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好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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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饭香把他给“诱”醒了——从摔下来的那个夜晚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已经多久了，真的好饿……“粗茶淡饭，行吗？”赭衣少女端着食案，放到他的塌边。
“已经叨扰好姬娘子了，哪里还敢嫌弃！”李恪连忙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
“看你周身尽是丝帛之物，美玉革带，十指修软，便知你非富即贵，怕你吃不惯山中的粗野之食。”少女微微一笑，把竹筷递给李恪——菜样很简单，一份野菜，一份山菌，一盘面饼。
“好姬娘子心思细腻，说的对也不对。饥肠辘辘，何关富贵？但饱足矣。”李恪接过竹筷，拣起野菜和山菌，放到面饼上，卷到一起，咬了起来——少女的手艺一般般，菜味平淡无奇，面饼尚缺筋道，最多不算难吃罢了！若在往常，李恪绝对不会吃这些东西，不过现在他确实是饿坏了。
“呵呵，你这人却不讲究……”看到李恪吃的很香，赭衣少女开心的笑了。
“不讲究……”这个修饰词用在他身上，李恪暗自偷乐。
“你笑什么？”赭衣少女被李恪笑的不明就里。
“没什么，没什么……”李恪连忙摆摆手，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被‘捡’到这里，已经多久了？”
“‘捡’？你真有趣，这样说自己。一天了，今早被发现了，现在已经半夜了！”赭衣少女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
“一天……”李恪停住了筷子——阿育现在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一如阿育不知道他的情况！还有崇敬！如果他们找不到自己，要是再把坏消息传回长安，那宫里面还不得……万一大家都以为他就这么“薨”了，父母情何以堪？杨惜那样娇弱的身体又如何承受得住？而以阿育的脾气，他要是自责而干出点傻事来也是李恪毫不奇怪的！将会怎样一个混乱，李恪不寒而栗——可别他没事了，别人却因此而出事！
“你有心事？！”赭衣少女见李恪突然之间颜色黯淡下来，心中猜测着七八分。
“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现在是死是活，我却在这里跟好姬娘子欢笑，好生惭愧……”李恪忡忡解释道。
“哦，是……是皮外伤，不用很久就能好的，到时你就可以回去了……”赭衣少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恪，只好说他的伤。
“也只能如此了！”李恪苦涩的笑了笑——半个月的光景，阿育得吃苦头了！“好姬娘子不吃吗？”
“我……吃过了……”赭衣少女顿了顿，回答有些犹豫。
“哦。你姊姊呢？”李恪不再乱想，专心吃东西，随口又问。
“我姊姊？”赭衣少女眼神中有些迷惑，回答的很茫然。
“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不就是她救的我？！”难道不是赭衣少女的姊姊？李恪嚼着食物，脸上却不动声色。
“噢，你见过了？”赭衣少女却又肯定起来。
“是啊，你帮我包扎完出去了以后，她来过。”李恪如实相告，但是没有描述细节，以及他对黑衣少女武艺的惊讶。
“她叫蒙娆！我都叫她小娆！”李恪还没问怎么称呼，赭衣少女便自己说出来了。
“你叫蒙好？”李恪盯着赭衣少女。
“我……”少女吞吞吐吐。
“你不姓‘蒙’？”李恪很敏锐。
“你叫我‘好姬’就行了。”赭衣少女考虑了一下，一口咬定下去。
“‘好——姬’？很有古风。听你的名字，似乎也是出身贵胄之家吧？”李恪咀嚼着赭衣少女的名字。
“……嗯。”好姬轻轻应了。
“怎么会隐居在深山里面？遭了灾祸？”李恪仍然盯着好姬，而且放下了手中的面饼，继续问。
“失了亲，没了家。”好姬回避了李恪的眼睛，黯然答道。
“人祸猛于天灾！”李恪叹了叹——永嘉以来，中原战火纷争不断，百年间王朝更迭，伴随着杀戮无数，有多少人家从此香火断绝！就这样躲在深山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人世无常，非福焉知！”好姬幽幽说着，大约是被说到了痛处……
“是我不好！不该提叫娘子难过的事情。”李恪住了筷，连忙自责。
“于你何干！”好姬大度的摇了摇头。
“你与蒙娆娘子应该是主仆？”不是姊妹便是主仆，否则没那么巧正好能住在一起——李恪很有把握的猜想。
