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之名》满杯豆粥

6、横刀夺爱的戏码

　　杨梅是那样一种人，随口“嗯”一声，都要比有些人的滔滔不绝有份量。
　　赵晨曦不止一次地领教杨梅的铁口。杨梅不轻易说什么，一旦说了，就要尽其所能地做到。
　　第一次惊奇与内疚是在高一那年。那时还没有拆迁，城市中耸起的高楼与她们所在的村庄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遥相望。
　　她俩的村子相距五六里路，那意味着一片又一片青枝绿叶的庄稼地，一条又一条被人踩得洁白的田间小路，路上颠簸不平。
　　周末放学回家时，赵晨曦对杨梅说：“周日下午等着我，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回学校。”
　　杨梅答应了。
　　可是赵晨曦那天贪玩，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跑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骑上自行车就独自走了，没去找杨梅。
　　赵晨曦以为杨梅应该自己先走了，毕竟，天都要黑了。
　　可是杨梅还在家里等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早早地爬起来骑车去学校，脸黑黑地找她算帐。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说话算话，只是做人的底线罢了。
　　可是在赵晨曦遇到的许多人中，只有杨梅能够做到。
　　对生命里在乎的人，倾尽生命一般地对待。这似乎也是极简单的道理。
　　可是能做到的人，仍然是万中无一。
　　一起举行婚礼吗？
　　听起来像随口的安慰，说的人随随便便地说了，听的人也就随随便便地一听。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杨梅。
　　于是赵晨曦忧愁了：“你这样我会有压力的，郭臻会诅咒我的，我会真的找不到男朋友的……”
　　杨梅眼睛一棱，很是有威风，威胁道：“抓紧时间找，不然到时候随便拉个人给你凑数。”
　　“那要是一直找不着怎么办？天下这么大，一百辈子也不见得遇见。遇见了也不一定能成。”
　　杨梅一摊手，不负责任地道：“那真的要随便拉个人了。”
　　赵晨曦沮丧。
　　杨梅想起一件事来，问她：“你还记得那个变魔术的人吗？”
　　“嗯，记得啊。”
　　“论坛上有他的视频了，就是那天给小孩子变魔术的一段，不知道哪个家伙录的。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我帮你介绍啊。”
　　那天赵晨曦的表情的确挺花痴的。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赵晨曦有些糊涂，从小到大，她不喜欢的人还真少，屈指可数。
　　杨梅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决定无视赵晨曦的问题：“现在那人红了呢，电视台采访报道了，听说是个快递，即兴变魔术，人称‘魔术快递’，有意思吧。”
　　赵晨曦听得很神往，咬着筷子道：“好传奇啊，很想再看他变魔术。”
　　杨梅一笑，道：“那还不简单，以后我网购的时候写你的地址，指定魔术快递来送，你不就看到了。”
　　“这样也可以啊？”
　　“可以的，明星快递嘛，能者多劳。”
　　两人八卦了这么久，冷面早已吃完了，赵晨曦吸了吸杯里的汽水，从吸管里传出嘶嘶的声音。“哎，没了呢。”赵晨曦忧愁地摸摸肚子，“不知道是没有吃饱，还是又饿了。”
　　“哼，吃货！”杨梅鄙视。
　　“这样说可是你的不对。”赵晨曦不满，“别看你那么瘦，可你比我能吃多了。”
　　“走吧。”杨梅甩甩头发，“二楼新开了一个小炒部，咱们尝尝去。”
　　两个吃货蹬蹬跑上食堂二楼，到小炒部前站了一会儿，决定点一份鱼香肉丝。
　　其间一个学生跟杨梅打招呼：“老师，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杨梅仙风道骨地一转身，道：“是啊，这样才能跟你们有共同语言嘛。”
　　各种菜的原料一盆一盆地放在台子上，赵晨曦探头探脑看了半天，跟站在窗口后面的师傅说道：“来份鱼香肉丝，不要放葱！”
　　杨梅把卡插进读卡机，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要葱？”
　　“呶，看到没，葱叶子都枯萎了。”赵晨曦大摇大摆地说。
　　“哦，那也不要放辣椒。”杨梅要求道。她这几天上火，脸上起了小痘痘。
　　点菜师傅是个穿白色厨师衫的年轻女人，闻言不忿地道：“葱不要，辣椒也不要，那这盘菜还剩下什么？”
　　两个吃货汗颜。

　　在食堂蹭过饭，赵晨曦神清气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孙思远。
　　“下班了？一起吃饭去？”孙思远从面包车里探出头，笑呵呵地。
　　夏天到了，孙思远家的散热片生意明显冷清下来，只余下工地上的一些买卖。
　　“嗯，与杨梅一起吃过了。”赵晨曦后悔不迭，早知道应该留点肚子。
　　“再吃点呗！”孙思远被她的表情逗乐了，颇善解人意地劝她。
　　赵晨曦摇摇头：“美食即祸水，四大皆空，万般下品……”她乱七八糟地一路念来。
　　“呃，不如下次你再请吧，今天算预订。”赵晨曦想出了一个办法，自觉两全其美。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孙思远看她那天真的模样，忍不住挖苦她。
　　“真的么，你不说我笨啦？”
　　孙思远摇摇头，停止这对牛弹琴的话题：“明天早上我去河边钓鱼，你来不来？”
　　“不会耽误你上班的，清早去。”他补充道。
　　“好啊，”赵晨曦两眼放光，“我一定去。喊上杨梅可以吧？”
　　孙思远正等着她这句话：“当然可以，叫她一块来。”
　　“可是她没有鱼竿。”
　　“这不是小事儿嘛，我去借一支。”
　　“孙思远，”赵晨曦笑嘻嘻地，“你是不是在追杨梅？”
　　孙思远呛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这样直白，想了一会儿，大方地点点头，承认了：“嗯，连你也明白了？那地球人都知道了。”
　　“我支持你，”赵晨曦可高兴了，“我喜欢看横刀夺爱的戏码。”
　　“你——”孙思远深吸一口气，开始反省自己的人品，“你有没有同情心？”
　　赵晨曦认真地抬起头：“就是因为同情你，我才决定支持你一下的。”
　　孙思远默哀了两秒钟。
　　收拾了一下碎了一地的心，孙思远说：“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们，五点，你要是起不来，就别去了。”
　　“等会儿等会儿，”赵晨曦喊住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你请我吃饭，是因为杨梅吧？”
　　孙思远拍拍她的肩：“我不会请看不顺眼的人吃饭的。朋友是朋友，女朋友是女朋友，对吧？”
　　“对。”赵晨曦点头，“如果你追不到杨梅，我也能吃得问心无愧了。”
　　赵晨曦觉得，自己头一次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毕竟，问心无愧是做人很重要的一个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