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歌》饮河居士

10、 看真看幻，似梦如烟(5)黄雀在后

　　几个孩子走后，一时厅中只剩下凌焰和水盈二人，一阵诡秘的沉默。
　　“你怎么看。”凌焰道。
　　水盈低着头，略微不安地摩挲手上的约指，转了几转，才缓缓道：“信不信，又怎么样，他们抓不着把柄，也绝没有别处打听冉宏天的消息。”
　　“我担忧的倒不是他们，而是冉宏天。”
　　这时婢女小临端了果子来，轻轻放落在二人之间的几上，又踮着脚轻轻退出，凌焰看着她出去，道了声：“关上门，没我吩咐，别来搅扰。”
　　小临应了声，掩了门，那门十分沉重，动时轧轧作响。
　　凌焰两指拈起一个梨来，转着看了两圈，叹口气，又放下。
　　“只留着他，有什么用，榨不出有用的材料，费尽心机的是咱们，担惊受怕的是咱们，我有时当真觉得倒是他算计了咱们两个。那时你我年轻不谙世事，他却已混迹江湖二十余年，此人出身微贱，二十年摸爬滚打的艰难绝非你我可想，当真会阴沟里翻船栽在咱们手中吗？”
　　“这问题，你已问过十年了，不累么？”水盈皱眉道，“事到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办法，想也无益，难道还要将他放还，去宣扬咱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
　　言语一顿，忽听外头轻微叩门声响，凌焰正想说话，收住了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不许打搅吗，何事？”
　　门微开一缝，小临道：“宫主，宜生铺的拜帖，您看是不是……”
　　凌焰当时眉头一皱，立刻自觉松开，与水盈对视一眼，水盈轻道一声：“别理。”
　　凌焰点点头，扬声道：“不要理，加紧防备，一只苍蝇也莫要放进来。”
　　小临应道：“是，婢子理会得，规矩一向如此，她们断不出岔子的。婢子告退了。”
　　门卡地关紧，余音回荡几周才徐徐落下。
　　“离情宫又不在洛阳辖内，病也不寻他，死也不用他，要他宜生铺的千金单什么用！本座不去惹他们，他们就敢寻到离情宫头上来讹钱，嚣张至此，简直无法无天！前两年本座看他们有些建树，不愿多计较，如今倒变本加厉起来，他当他是什么！”
　　凌焰对着门哼了一声。
　　“师姐值得生那个气？一群没见过钱的村汉算得什么，还能翻了天不成？且说咱们的，师姐刚刚怎么讲？”
　　凌焰对着门出神半晌，才叹了口气。
　　“我是心神不宁，咱们这样如履薄冰的怎么才算个头，如今那两个小子也掺合进来，情势更加复杂，我这两日都忍不住想，干脆杀了冉宏天一了百了，让他们死无对证去！”
　　“师姐，杀不杀倒在其次，你难道甘心吗？”
　　“我便是因不甘心，才会犹豫到现在！”凌焰几乎站起，又克制着缓缓坐定，深深呼吸两回才道，“咱们这样，完全是被他牵制！你看着那人像中了招懵懵懂懂的，心里指不定笑了咱们多少回！我一想到这儿就冒无名火。师妹，十几年了，他当年不说，难道现在便会说吗？咱们又有什么法子没用过！”
　　“师姐，你静一静，兴许——兴许那两个娃娃的出现不是搅局，而是转机呢？你想冉宏天凭什么一等十七年，忍辱负重，你知道他不是为后代考虑？再说他若能逃，早就逃了，咱们能奈他何？这样僵持，定是他也没有脱身之计，咱们烦恼，他何尝不烦恼呢？无论怎样，不要先自乱了阵脚才是。”
　　凌焰低头沉思，良久，缓缓颔首：“你说的是，不过一介凡夫，怕他作甚。他不开言，也别想出拘字阵。只是既如此说，咱们是要换个应对之法了，依你看……”
　　“这事依我看……”
　　头顶上，毫无征兆地传来轻微而清脆的“咯嚓”一声。
　　一霎时，空气都凝固了，冷意狰狞地散发开来，凌焰和水盈完全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但头脑完全是一片空白，反射不出任何东西。三十年的警觉不见了，机敏不见了，连最基本的反应也不见了。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渴望从对方那里证出是自己听错了。
　　两个女子极慢，极滞涩地一齐抬起头，一时呆若木鸡。
　　梁上赫然坐着一个黑衣少年，手中赫然是凌焰刚刚拿过的梨，心安理得地望着两人，嘴里还一动一动地嚼着。
　　没看错，千真万确。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不慎点进来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