“嗯，我们姊妹相称。”好姬，似乎没有半点城府，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坦率，李恪不住要好好欣赏她的纯真，“她比我大，我叫她一声姊姊。”
“而你应该才是她的主人，对不对？”李恪笑问道，就知道他一准不会错。
“差不多……”好姬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好姬娘子心善，能不能帮我跟蒙娆娘子求个情，请她帮我去传个话？”李恪突然想到，如果他能说动好姬帮她相求，那么蒙娆必定是不好拒绝的。
“传什么话？”好姬眨了眨眼睛，期待李恪的答案。
“告诉我弟弟我无恙，不日便能回去。！他若能来接我，那更好，也省却叨扰娘子；若不方便叫外人知晓娘子的住处，即作罢！只要能叫他安心便好，也免得把错误的消息传回长安叫家中父母妻子虚惊一场。”隐者多半不喜欢被外人打搅，更不喜欢被陌生人知道居所，李恪深以为然。
“你……有妻了？”好姬突然直直的看着他，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来。
“有！已婚快五年了，这次上山就是为了与她一起求子的！”李恪也不相瞒，“怎么了？”
“没……没什么……”好姬慌张答来，眼神有些游移无主，“你弟弟住在哪里？”
“就住在女娲祠的山舍里，以蒙娆娘子的身手，我想这事应该容易办到。事成之后，他日回得长安，李恪必当重谢。”李恪竟有些感激涕零。
“谢……不必了！小娆不是很容易说服，我试试吧……”好姬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
“有劳好姬娘子。”李恪抱拳致谢。
吃完饭，好姬收拾完便出去了，说今晚跟小娆睡，李恪可以安心的睡在她那里。已经躺了一整天，饭饱之后李恪完全没有了睡意，满脑子都是昨晚莫名其妙的回忆和李愔崇敬此刻如何的想象，虚虚实实……
李恪想的一点也没错！
昨天晚上，一行六人发现李恪不见了，面面相觑片刻，突然意识到李恪是掉下去了，便都连忙对着悬崖下面，歇斯底里的拼命呼唤，可是，除了众人的回声，什么也听不到……
李愔登时便九魂去了八魄，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好半天，不敢相信哥哥就这么不见了——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李愔从小到大调皮捣蛋，但是闹出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还是头一遭，更不曾想到出事的还是他的亲哥哥。“哥哥没了……”李愔先是呢喃自语，几乎就在同时，轰然崩溃，手足无措，哭叫起来，“不会的！不行，我要下去找我哥！”竟要跟着跳下去！
“阿育，你干什么！”杨崇敬也焦虑烦躁，而李愔这一闹更叫他火冒三丈。他一把抱住李愔，厉声吼他：“现在黑灯瞎火的，你要怎么找？再说了，你跳下去就能找到了？你就死不了了？”虽说这件祸事因李愔贪玩而起，但是李恪出事已经很要命了，如果李愔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更加没法收场！
“可是，我哥在下面，他会死的！”李愔哇哇大哭。
“这会你知道人会死了，你吵着闹着要走这条小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死人？！”杨崇敬越想越气，忍不住多说了李愔两句，“小祖宗，你就消停点，别再跟着搅和！现在急什么都没有用，先回山舍，天一亮叫点齐了人进山去搜！”
“那……要是找不到……怎么办？要是我哥……”被杨崇敬这一责备，李愔收了声音，吸着鼻子弱弱的问道，人也过了刚才那阵惊慌失措的劲了。
“明天下午找不找得到吴王，都要向宫里禀报了！”杨崇敬定了定神，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气息，“除非……吴王安然无恙！”
“要告诉陛下？”李愔怯怯问道，他不敢想象父亲的怒火和母亲的悲恸——是他害死亲兄的！
“不然怎么办？”这一说，杨崇敬又来气了；可是月光下李愔泪水涟涟，不由叫人心疼——谁知道会出这档子混事！四个随从一一过了崖梁，拾了绣囊交到杨崇敬的手上，愁的他心里更堵——真要是噩耗，叫他怎么跟妹妹交代？祈求佛祖保佑、神仙显灵吧！
第二天，杨崇敬和李愔带着所有的人马，又雇了山舍里所有能抽出来的人和头十个猎户，在山里搜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傍晚时分，杨崇敬黑脸铁青，李愔失魂落魄，匆匆赶往长安方向去了……留了几个侍卫，领着人手继续搜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好姬（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