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歌》饮河居士

3、 云里云外，一步入尘来(2)起因

　　那轩辕飞道：“我才不，你耍诈，当小爷脑袋与你一样么？”
　　“不要不识好歹，佛爷放你是懒得理你，别等到佛爷转念！”
　　“那你起誓，若骗人就是我孙子。”
　　缘木满头青筋乱跳，又吞了一口唾沫。
　　“下来！别逼佛爷犯戒。”
　　轩辕飞道：“那是单放我一个，还是连那小兄弟一起放？”
　　缘木道：“你说呢？”
　　冉见没料这竟还能扯上自己，虽然有点嘀咕“你比我还矮半头倒叫我小兄弟”，可总归称谓事小，下山？山下是什么样子？
　　“呃……师兄，我想下山走走。”
　　缘木猛一眼瞪他，那一脸杀人表情吓得冉见一缩，立马底气就没了：“那个，就走走，还、还回来……”
　　缘木哼了声道：“你们要走，佛爷便将功德做到底，屋里去。”
　　说罢了，不管二人，自己往禅房里去了。
　　这一折腾，已到了二更时分，冉见随着缘木进了禅房，轩辕飞在门口犹豫一下，也迈进来，瞄着缘木没有扑上来的意思，滑着步子默默躲到冉见身后，缘木生硬地道：“坐下说。”
　　冉见回头瞟了轩辕飞一眼，抿抿嘴，慢腾腾去拿蒲团，递了轩辕飞一个，自己坐了，轩辕飞不着痕迹地往门的方向靠了靠才坐，拢起挡眼的头发。缘木换了衣出来，看在眼里，也不去理，在云床上坐定了道：“贫僧从前只对你们说是你们父亲托我养育的你们，这十几年来，想必你们于此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没兴趣管，但贫僧今日所讲，字字是实，绝不容汝等揣度怀疑，可懂？”
　　冉见稍稍前席，连连点头，轩辕飞提了提唇，却未出声。
　　“汝等之父，皆是一时英杰豪侠，世人有口皆碑，本可一生潇洒度过，谁知当时突然掀起一股‘凡子升仙’的邪风，一时闹得血雨腥风，生灵涂炭。冉公与轩辕担侠客之名，自要为百姓计，追查此事，层层查访下来，主使之人，竟是当时天子。”
　　两个孩子听得发傻，缘木一顿续道：“圣上自登基平定翟王叛乱，一向贤明，怎会突然倒行逆施？自是内有贼人蛊惑，冉公与轩辕一面极力辟谣，一面集结江湖中人，谁知那贼人手段绝高，深不可测，汝父聪明绝顶之人，又有七派二十三帮豪杰侠客相助，仍是疲于应对，损失惨重。为博一线生机，他们决意剑走偏锋，孤注一掷。死生成败全无定数，那时你们尚不足周岁，轩辕与冉公先后来了我处托付，实为托孤，嘱我于你们长成之时告知真相。”
　　两个少年长了这许多年，乍闻此惊心之事，一时都是呆住，只觉胸腹间如翻江倒海，热潮澎湃，又是激动，又有丝说不出的难过。静了一会儿，轩辕飞先道：“那然后呢？”
　　缘木道：“详情如何，我亦不得尽知，只知贼首确是在那时死去，当年皇帝亦晏驾，之后再未闻有何风波，想来他们当是成功了。只是可惜轩辕死义，冉公多年音信全无，大概也凶多吉少，一代人杰就此殒命，令人唏嘘。”
　　一口气说完，如同将心中积压多年的那股气一口吐尽，长叹一声，释然中隐隐带了落寞，目光扫过两个少年。这，又是一代人。
　　他们会为了这个故事而急、而怒、而喜、而悲，会被紧紧扣住心弦，屏息而待，与故事中的人同起同落，然而他们永远不会真切地体会和领悟那一段的惊心动魄。于他们，那只是一个故事，但对他，这却是传奇。
　　轩辕飞道：“就是如此，你为何将我关起来？这么多年不说，现在总能说了吧。”
　　缘木收起心绪，摇头道：“这你只好去问你爹，是他说你命里有十年牢狱之灾，要我代为留意。”
　　轩辕飞差点跳起来。
　　“‘留意’就是做个牢给我蹲？！再说岂止十年，你别抵赖，我记得清楚，我在你那臭密室已经整整十四年了！这怎么说，你还要找还我四年么？”
　　缘木瞪眼道：“佛爷没本事渡你成佛，便关你几年，一样是解了灾，挑剔什么？你问自己这些年跑出去多少回，凑不够十年之数怎么办……等等，你这兔崽子从哪儿听来还有‘找’这字眼儿的？？”
　　“你管我！就是关在牢里也该有放风的时候，你还不让我出去透气？你知道你放的屁有多臭么？”
　　“‘放风’又是哪儿来的！？”缘木快崩溃了，一转脸对冉见道，“是你，你偷着看他去了是不是？”
　　冉见原本兴致勃勃听着这两人吵架，不防这也能被带进去，连忙摇手道：“没没，我连‘放风’是什么都不知道……”
　　“哎呀你这都不懂，放风就是——”
　　“闭嘴！我就知道轩辕乾杯是抱了个妖怪，你不但跑，还跑到山下去了？怎么没人将你当逃奴抓起来！”
　　“哼，小爷用什么下山，不出茅庐就知三分天下，你有意见？”
　　这这这，这小子还用起典来了！
　　缘木甩了甩脑袋，甩掉自己又笨又懒地想把这现象归结为闹鬼的强烈欲望。
　　“罢罢，不与你闲扯，你还是出去祸害旁人吧。”缘木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还有何话要问？”
　　“那个……”冉见道，“我们下山，做什么？”
　　这一问倒将缘木问得怔住，竟不知该哭该笑。
　　轩辕飞凑过来笑道：“这还要问，山下有趣得很，多的是你见都没见过的吃的玩的，包你一见了，就悔死自己没早几年下来。你想做什么都行，就怕做不过来。”
　　冉见将信将疑道：“真的？”询问地望向缘木。
　　缘木这时已经没兴趣追究轩辕飞这串话是怎么冒出来的了，点头道：“不错，外头生活的滋味，不是山里寡淡可比。你自幼在山里不知道，其实山下的才是你该过的生活。前十几年是我应了冉公轩辕的，往后的日子可都是你们自己的，好好过，不要对不起自己才好。”
　　冉见一脸迷茫。
　　“我还是不太明白，到外面，该怎么活？吃什么，住哪里，每天该干什么？”
　　轩辕飞道：“这个简单，一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再不济你跟着我就是。”
　　冉见才迟疑着点了点头，缘木便道：“好了，时间不早，先去睡吧，明日天亮去佛堂等我，再交待几句，便放你们走。”
　　冉见道声“师兄晚安”便出去了，倒是轩辕飞道：“唉，我睡哪儿？我可不回你那臭窖子。”
　　缘木听他话里有话，随口道：“那你想住哪儿？”
　　轩辕飞道：“我要睡你的床。”
　　缘木折腾了半宿，脑袋发胀，早没力气纠缠，没好气道：“少废话，西头还有间厢房，没收拾，凑合一夜就是了。”
　　“我不，我就看上了你这张床，不让我睡，我就不走。”
　　“去去去，不要找打。”
　　轩辕飞想了想道：“那这样，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去，也不追究你关我那么多年。好容易熬到我走，一点小事也不行么？”
　　“说来听听。”缘木有不好的预感了。
　　“你枕头上那片金线补丁，我要拿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慎点进来的朋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