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十年(一)华星凤妹妹的番外‧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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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都曾有过自己喜爱的人，却因为当今皇帝蔡依庭的一道圣旨，他在翰林散馆后，辞别自己的故乡云南，亲手埋葬苦候不到他回来举行婚礼的青梅竹马后，来到台湾做了彰化的知县；她则是因为要治疗情伤，所以甘愿舍弃在北京的天家富贵，冒着生命的危险，带着一位药童，一位医女搭船横越黑水沟，用华氏医女的身分深入到彰化县这个穷乡僻壤磨练医术。
这个彰化县，是他们认识的起始，亦是他们结果的地方。
这其中经历许多的考验，他才真正将大曜朝的统治，落实在这块儿人情味浓厚的土地上，也和在此深得民心，确曾遭遇层层考验，永不退缩的她，在整个台湾人民的见证下，举行前所未有的皇家婚礼。
自此他成了她的驸马。
自此她成了她的妻子。
他们在这块儿地灵人杰的彰化县上，居住约莫十年的时间，育有二子一女。
同时，也把他远在云南的母亲辗转接来彰化县安顿，却在去年他的生日前夕，不小心染上风寒，最终在她用狼虎之药吊命下，让去北京面圣的他，还来的及回到母亲身边，让母亲拉着他的手含笑长辞于世。
对于这个性子淡漠妻子兼公主身分的她，他相当的惜字如金，只因她和他是同一类人，不必太多的言语，只消递给对方一个眼神，便能立刻了解对方的所思所想，毫无违和的遵照办理。
是故，他能够心无旁鹜的去处置有关于彰化县，乃至于整个台湾的吏治，不得不说，她年轻时因着行医而走遍大江南北的见闻，还有独到的想法，都是辅佐他在台湾能够立稳脚跟得力的因素之一。
所以他相当的敬重她，却也喜欢她那份玲珑剔透的慧黠。
只是他们都有一段不想被彼此触及的过往，深深的埋藏在彼此心底，不想轻易的对彼此畅所欲言，在抱着互相舔舐伤口的怜悯，在狠狠的痛上一回。
之后呢？
之后在毫无芥蒂的彼此生活在一起吗？
骄傲如她，一定没有办法接受毫无瑕疵的彼此，肯定会要求他跟她和离。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他们之间，除了这三个流有双方骨血的孩子外，在无交集。
是啊，在无交集。
多么残忍的事实啊。
逼得他宁愿做一只将头埋在泥沙里的鸵鸟，都不愿意大方地对她谈论往昔情人的任何一个片段。
因为他害怕失去她。
失去做为整个东都脊梁骨的她，失去做为他杨桂森妻子的她，失去做为他三个孩子母亲的她。
年少轻狂的恋慕，总会随着岁月的掏洗，慢慢地消失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里。
剩下的却是这个被皇帝赐婚与他，跟他度过这十年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枕边人的清楚身影，铭刻在灵魂底，永难忘怀。
他对她的感情，是在这昼夜接连的三千六百五十天，一点一滴的汇聚成一条潺潺的小溪，流淌在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光阴中，流淌在两个人在各自忙碌却又挂念对方安危的思念中……童年时，曾与他山盟海誓的青梅竹马面庞，早已在他的脑海成了一片模糊的空白，取而代之却是她清秀却刚毅的容貌，嘴角含着一抹得体的莞尔，可黑中带紫的瞳仁拥有看穿事物症结的犀利……
他倏地终止神识的远扬，从案桌前起身走到窗边，动手支起用湘妃竹细条编织的帘子，探头看向外边欲将下暴雨的暗沉天色，喃喃自语道：“尘莲今日去枋桥头帮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不知道能不能在宵禁时分前赶的回来？可看着这个天色，好像会有一场倾盆大雨要下下来，我是不是该亲自走一趟枋桥头，接她回来呢？”
