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旅游的》江洲菱茭

26、26

　　商先生闷不做声地放开小予，摸着脖子伸了个懒腰，在沙发上坐下，架起腿慢吞吞地翻阅印有马云头像的杂志。
　　周济予走过去跟他挤在一起，“你不是说隔天就回来的吗？怎么隔了两天？”
　　“那边一直在下雨。”
　　“这也能成为你迟归的理由？”
　　“那么，你需要什么理由？”
　　周济予勾住他肩膀，凑到商先生耳边轻轻地诱哄：“老实交代，你干了什么不法勾当？”
　　商有端把杂志合上，抬起头来，耳垂从周济予的嘴唇上一掠而过。
　　正当此时，卫生间传来“哗啦”一声巨大的马桶冲水声，所以，当齐岭川提着裤子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深情款款的周济予搂着商有端的脖子，如蝴蝶般款款亲吻他的耳垂！
　　周济予一愣，陡见自己还抱着商有端，慌忙放手。
　　齐岭川直勾勾地盯着商有端，“商公子……商公子……”
　　可惜啊，商公子连眼皮都没抬，拿起杂志又慢悠悠地翻了起来，“齐大人，你该吃午饭了，”齐岭川刚在病床上坐下，就听商有端接着说：“吃饭之前，你应该先去洗手。”
　　齐岭川留也不是，溜也不是，咳嗽了一声，拉了拉裤子，人影一晃，又进卫生间了。
　　周济予赶紧像弹簧一样跑去敲卫生间的门，“把龙头拧开就有水，呃……你会拧水龙头吗？”
　　旁边，商有端慢条斯理地把杂志翻了一页，“他会摁抽水马桶就一定会拧水龙头，所以，事实证明，现代超越古代的只是科技，而古代超越现代的却是文明。”
　　“你的意思是，齐岭川可以轻而易举地适应现代生活？”
　　“即使不能快速适应，不合时宜的举动也只不过让别人以为他精神有问题，”商先生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但是，到了古代，不是你这样熟悉古文化的现代人，会出人命的。”
　　“你可拉倒吧，谁死了你都死不了！说不定你还能让别人死了！呃……”一说这个，周济予想起来了，匆匆跑回来，“说！你是不是到处去找齐岭川的印信了？”
　　商先生垂着眼睑笑说：“后来我才发现光凭兵符同样调动不了军队。”
　　周济予大声嗤笑，“你果然心怀不轨！”
　　“齐家的仆人说印信在书房里，其实，我之前就住在他书房里，可我没找到印信。”
　　周济予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科普：“像他这样官至极品的人物，府邸里肯定不止一个书房。印信通常在东边的书房里。”
　　“因为东贵西贱？”
　　“因为紫气东来，风水上利官家。”刚说完，一个大嘴巴狠狠抽在自己脸上，“我居然告诉你！我居然告诉你！我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
　　“告诉我也没关系，既然我们两个都回来了，再回去就是浪费时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
　　“对！”商先生抬起头来，看着小予的眼睛微笑。
　　“比拯救人类还重要？”
　　“对！还重要。”
　　“你可拉倒啊！别欲盖弥彰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周济予鄙夷，“我瞧你历史知识见长，估摸着你也明白，你即便回去也没用，真能凭25万怂兵拯救那千疮百孔的大明朝？做梦吧！打满族人之前，你得先想办法把李闯王给灭了，然后扑灭全国各地蜂拥而起的农民起义军，顺手再把吴三桂给杀了……”
　　没等说完，就听见卫生间里又传来一阵抽水马桶声，周济予不可思议地扭头问商有端：“他怎么了？”
　　“你应该去问马桶。”
　　“他不会是接马桶里的水洗手了吧……”没说完，先把自己恶心得一哆嗦，赶紧敲门，“齐大人，齐大人，开门，开门呀！”
　　好半晌，齐岭川有气无力地打开门，挂在门框上冷汗直淌脸色蜡黄。
　　把小予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眼瞅着齐大人顺着门框往下滑，急忙一把抱住，伸着脖子大喊：“护士！护士！”
　　齐岭川瘫在小予身上，直愣愣地盯着商有端，气若游丝地哀求：“救命……救命……”
　　商先生顺手摁了下呼叫键，摁完了跟没他什么事儿似的接着翻杂志。
　　没一会儿，齐岭川被推走了，周济予刚想跟去，被商有端一把抓住手腕，“走吧，该吃午饭了。”
　　周济予使劲甩开，匆匆跑出去，“我吃过了。”
　　商有端凝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两个小时后，齐岭川终于被推回来了，躺床上双目紧闭有出气没进气。
　　徐医生跟着就进来了，记录表“啪”一声抽周济予后背上，“谁给他吃地沟油的？啊？这会儿都脱水了！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敢虐待我纯洁的病人，到底哪个混蛋给他吃地沟油的？”
　　沙发上，商有端唇角一勾，和风细雨地说：“我。”
　　徐医生一哽，这会儿终于看见商先生了，“啊……肠道过敏，他也是娇气，啊……这个……吃点药很快就好……那什么……”一把拽住小护士，“给他开点蒙脱石散……”
　　小护士捂着嘴闷笑，“徐医生，又是儿童药？”
