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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尸之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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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家伙还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苏笙白忙了一场,心情不悦,便敷衍道:“皇兄英明。”
“不过大还丹与这假死药的药性相冲,才会让你的胃不舒服。”苏砚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却也不甚在意:“也幸好你服了这大还丹,才会这么快醒过来。毕竟那假死药对不习武的人来说,危害还是很大的。”
啰嗦。此时苏笙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见对方没有搭话的意思,苏砚眯起眼睛,忽然欺身上前:“本王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的知道他们下毒之事的?”
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过是想问出这个问题。苏笙无奈的看了看他,视线又下意识的投向桌边的骨雕。
魂魄依旧一动不动的围在骨雕的周围,但数目似乎不太对。
苏砚也回头看了一眼,问:“是那骨雕告诉你的”
昨晚那些步骤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苏笙只是含糊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提前吃了能解百毒的大还丹,然后跑去送死?”
其实他不过是去的比较及时,刚好赶上常墨送酒而已,但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苏笙继续点头。
“你进去直接奔酒而去,未免太明显了。”苏砚的眸子暗了暗:“而且,你根本不必喝下那杯酒。”
确实,苏笙的闯入本不在那些人的计划范围内,若是他没有喝那酒的话,武源的人会为了减少麻烦找借口打翻酒杯,然后再用阴阳壶重新满一杯无毒的给他。
而他故意虚张声势的直奔酒而去,就是为了故意让武源的人看穿,他和焱亲王已经知道这件事的阴谋,武源就会因为有所顾忌而有所收敛。加之黎国太子喝了他们的酒中毒,必将怀疑到武源的头上,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接受调查。
既然要调查,那么他们的行为又必然受限,之后的暗杀行为也就只能暂缓或者干脆不执行。
而苏砚会在他们准备的这段期间,完美的筹备出反击的计划。
苏笙相信这位焱亲王的实力,但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遂敷衍曰:“比起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废太子,自然是皇兄的命更重要。”
理所当然说出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无奈。
苏砚握了握拳,神情更加高深莫测,眉宇间看不出是忧是怒。
苏笙发觉到他颜色不善,便也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态度忽冷忽热的皇兄到底在想什么,就像对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怀疑和相信,真心和假意,忠诚和背叛。蒙蔽着的双眼与心早已不信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还有什么温暖可言。
不相信,也就更没必要去兀自揣测别人的想法。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苏笙迷迷糊糊中几乎睡着。
一直站在床边的人终于离去,笼罩在头顶上方的阴影和那巨大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只余下殿内回响着的,压抑着恼怒和烦躁的低沉声响。
“好好照顾太子,在他身体养好之前不许他去任何地方。若有一丝差错,为你们是问。”
听见门开合的声音,苏笙默默松了口气。
宫女们大概是被苏砚吓坏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围上来,而是安静的在两旁垂首待命。
直到确定苏砚走远了,他才睁开眼睛,望向骨雕的方向。
那些古怪的怨魂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细细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魂魄擅自脱离依附是不祥的象征,如果不加小心很容易酿成大祸。
大概刚才是还未清醒所以看错了吧?意识到这一点,苏笙稍稍放心。
“太子,该喝药了。”碧春端了药进来,趁着他还未合眼,连忙把药呈了上去。
苏笙闻见那药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先放那吧。”
“可是焱亲王说了,若是您不喝的话,下人们就要受罚……”碧春犯了错似的慌张跪下,声音有些委屈。
苏笙心里叹息了一声:苏砚这百试百灵的一招,真的挺讨人厌。
无奈,只得伸手接过药碗。无意间扫过碧春的脸,却看见她眼睛微微发肿,像哭过似的。
她不像翠羽那般胆小,平时又稳重,应该不会是被苏砚吓成这样。苏笙犹豫了一下,继而问:“怎么了?”
“……奴婢没事。”碧春心慌的回答,小心翼翼不敢抬头。
“没事你哭什么?”见她的样子,苏笙隐隐有些不安。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就是被苏砚强制封了口。
“……”碧春不知找些什么借口掩饰,干脆就沉默下来。
“罢了,不想说就算了。”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大概是什么难以和人分享的私事吧。苏笙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把脸洗一洗,脸都花了。”
“谢太子,那这药……”
“放心,我会喝的。”浓苦的药味漂浮在鼻尖,苏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碧春踟蹰了一会儿,很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但见太子并没有再理她的意思,便只能退了下去。
苏笙听见周围再没动静才睁开眼,见四下无人,便坐起身捧起药碗,琢磨着该把药倒在哪。
脚刚刚落地,一股凉意却猛然爬向脊背。苏笙猛的抬头,发现那十二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苏笙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端着药碗来到骨雕前。
骨雕上弥漫着黑色的烟雾,将那十二人的面容遮住。比起昨日,这骨雕上的怨气似乎更浓了些。
十二个人会盯着他,说明已经将他作为了目标。但是为什么?武源的目的应该是对付苏砚,为什么咒杀的目标反而成了他自己?
