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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离魂 ...

  •   苏笙放下纱帐,平躺在床上,将玉佩放至胸口,轻念起咒文。

      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如同夜晚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

      微风拂过,纱帐随之舞起。苏笙的身体被风温柔的包围着,似乎慢慢化为了风的一部分,缓缓浮上半空。

      待到微风静止,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灵魂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如沉睡般面容安详的身体。

      苏笙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灵魂要比身体灵活的多,无须在意墙壁的阻隔,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

      但他毕竟还是活着的,若灵魂脱离身体太久,便可能无法再回去。而且,这个样子很容易成为某些鬼怪的目标。

      比如纱帐外那些蠢蠢欲动的鬼魂。

      之前苏笙因忌惮而不能与他们直视,现在则可以好好打量他们。

      虽说骨雕不可能细致到每一张脸都刻画的与本人无异,但眼前这些灵魂与骨雕上那些将士的脸,出入太大了些。

      发觉到了他的注视,十二个灵魂围了上来,伸出手抢夺他的灵魂,凶神恶煞甚是可怖。

      “他死了,他死了。”魂魄们躁动起来,发出瓮声瓮气的古怪声响。

      “来代替我。”

      “他是我的。”

      “解脱了,可以解脱了。”

      苏笙并没有躲,只是看着他们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穿透过去。

      “居然是生灵。”

      “可恶,生灵不行,碰不到。”

      “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了。”
      鬼魂们依旧躁动着,扑向他的实体。金色的光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裂缝,将他们狠狠的弹开。

      有玉佩在,他们不可能接近。

      对此苏笙早已司空见惯,若无事情的抬起长袖。

      一丝线从华服中长长的垂了下来,那丝线异常的细微,唯有日光照射到的时候,才会反射出莹莹光亮。

      而线的另一端则连接着自己的身体,若事情办完,他可以顺着这丝线回到身体中。

      悠悠的穿透前仆后继的鬼魂,他还是决定先去做完该做的事情,再回来听这些鬼魂的故事和请求。

      当然,只是听听乐子而已,他不会好心到连鬼的忙都帮。

      “你是国主吧?是国主吧?”忽然有一个粗哑的声音唤住了他。苏笙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鬼魂其貌不扬,眼睛却明亮。若不是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怨气,倒真不像已死了的人。

      “放过我们吧,我们已经守护了你的子民这么多年,足够了吧?”

      见他停下脚步,那鬼魂忽然跪了下来,恭敬道。

      苏笙注视着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答话。

      这是武源的哪一代国主所做的事情?将忠臣将士的灵魂锁进里,迫使他们死后仍为自己效忠。

      从不顾他人想法,只懂得用权力一手遮天,不择手段,横行无道。

      和某人简直一模一样。

      苏笙暗自咬了咬牙。

      沉默持续了良久,鬼魂似乎是等得太焦躁,忽然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但他们并无法触碰苏笙,只是在他身边不停挥舞着手臂,似要抓住他一般。

      “让我回去。”

      瓮声瓮气的声响充斥在耳边,魂魄们挥舞着手臂,目光空洞,声音低沉而杂乱。

      成为鬼的时日太久,已经很难恢复人的神智,只为了执念而日复一日的徘徊,寻找解脱。

      苏笙叹息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的纠缠,静默的匆匆离开。

      鬼魂的请求变成了绝望的嘶喊,响彻在空旷而孤寂的庆麟殿里。

      震耳欲聋。

      见到珠儿的尸体,苏笙忽然有些不安。

      按理说,刚死不久的人灵魂不会消失的如此彻底,总该徘徊些许才能完全与那缕“丝”断开才是。

      可是他现在却连一丝灵魂的气息都捕捉不到,就像是灵魂被人夺走了一般。

      苏笙目光一闪,握住她长袖下掩藏的手,翻看起来。

      果然,在手背外侧有一枚如花瓣般细小的红色的印记,鲜艳如血。

      那是平常人所无法看到的诅咒印记。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下咒给一个宫女,除非她触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苏笙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骨雕。因为那日正是她将骨雕放置到桌前,所以怨魂对她施咒夺走了她的灵魂。

      看样子它们已经因为仇恨而开始肆意攻击其他人了,而继续这样放任下去,恐怕它们会冲破骨雕的封印,肆虐于皇宫,并且滥杀无辜。

      但以自己的能力,真的能和那十二个怨魂对抗么?

      苏笙紧握住拳,皱起了眉头。

      “太子?”