　　“两包一起冲，捏着鼻子给他灌下去。”徐医生摆摆手边说边出门，没过一秒又伸出头来，“那什么，你的医保卡已经空了，一会儿记得去交检查费。”
　　前脚刚走，后脚护士就把缴费单送过来了，周济予就瞅了一眼，吸溜溜倒抽凉气，一个飞扑压到商有端身上，扯袖子拽衣领这通翻啊，翻得商先生哑哑失笑，“你找什么？”
　　“钱！”
　　“我的工资卡被你丢了，你忘记了？”商先生张开双臂，小予的双手伸他衬衫里，恨不得把皮带扒了。
　　“那九两金子呢？”
　　“当手表的金子？那好像是我的手表吧？”
　　“他就是被你打伤的，你还想赖账……呃……”周济予突然从他口袋里掏出个物件，阳光一照，锃明瓦亮，小予彻底傻眼了，哆嗦着嘴唇结巴：“你……你居然把……兵符带过来了？”
　　商先生“嗯”了一声，压着小予的脑袋靠在自己颈窝里，“兵部尚书都过来了，兵符为什么不能过来？”商先生眯起眼睛静静地欣赏这精巧绝伦的金属片，“你说，把它送进拍卖行里能卖多少钱？”
　　“啊……这个……整个大明朝就两块，比传世的汝窑瓷器还稀缺，怎么着也得以千万为单位吧……”突然回过味来，声音陡然拔高，“商有端！你打什么马虎眼！没了这东西，你让那25万大军怎么抗击清军？”
　　商有端一指沉睡不醒的齐岭川，“将领在这里，大军还能动得了？”
　　“扯淡！”周济予怒不可遏，一巴掌推在商有端的脸颊上站起来，“兵部尚书可以重新任命，但是，没了兵符整个大军全得瘫痪！”掂了掂兵符，“不行！我得把它送回去。”
　　说完，一阵风刮了出去，商有端想捞，愣是没捞着，“小予，我还没吃饭，你就不能……”
　　“不能！”小予进电梯之前远远地喊。
　　“老五。”身后一人拍了拍商有端的肩膀。
　　商先生转头，面前站着个戴眼镜的瘦子，一看就是文化人，商先生笑了，“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昨天我就来过了，看见他在睡觉。”老二端详端详商先生的脸色，“你最近心情不错？”
　　“还不错。”
　　老二一指病床上的齐大人，“他的功劳？”
　　商先生笑着摇摇头。
　　“行了，跟我你还装？全家老小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谈恋爱了，虽然性别差强人意，不过早在七八年前，所有人嘴上虽不说，心里都认定你不可能找个女的，再大的压力你也不可能妥协。”
　　商有端不置一词，“走吧，我还没吃饭，边吃边聊。”随手带上了房门。
　　一见此情此景，老二哈哈大笑，拿商有端打趣：“哎吆，你还害怕打扰人家休息啊，难怪三叔三婶说你是模范丈夫。”
　　两人进了家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老二问：“说实在的，你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漂亮。”回答得漫不经心。
　　“肤浅！”老二仔细回忆齐岭川的面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连睡觉都紧锁眉头，充满忧郁气息，很是惹人怜爱。
　　商先生夹了根青菜，不紧不慢地说：“学识渊博，气质古典。”
　　老二直接就想到齐岭川的金簪束发了，简直就是为古代而生的。 “听说你在看有关明朝的学术著作，看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这等宝贝你从哪儿找来的？”
　　“前些天，心情不好，在一家小饭馆喝酒，我的酒量你也清楚，三杯就倒了。”
　　“他收留了你？”
　　商有端忍俊不禁，“是啊，所以他很贤惠。”虽然他偷了我三万块钱。
　　“你说你傻不傻啊，”老二摇头失笑，“为了三杯酒就以身相许了？”
　　“总不能为了满足社会的普遍认同标准而被逼着以身相许给某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吧。”
　　“还在跟你爸怄气？”
　　“没有。”
　　“得了，别口是心非了。据我观察，你妈基本上已经松动了，你爸还很顽固，也难怪，那素未谋面的女人是他老战友的千金。”
　　“你放心吧，”商先生放下筷子点了根烟，微微一笑，“原来我还有些犹豫不决，现在坚决不会了。他会同意的，很快。”
　　“得！这可是大工程，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开口。”
　　商先生抽了根烟递给他，勾着他脖子拽过来，轻声说：“医院里病人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徐医生说，伤势已无大碍，但需要静养调理。你也知道，我忙，没时间照顾他，毕竟是被我打伤的，我心里很是忧愁。”
　　“明白明白。要不我请十天半个月的假来照顾他？”
　　商先生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个烟圈，“不如这样，把他送到老家，家里好几个保姆看护，又专业又方便。”
　　老二突然笑了起来，“你对他可真够有信心的，你就这么肯定他能讨全家人的欢心？我可告诉你家里除了我全是豺狼虎豹。”
　　商先生曲食指磕了磕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