一开始虽然觉得这东西颇有邪气,但也不像是诅咒用的道具。难道自己的猜想错误么?
还是说……这东西会给触碰它的任何人下咒?那样的话护送此物的人早就该死了。
苏笙下意识的摸了摸玉佩,正因为有这玉在,这十二魂才不能对他做什么,只能凶狠的瞪着他。
难道这就是它们怨气变重的理由?
正蹙眉思索,庆麟殿的大门再度被打开。苏笙因过于专注而丝毫未觉,倒是翠羽见他蹲在骨雕前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太子在给那骨雕上贡品么?”
苏笙一愣,才意识到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将药碗放在了骨雕的旁边。
估摸着翠羽是来督促自己喝药的,他无奈苦笑:“闲来无事把玩一下而已。”
无意间瞄向那些怨魂,却发现十二个魂魄齐刷刷的将视线放在了翠羽的身上。
苏砚一怔:那些鬼魂居然无缘无故望向她?
“不就是个骨雕,有什么特别的么,太子这么稀罕?”翠羽悠悠的踱了进来,伸手便要触碰那骨雕。
“别碰!”苏笙连忙出言阻止。被怨魂盯住本就可怕,这时候再去招惹它们,难免惹祸上身。
从未见太子如此大声呵斥过她,翠羽以为他是怒了,仓惶跪下来:“奴婢该死!”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东西太危险,别再乱碰。”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苏笙放缓了语气。
“危险?”翠羽看了看苏笙,又看了看那座骨雕,心生好奇。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个装饰品而已,一个装饰品能有什么危险?
看出她的不解,苏笙笑笑,将药碗举至唇边,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倒是你们怎么了,今天这么安静?”
“……太子不知道么?”翠羽的眸子暗了暗,声音略带了些沙哑:“珠儿她……死了。”
“什么?”拿着碗的手一抖,险些掉落在地上。苏笙怔怔的望向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死因呢?”
“早上碧春去唤她起床,唤了几声都没反应,后来才发现她身体冰冷,气息也没了,像是睡梦中猝死的。”翠羽说着,神色越发黯然:“太医院的人也查不出所以然来,但确定不是瘟疫便也没再追查,毕竟我们这些丫鬟的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
“为何没人告诉我这件事?”苏笙皱紧眉头,也顾不上安慰她,在千头万绪中整理着思路。
“是焱亲王说太子您身子不适,怕您听了消息伤心才命令奴婢们不许说的……”
怕自己伤心?恐怕理由没这么简单吧?苏笙冷冷勾起了唇角。
明明是他身边的人死了,却让下人们对他保密,难道是珠儿发现了什么被灭了口,怕自己追查下去?
“……太子?”见他神色凝重,翠羽怕他伤心过度,小心翼翼的唤。
“珠儿的尸体葬了么?”苏笙回过神,面无表情的问。
“还没有……”
“我去看看她的尸体。”未等她说完,苏笙便径自走到了门前。总觉的事情不太对劲,若是苏砚对自己起了戒心而在搞什么鬼,不致于对这么一个丫鬟下手;若是为了武源的事情便更没有理由,苏砚一直对庆麟殿的下人管理很严格,不允许他们离开附近范围,她也不可能偷听到什么重要的事情。
唯一有关的……苏笙一怔,猛的回头望向那座骨雕。
没错,那天似乎只有珠儿一个侍女触碰了这东西。难道是感染了阴气被侵蚀致死?可是这些家伙虽怨气很重但也不致于如此暴戾……到底是为什么?
“太子,焱亲王说了,您身体好之前不能出去……”翠羽站在他身边踟蹰不已,不知是否该阻拦他。
既然苏砚下了令,门外一定派了人把手,想出去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苏笙下意识的抚上腰间的玉佩,果然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用这个。
“算了,我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苏笙叹息了一声,走回床边。
“……是。”翠羽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虽然还不太放心,但既然太子下令,也只得遵从。
“等等,翠羽。”苏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唤住了她。
翠羽没走出几步,听见太子唤她遂又折了回来:“太子还有何吩咐?”
“日落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殿。”命令的语气,苏笙的目光又渐渐温和下来,以询问的口吻说:“你能做到么?”
“既然是太子的要求,奴婢自然尽力。”轻声应着,她的唇角淡淡勾起了一丝笑。
苏笙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翠羽轻阖上殿门的那一瞬间,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