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歌》饮河居士

2、云里云外，一步入尘来(1)狗血

　　冉见一直知道他不是一个人，缘木不知道他知道，也不让他知道，可他就是知道。几回旁敲侧击地问起，都被缘木顾左右言他地滑过，他怕缘木察觉，也不敢抓住不放。
　　虽然一再被灌输“好奇心太强不是好孩子”的指导观念，可他发现，自己大概实在不是个“好孩子”坯子，这件事他真的真的很好奇很好奇。这么小的禅院，一眼都望得到底，缘木是怎么藏起另一个人，□□几年都没被破案的呢？
　　他想不透。大概做坏孩子也是要资本的，那天劈柴时，冉见下了这么个结论。
　　其实比起缘木，他算是很省心的。
　　缘木一直都知道，那小子常常跑出去，他有两万多条理由这么推断，可偏偏就是抓不到一点证据，几回仗着自己多活了四十年想套话，其结果却总是悲哀地发现，那四十年是白活了。
　　虽然总是对别人灌输“好奇心太强不是好孩子”的指导观念，可他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好好以身作则，这匪夷所思的情况，无情地动摇了他那颗并不太坚定的不好奇的禅心。
　　缘木一向不信鬼神，也讨厌将无法解释的事推到鬼神身上，他觉得只有又笨又懒的人才会那样，所以为了避免成为这样的人，他一直很苦恼。
　　但是现在，事情好像突然有了转机，聪明又勤劳的缘木和尚，在山下的集市，不小心听来了一个似乎非常靠谱的法子，回去后翻来覆去深思熟虑，和尚觉得这大概真是个救人于笨懒的好办法。
　　于是一连两天，缘木一直在以前所未有的狂热与执着满山找狗，无辜受累的冉见在被支使得筋疲力尽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提出了一个极富建设性的建议。
　　“为什么不去问山下的人家要呢？”
　　冉见没出过山，可也知道那里有很多狗，有一次还追着缘木跑了半座山，他觉得缘木虽然活了五六十岁，比自己大出两倍不止，可脑袋里肯定有什么地方没长好，有时钝得简直令人发指。
　　他不知道缘木怎么突然爱上了狗，也没兴趣，他脑袋里装的，是那神秘的“第三人”。到底是藏在哪儿的呢？走路想，吃饭想，望天想，躺到床上还在想，不觉星星月亮都换了上来，他却愣是一点睡意没有，而缘木那边一反平日的鼾声如雷，静静的更令他辗转难眠。
　　又懊恼，又着急，再不睡着，明天怎么应对缘木的新一轮折磨？
　　正在半梦半醒间，忽听得缘木禅房“嗷”的一声大嚎，冉见吓得一跳起来，那声音还在空寂的山里回回荡荡。分析了一下确定不是梦，冉见衣服也不及穿冲出门便往那方向赶去，只见禅房里灯火幽微，一团血正从那门中怪叫着横飞出来，冉见吓得一声大叫，腿一软就要跑，那怪物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你你，谁让你出来的！？快滚回去睡觉！！”
　　冉见本来要走，被这一吼却停住了，他寡淡了十几年的心灵一时还没意识过来到底这是怎么个情况，这是缘木？在干什么？嗓门那么大又不像是受伤，哪来的血？
　　他在那儿咕嘟咕嘟冒问号，缘木当着人不好逃得太没面子，咬牙跺脚艰难地转身抖抖索索地道：“不不不是说好不出来的吗？你你你是人是是是鬼？？”
　　只听里面另一人道：“小爷今儿乐意出来你管得着！秃驴还想暗算，先滚回你的驴国修炼八百年再来吧！”
　　冉见这时终于有点理解发生什么了（其实他的想象和事实还是不大一样），当下不假思索，趁着缘木抬手指那人腋下留缝，泥鳅似的一钻进了禅房，立刻躲到缘木够不着的地方，缘木原是要指里头那人，猛一挥指向冉见一声断喝：“冉见，你给老子出去！！”
　　冉见只作听不见，定睛细看，缘木僧床掀着，下头赫然是个密室，恍然点头暗道声原来竟在这里。又见着密室边上站了一人，比自己略矮几分，披头散发，破衣烂衫。那人也转头看他，笑道：“你叫冉见？等我对付了这老秃驴再与你叙。”
　　缘木那股子怕劲过去，转而暴跳如雷：“好啊，你这王八孙子吃我喝我满嘴放的是什么屁，你就是妖怪老子难道怕你！？看佛爷打折你的狗腿！！”
　　那人哈哈大笑：“有种就来啊，打得着，老子便喊你爷爷！”
　　“好！别不认账！！”
　　冉见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对骂，刚反应过来像是要打，眼睛一花便只见缘木在禅房中追尾巴似的转，口中喊道：“有种的别躲起来，耍弄妖术算什么英雄！”再找那人哪还有踪迹。
　　“泼人狗血的老秃驴，你也配说英雄！”这声音竟是从门外传来的。
　　冉见眼见得缘木七窍生烟，一步扑出了门，连忙跟去。夜色中隐约可见禅房顶上一个人影，缘木干看着直喘粗气。那房顶约有丈余高矮，缘木虽自幼习武，却只以硬功为主，不修轻功，要上房顶唯有搬梯子——可这这这，太丢人了……
　　那人见缘木无法，拍手笑道：“不过这一点本事，也想打我？看准了，小爷这是货真价实的轻功，你这井底的王八灰孙子没见过便叫妖法？当真又村又蠢。”
　　“胡说！你哪里学的轻功，难道床下有什么绝顶高手教你不成？”
　　那人道：“我自己想的，关你屁事！你只说服不服。”
　　缘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那你就呆在上头，这辈子也别下来，看你可是不吃饭的神仙！”
　　“就是到了地下，你也抓不住我，再说小爷有的是手段，吃饭还不容易？你在下头耗，说不准还能捞着些肥料，那可当真好看了！”
　　缘木气得口歪眼斜，又是气他，又气自己，僵持半晌，终于破罐破摔一跺脚，指着他道：“轩辕飞，你下来，佛爷明日便放你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慎点进来的好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