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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梦荷香 ...

  •   从那之后,叶禹禛果然再也没来过宁府,也再也没在我眼前出现过。我心内知晓,他定是不会再来了,不是因为我睡梦中打的那一拳,而是因为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已经康复了的病人,何况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对谁上了心。我失去了期盼,心下有一份失落却也有一份安宁,只是从街上遇到他的那一天开始,我便臣服于命运,笃定地相信,既已定下了三生,我们一定会再相见。而我便在回忆中,在等待中,在笃定地相信中坚持我的坚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流年暗中偷换。
      那天爷爷去拜访一位老友,姐姐去王大娘家买丝绸,我自己随意出去逛着,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那年和郭逸箴一起坐过的湖边。听姐姐说起过,这片湖叫梦湖,梦湖不大,像一面小小的梳妆镜,在阳光下静静闪耀着桃色的光辉。梦湖的东侧,远远望去有座小山,我闲来无事就向那边走去,走到近处才发觉,这本是一座高高的假山,而在假山之后,却别有一番天地。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荷塘,荷花尚未开放,一阵清风袭过,满眼的绿波席卷而来。我惊呆在那里,这里竟然和记忆中的荷塘那般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里没有小舟,更没有行人,一切都那么原始而自然,而我便是误闯了桃花源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在荷塘边坐下,轻轻拨弄着脚边的莲蕊。此刻如此安静闲适,一时之间,我很想让姐姐来看看,很想让郭逸箴来看看,也很想,很想让他……让他来看看。
      多想他啊。

      这两年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生活波澜不惊,倒是那年元宵节时遇到的白衣公子许秋言,经常来家中造访。他和爷爷甚是投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诗词歌赋、江湖侠客、世间百态无所不谈,几次之后,他和爷爷也就成了忘年之交。来的次数多了,我慢慢地了解到,这位许公子原是安国人士,因怀才不遇、仕途不顺而来到源国散散心。他父母早亡,家中本有一位兄长,有嫂子和侄子,可兄嫂却在八年前安源两国的战争中不幸罹难,只有当时五岁的侄子幸存下来,却下落不明,许秋言找寻多年,却终是无果。如今他留在了源国,除了因为爱上了这里江南水乡般的风景,和结交了爷爷,更是因为要继续寻找下落不明的侄儿。
      许秋言每次来,都会先去拜访爷爷;偶尔爷爷外出,他便会来到我和姐姐的住处,坐在亭子内,优雅地喝下一壶姐姐泡好的茶。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会很自觉地躲远一些;待许秋言喝完茶告辞,和姐姐送他至门口,姐姐往往会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或微微失落,或眉目含情,或嘴角含笑,或脸颊上飞满烟霞;他不来的时候,姐姐的眼中会写满花季少女的哀愁和相思。
      我看得出来,许秋言对姐姐颇为喜欢。好几次姐姐出了门不在家时,许秋言走得会比平日早上许多,脸上淡淡笑着,却总有一丝失落。但我亦能看得出来,他好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他看姐姐的眼神明明写满欣赏和赞叹,也写满相知和相惜,但却掩不住一丝淡淡的疏离。作为一个旁观者,尚能感觉到他的若即若离,何况我温柔善感的姐姐呢?

      刚下过雨的午后,难得的清凉。许秋言已经连续几日都未曾过来,姐姐也正在桌案前,很是沉静地练字。想到荷塘边的清凉宁静,我便有些坐不住,只蹭到姐姐的身旁:“姐姐,别写啦,曦儿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拔掉她手中的笔,就牵着她跑了出去。
      姐姐微皱着柳眉道:“你这小丫头,又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吐了吐舌头:“去了你就知道了。”
      雨后的荷塘十分的清凉,荷叶上残留的雨珠格外的晶莹,好像一双双在眨着的眼睛。姐姐随手摘下一片荷叶,为我编成了一顶荷叶的帽子。我乖巧地躺在了她的腿上,“姐姐,我有些困了,唱支歌给我吧。”
      姐姐轻轻地开口唱:“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我抬眼偷偷看着她,她的娇颜被晒得通红;池塘里飘溢着慢板行歌:“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姐姐的杏眸泛着点点柔光,歌声里数不尽的蜜意缱绻。姐姐笑若桃花,张口还要再继续,忽见腿上的我坐了起来,顶着荷叶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她柳眉一挑,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在想什么?”
      “若晴”。我声音轻轻,偏首打量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姐姐。
      “嗯?竟敢直呼其名了。”
      “你多大了?”
      “呵!”姐姐喷笑,“反正比你大。”
      我拧起眉,一脸严肃:“我说的是正经的。”
      姐姐美丽的杏眼眨了眨,认真地回答:“今年十六了。”
      “怪不得啊。”我扶着荷帽,望向那荷塘深处。
      姐姐笑瞥我一眼,“小孩子家的,又在乱叹气”。
      我拉长声音道:“原来十六了,怪不得开始思春了啊。”
      “什……什……什么?!”姐姐无视浸湿的袖口,柳眉倒挂,一把拉过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是卖烤红薯的张大爷,还是屠夫老刘?”
      我的手滑过她春烟般淳浓的鬓发:“哎,姐姐好漂亮呢。”
      她沉下嘴角,假怒道:“别说这些,究竟是谁教你这些的,快说!”
      “这个还用人教么?”我眨着促狭的眼眸,“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我娇娇软软地学着她,而后道:“俗话说歌以抒情,唱来唱去都是君,姐姐是想嫁人了吧。”
      “呿!”姐姐两颊微烫,目光闪避。
      “羞什么,姐姐你都快十七了,对良人心存期许也是正常。”
      姐姐虽然轻拍了我一下,却没有否认,只是垂着头,有心无心地玩着发梢。
      “我家姐姐这么美丽,今后定是要嫁个好儿郎的。”我的小手轻抚水面,笑得天真:“姐姐,你说呢,想寻一个怎样的良人呢?”
      她杏眼含羞,她要的良人不用太年轻,也不用太魁梧,但一定要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甘愿用一生去默默地守护,默默地爱啊。
      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还是掩饰道:“哪里想过这些呢?”
      我轻轻笑道:“可是,良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我看他挺好的。”
      姐姐面色微红:“许公子是为了寻找侄儿才留下来的。”
      我嗤笑:“怕更是为了姐姐吧!况且,我又没说良人是谁,姐姐怎么不打自招了?”
      姐姐面色更红:“你这小孩儿,看我不打你。”
      我一笑躲开,姐姐道:“看你的清闲日子还有几天,年后爷爷就要重开学堂了,爷爷认真起来可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宝贝孙女儿,做不好功课,同样要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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