油烟滚滚的锅灶前，那副情景就让人心脏受不了。

　　只不过，一直这样的生活，真的有人愿意过下去吗。每餐吃汉堡，一年365天，再怎么换口味，也还是想吐吧。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所以云雀才会和他换便当吃。

　　蓦然，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样的场景，从心底呼之欲出的温软记忆。那个午后，在光线明亮的接待室里，原本跷着腿靠在软椅里高高在上的食肉动物，俯下身夹起那条因为煮了几餐蔫黄的青椒，没有去为难脸色绯红的他，而是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起来。

　　云雀……恭弥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很久以前，就有无数的人想过这个问题吧。

　　那样高高在上，曾经自己像疯了一样追逐的风，哪怕摔痛甚至甘愿粉身碎骨，都想触及到的人。周身暴旋的力量，扯碎一切束缚和世俗，好像随时可以消逝，任谁也无法抓住的狂岚，自由来去天地之间，却又有着平息到近乎温柔的片刻。

　　孤高不羁的锐利凤眼总从最高处俯瞰整个风景，狭长锋芒的瞳眸线条，就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统统弃如敝屣，无法进入他的眼里。

　　而自己此刻，却在他的住所里——离他最近的地方。这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眼前的这扇门并没有关紧，只是虚掩而已，从缝隙间可以瞥见里面依然亮着淡蓝光线的电脑，以及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下意识地，纲吉伸手推开了门，小心地走了进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每一步迈下去，就有种呼吸凝滞般的紧张感……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察觉到自己不正常举动的草食动物无奈地哭丧下脸：“好……好像做贼。”

　　是一间书房，一尘不染。几个书架上摆着大量英文著作和一些砖头般厚重的理论书，光看书名就让人有种双目眩晕的不妙感觉。显示屏薄得如同纸张的一台银灰笔记本电脑坐落于桌上，桌面上似乎打开着某个设计程序，旋转重叠的美丽花朵型图案定格其上，幽蓝的淡淡光芒就是由它散发。

　　这是泽田纲吉从未接触过的，云雀恭弥的世界。原来飓风暴雨般汹涌的背后，是截然不同的反差平静。

　　他完全未有想象过，那个看起来嗜血好战无比的少年，看似单薄却力量感肆溢的身躯背后，是这样一个存在。是的，从醒来到现在，这个空间一直充斥着某种他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是纲吉很久很久没有再感受到的——安定。

　　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微妙的心境不知不觉间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的现实状况。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刻，视线却不经意瞥见之前那本所谓摊开的书。好奇心作祟，纲吉忍不住探身看了看。

　　一望之间，嘴角的笑容凝固僵直。他就这样站在桌前，如同眼球被人恶意扯出一般，视线再也难以挪动分毫……随后冰冷的尖锐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过来，混合着骤然逆流的血液，一瞬间冲没了头顶！泽田纲吉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模糊微弱的一声呜咽，发凉失力的手指不受控制松开，窸窣一声，听凭那件外套掉落在地。

　　裂痕斑斑的纸页蓦然映入眼帘，即使被人为恶意地扯碎，纸片上几个零星的假名也足以让他熟悉得瞬间认出，因为，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这根本不是什么书籍，而是一本之前被人翻阅传看已经破烂不堪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