      正思索之时,略带惊异的声音却自耳边响起。

      苏笙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站在身后的,却是一位年轻的男子。

      黑发如绸,肤白若脂,眼眸澄净,着一身青色华衣,宛如谪仙。

      他怔了怔,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只是灵魂,常人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苏笙大觉不妙,连忙转身匆匆跑开。

      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鬼魂,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也有人天生灵力过人,能无意间看到灵魂。无论如何,若是让苏砚误以为自己偷跑了出来,那可就不妙了。
      “太子,等等!”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本想追上前去,却无意间看见了地上那丝反射着光芒的金线。
      微愣稍许,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男子的目光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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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笙突然睁开眼,猛的从床上坐起身。

      刚才被人发现所以太过慌张,他忘了灵魂是不用跑回来的,只要集中精力想象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好。

      突兀的回到身体,苏笙感觉还不太适应,浑身轻飘飘的。舒了口气,他本想唤人问问时辰,手刚刚贴上纱帐,便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太子醒了?”

      “翠羽?”苏笙一愣,看着站在纱帐外的身影,疑惑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太子说日落之前不允许人进出,奴婢在外面又不放心,所以进来守着。”翠羽低眉,微微躬身,态度恭敬。

      “……辛苦你了。”苏笙顿了顿,笑容温和。

      “不敢,这是奴婢该做的。”翠羽依然是低眉顺目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行礼:“既然太子醒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明明还没到日落。”苏笙眯起眼睛,望着从窗格洒落下的金色光芒。明媚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让那原本温柔的笑容显得有些恍惚:“来聊聊吧?”

      “太子最近为何这么喜欢聊天?”翠羽也随着他淡淡的笑,再没有了从前的局促。

      “或许……是因为孤独吧?”苏笙将头倚在床边,望着窗外的那一小片天空,目光渐渐黯淡:“在这里困的越久,越难以找到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宫里的冬天无论如何的冷,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熬着,盼着春暖花开的日子到来。”

      “孤独……么?”喃喃的重复着话语,翠羽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片破败的叶子打着旋从窗前掠过,随着风消散了她若不可闻的叹息:“可这冬天漫长的,总好像永远都过不去似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经单纯而懦弱的女子也会不再注意那些繁文缛节,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偶尔的失神;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像自己一样,期盼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在不经意的时候,将目光停放在无比遥远的某处。

      “翠羽……你在期望什么?”苏笙望着她失神的样子,忽然有些在意,这个深宫中是不是还有人和他一样,纵使心如死水,也会在心底埋下那渺小却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翠羽注视他良久,目光平静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微风拂过,晕开了温润浅淡的光芒,她在朦胧光线中忽然淡淡的笑了:“太子,这个问题您在那个晚上已经问过了。”

      “那个晚上?”思绪纠葛,那个记忆模糊的夜晚似乎已加印成久远的过去。一旦想起,他的头便会有细微如虫啃食般的疼痛:“我……似乎不太记得了。”

      “太子您大概是太倦了。”翠羽躬身行礼,笑容在氤氲的光线中越发的模糊:“奴婢先下去了。”

      苏笙注视着她晕开在光线中的聘婷的身影,并没有阻拦。

      头脑昏沉,记忆模糊,最近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大概他是真的太累了吧。

      木雕流金的大门在眼前缓缓缓阖上,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随之湮灭,整个大殿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苏笙醒来的时候,看到焱亲王正坐在自己的身边,悠悠品尝着杯中碧绿的茶。氤氲的光线勾勒出完美而坚毅的轮廓,让他本来严肃的面容透露出淡淡的温柔。

      苏笙坚定的相信那光线渲染出的温柔只是个错觉,所以他只是失神了顷刻,以确认般的口吻犹豫的唤:“皇兄?”

      苏砚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过头面无表情的问:“醒了?”

      苏笙慢悠悠的坐起身,似醒非醒的盯了他良久。这人每次来都是不由分说的将他从床上拖起来,今天怎么换了个性子,肯坐在床边安静的等了?

      “怎么,皇弟这么看着我——”苏砚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茫然的神情,忽然凑上前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冷冷勾起唇角:“莫不是在诱惑本王?”

      苏笙此时很想抢过那碗茶水,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从头到尾的淋个透彻。但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错过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淡淡的回应:“皇兄多虑了。”

      清晨的风有些冷,他无视了还在玩味的打量自己的苏砚,下意识的扯过被子覆上。环视周围,偌大的庆麟殿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清清冷冷,安静异常。苏笙有些奇怪,每天这个时辰应该有人伺候更衣才对,那些下人都到哪去了?

      “皇弟如此冷淡,真是让我伤心啊。”苏砚觉得他茫然张望的样子甚是有趣,倚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说些不切正题的无聊话。

      “……找我有事?”苏笙皱了皱眉,没什么心思应对他的无理取闹,单刀直入的问。

      “哦——我正好想问问你。”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悠然的踱步到桌边,将那碗已经凉的透彻的药举了起来,笑容越发冰冷:“我昨晚走之前,特意叮嘱你要将它喝干静,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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