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歌》饮河居士

9、 看真看幻，似梦如烟(4)迷雾

　　乍见凌宫主时，所觉是震慑惊艳，而这个女子，却让人困惑不解。
　　这女子可说是与凌宫主正好相反，一寸一毫，五官肢体，单看没有一点出奇，无不简单平淡，一挥而就，不事雕琢，若凌宫主代表完全的美，这女子本合不美，可奇就在这里，她在凌宫主身边，一点也不显逊色，反而平分秋色，各主风华。
　　两个女子一个如精美入微的工笔，一个如飘逸蕴染的水墨，若单见任何一个，你只会惊叹，而两人一齐出现，却令人彻底拜服造化之功。
　　轩辕飞刚刚见凌宫主时丢人到家，见这女子却淡了不少，心中想着，这妇人若和那凌宫主一样脾气，再美也就是那样了。
　　却听凌宫主道：“不知是二位贵人来，本座失了礼数了。既蒙此问，我姐妹当年与大侠曾有半日之缘，可恨天妒英才，我等费尽心力也未留住大侠性命，终究不得仰聆教诲。”
　　这话当真如平地一声雷，登时将几人都震住了，冉见情急之下语无伦次道：“是，是什么意思，我爹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凌宫主叹了口气，似乎不胜疲惫，摇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让水师妹讲给你们吧。”
　　水宫主扫了白一一眼，徐徐道：“十七年前，我姐妹二人猝闻轩辕公死讯，因一向钦佩他风骨为人，便去醉仙人家凭吊。那地方早已烧作灰烬，我们就地撮土为香时，也不知是否轩辕公在天有灵，令我们无意间在土中寻到一个蜡丸，里面是张金箔，上头文字奇特，认不真切，可落款却极清楚：轩辕乾杯绝笔！我姐妹便知是极要紧之物，托了最心腹的人将蜡丸送与冉大侠，大侠很快回信，希望与我们见上一面，谁知见面之时……”
　　说到此处，水宫主竟不自觉一个寒噤，仿佛心有余悸，冉见和轩辕飞早已听得呆了，忙问怎么了，水宫主瞑目抚胸，极缓极缓地道：“约见之处，满地都是血，冉大侠便倒在血泊中……”
　　冉见心头猛然一耸，不觉惊呼出声。
　　“我们慌忙将他带回，竭力救治，可他伤势实在太重，当夜便撒手人寰，生前只来得及嘱咐将他尸身焚化，咱们虽然惊疑不定，也只得照做。因不知是出了何事，过后也不敢声张，一直到近，除几位之外，不曾说与任何人知晓，二位公子来，我等才得了了这一桩心事。”
　　冉见早已听愣，只觉恍然若梦，缘木所说，竟这么容易了结，这结果，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悲伤，像是惊愕，像是失落，像是压抑，这些却又都不是主要，那最关键的，无论如何抓不住名字。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意愿之外。
　　凌焰在静默中叹了口气：“就是如此。”
　　四字罢，继续沉默，仿佛还沉浸在十七年前的往事中。
　　轩辕飞眼睛转着看看冉见，看看白一，又看向凌宫主，却发觉她正盯着自己，目光一撞吓得轩辕飞连忙低头，心中却嘀咕：我们报明身份，她们也不曾查问什么，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若真是这机密重要，她们十几年都不敢对人讲，怎会如此轻率？若说与白一姐姐关系好信她，又牵强。而且这厢将事情讲得渣也不剩，死无对证岂不是便利？
　　这回他有了经验，不待凌宫主说出“轩辕公子像是尚有疑惑”的话，抬头便道：“那蜡丸后来去了哪里？”
　　一句话自沉默里突兀出来，几人全望向他，轩辕飞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侧眼去瞄凌宫主，这回她却没盯着他不放，而是看向了水宫主，轩辕飞心里轻轻一跃，那模糊的猜想又确了几分。
　　“那样东西，我们这些年也在设法暗访，只是一直不知所踪。”水宫主道。
　　轩辕飞笑一笑，瞥着冉见不在状态，不知在想什么，又去看白一，白一皱着眉正急着左顾右盼，碰上他的目光，双手藏在袖下轻轻摇了下，扫一眼两个宫主没在看，又飞快地摇了下头。轩辕飞本已有计较，被她一摇也觉不急此时，机会以后还会有的，也就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如此，那可当真可惜了啊。”
　　距着离情宫越来越远，冉见忽地道：“她们讲的话，你们信么？”
　　轩辕飞走在前头，听他问笑了起来，背转身倒着走，抱着后脑勺道：“干嘛不信，人家说得圆全，话没有质疑之机，非要不信，难不成去疑她们的人么？”
　　冉见皱眉道：“她们若不是那样人，我说不准就全信了。”
　　“噢，怎么样人，说来听听？”
　　“我说不上，就是觉得奇怪，一进那院子，哪里都怪，就像换了个世界似的，刚刚在里头时觉得真，这一出来，就像做了场梦一样，简直要疑心刚才的事是真是假。”
　　白一一直听着他们说，这时插口道：“你们不知道，我也奇怪呢，我上回来也就十岁的样子，这儿只是个普通庄园，虽富丽些，也不出奇，两个姑姑都和善得很，和现在一点不一样。我若早知是这样，才不带你们来。”
　　轩辕飞远远望着离情宫的方向，那金顶仍亮晃晃的可见，退着步子，也觉刚才一切恍然如梦，那过度奢华的屋宇园林，连同那两个人，离得越远，越有种不真实之感，仿佛是另一世界，却又似曾相识。
　　“透着邪，嗯……改日再来还是多拉些人壮胆好了。”
　　白一嗤地一笑：“要来你来，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轩辕飞笑道：“我对你说，那女子虽然横，我当时一句话便能问出她的尾巴来，要不是怕打不过，也好教她难看难看。”
　　白一笑道：“你别看那两个姑姑样子娇滴滴的，可是能徒手搏虎的厉害角色，她们那么大的产业也不是白来的，你还是怕得英明。这事，咱们还是回去了慢慢从长计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