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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摧雨晦,稚子哭声听者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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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天,青山延绵,如烟如线。夕阳欲坠,笼得一方天地半青半红,深云薄霭,氤氲其间,乍然自脚下泛起一群归鸦,几声长钟。
鸦声、钟声,覆着一丝苍凉的暮色,飞入人的耳中。伫立良久的青年一声长叹,缓缓步下峰顶,向山中走去。
这青年举手投足自然带着凛然之气,足下生风,腰中佩剑,形容硬朗,眉眼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沧桑,原是放在任何地方都会出挑抢眼,然而此时,这一切的风头皆被他怀里一样本来十分普通的东西抢去了风头。
深山古刹大门不掩,青年径走入内,直奔钟楼,钟声不绝,缘木和尚仍不紧不慢撞着钟,漫不经心抬起头,目光立时向青年臂弯贴去,撇了钟杵,大笑迎上。
“冉师叔特地到这儿来做甚,惊了公子和尚怎么吃罪得起!快,禅房里坐,师叔何时喜得贵子,也不对我说一声!”
说着话将他往禅房里让,冉宏天被逗得不好意思,紧绷的脸上才有了些松动。
“和尚一把年纪,只知说嘴揶揄人。”
缘木笑道:“你就是我师叔祖的弟子,我的师叔,虽比我年轻几岁,可怎么认不得?便是到了少林寺,我也是这样说法,哪里是揶揄。”
冉宏天皱眉摇头:“我才不与你纠缠。”
两下坐定,缘木寻处安置冉宏天所抱婴儿,那孩子睡得正熟,脸上红扑扑的生光,缘木来回瞧着称奇。
“我的乖乖,钟那么响,竟也不醒?”
“这孩子睡着了,就是打雷也不醒。”冉宏天面上温情一闪而过,看着缘木回来在对面蒲团上坐了,面色又复凝重,“我带他来,用意你想必也清楚……”
缘木脸上残存的笑一下子消尽,抬眼望向冉宏天,嘴唇一动,隔了一时才道:“我便是不懂,正要请教,前段时日轩辕乾杯来,就是语焉不详,现在你也来,左一个托孤右一个托孤,哪里就非死不可,又做什么偏要寻我这和尚?真有难处,你们就是躲起来,又有什么,何苦这么连累孩子,连累我?”
冉宏天木然听着他一连串的质问,未及答话,古刹一静,窗外残辉扫影,已是暮色昏沉。缘木透一口气,起身点灯,一边道:“我观天象,今日山中必定夜降暴风雨,天既晚了,你便留一宿再走罢。”
冉宏天叹一口气。
“不必了,早些走安心。我给你看样东西。”
缘木回头,见他自怀中掏出一物,展开,是一张拓印的丝帛,上头文字斑驳,远了看不出写的什么,接在手中,翻覆细看,却更是不知所云。
“这是……”
“轩辕乾杯已死。”
缘木一震扬头,正碰上对方黑沉的目光,冉宏天盯着他,轻微点头。
“轩辕乾杯已死,生前以针刺金箔写下一书藏于蜡丸吞入腹内,为有心人所得,拓下一半送与我,约定相见,我已应了。”
“如何死的,仇人是谁!?”
“事发时我尚在京中,详情怕要待见了这送信人才知。如今确定的是,确是我们追查已久的那人所为,那人事后也服鸩而死。”看缘木又低头研究那帛书,冉宏天又道,“这书用的是我与轩辕所定的暗语,你自然看不懂。”
“……上头写的什么?”
冉宏天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上头内容我虽字字懂得,可实在太令人惊心,简直匪夷所思,若是真的,此事牵涉恐怕,极有可能,远比我们的想象更广。”
缘木瞠目结舌,交还了帛书,连连摇头。
“你们的设想,都快将全天下扯进去了,还要怎样广!?”
缘木舔一下唇,见他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莫非……鬼神?”
“拓书只有一半,真实如何,现在断言为时过早,走着瞧吧。”
说罢,起身长跪,深深一揖。
“我此去吉凶,自己也无法预料,若我不归,烦你在这孩子长成之时告知来龙去脉,冉某拜托了。足下恩义,若今生无缘,冉某来世结草衔环必当厚报。”
缘木不闪不避受了他一礼,皱起眉,面上的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中明明灭灭。
“冉大侠所托,和尚岂敢不从,你们便只知欺负我,我不过不幸过得清闲自在些,何至于便要遭这趟罪,唉……你们这是何苦呢?”
冉宏天粗重地叹了一口气。
“说点别的吧,轩辕家的飞飞也在此处?嫣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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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罗帐罩的小车,轻纱罗衣的清秀女使,自视线之极,一路摇曳着白蒙的云气渐渐驶近,仿佛九霄来客。
一声娇叱,小红马带着小巧如玩具的小车缓缓停在林缘道边,骤雨初晴,道路泥泞,那车儿却偏偏不沾纤尘。坐在树荫大石上假寐的冉宏天看着那车停稳,霍然跳起稳稳立在车前,一抱拳。
罗帐微动,款款伸出一只素手,珠玉玎珰,日光透下,映得五指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只一只手,已足倾城。
玉容半露,曼语如莺。
“冉大爷,您可想不着是我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