他的思想正犹豫着，可他的身子却比他的脑袋更快做出了一些行动，稍微准备好几项用的上的医疗器具，再替换她亲自帮他缝制的晚香玉墨绿色深衣直缀，便匆匆去了马厩一趟，将他们两个成亲时，大舅蔡依庭送给他们夫妻两个人各一匹的乌蹄盖雪名骏牵出马厩，带着一顶斗笠，披着一套防雨的蓑衣，便利落的一个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往枋桥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 ※ ※
在他驾着马一路踏过崎岖的弯曲小径，外头早已下起泼瓢大雨，铺天盖地如成年男子般大姆指大小的雨珠，砸在他穿着草鞋的白皙脚背上，都有一股被锥子刺入血肉的疼痛，携着丝丝的凉气，钻入他的筋脉里。
他一个长年习武健身的男子尚且忍受的了初秋微冷，但他却没有办法想象，他的妻子华尘莲，曾为了要救被蛮不讲理生番夹持的他，不惜自残双腿后又被重新接骨，却仍落的一到阴雨凉天，便得犯风湿毛病的她，怎么忍受的了这样子的季节，还是下着大雨的气候所带来的不适，必定是被困在半道上行走不得，抱着腿不发一语地在默默忍受着一波波发作的痛苦吧。
他越想越惊慌，右手不禁握紧粗糙的缰绳，左手持着鞭子死命的抽在马儿的屁股上，引的马匹加快速度，就是要让他早一点找到她的踪迹，将她平安的接回。
※ ※ ※
等到他找着她时，发现她搭乘的马车正停在一座青砖建构，篱笆围绕的农舍前，跟在她身边服侍的医女皓祥，正撑着一把绘有鸾凤和鸣的四川分水油纸伞，背着药箱在和一名穿着朴实的妇人聊天，他即开口叫住了她：“皓祥。”
皓祥一听有个熟悉的嗓音在叫她的名字，她遂停止与性子憨厚妇人的交谈，侧首朝竹篱笆的方向一探，看到他将戴在头顶的斗笠抬高，对她露出半张俊美的脸孔，当即朝妇人一点头，“我们老爷找来了，还请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那妇人不以为忤的对皓祥摇摇手，客气地道：“无妨，无妨，既是夫人的相公找到这边来，必定是担忧夫人的下落，等会儿就请姑娘将这位老爷引进夫人暂歇的房间，看看夫人的情况再做打算。”她有些担忧的望着前方矗立的屋宇一眼，对着皓祥说：“我先去厨房准备几桶热水给夫人和老爷收拾一下仪容，就请恕我不奉陪了。”
妇人说罢，就从另一侧绕道石子小路，往另一栋同样是青砖盖成的小房子走去，一下便不见踪迹。
“好的，那请您多费心了。”皓祥站在原地送那妇人的身姿逐渐淡出视线后，便旋踵持着油纸伞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福礼，“奴婢皓祥见过太尊。”
“起吧。”他朝皓祥挥一挥手，示意皓祥免礼。
“谢太尊。”皓祥意态优雅的挺直背脊，向前趋近篱笆几步，用两个人能听的到的音量，向他悄声问道：“太尊可是来接夫人回县衙？”
“我在县衙放心不下尘莲，便紧急收拾几样可能会用的到的物品，一路打马过来，就是怕尘莲的腿疾发作，无法行走。”他一脸担忧的颔首，接着忙不迭地追问皓祥：“夫人现在人在哪里，情况还好吗？”
“本来预计是要在晚膳时分赶回县衙，不料却突然遇到天降大雨，让夫人的腿疾严重发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形下，奴婢只得先让竹宁找家农舍安顿夫人，顺道治疗夫人的腿疾。”皓祥淡淡的一勾唇角，老实答复他的疑惑，“夫人就在这栋屋子的客房内暂歇，就让奴婢领您进去。”
“也好。”他神色凝重的一手挽着缰绳，等着皓祥给他解开扣在竹篱笆的铁锁，迎他入院子。
皓祥迅速地在他的全身溜了一圈后，知道他是冒着倾盆的大雨，不管自身的安危，道路的崎岖，一路纵着马从彰化县衙奔驰到这边偏僻的区域，真是难为他一向搭轿子的文弱躯体，竟能经受的了这样子的颠颇，连一声苦都没有喊。
不愧是他们公主挑选的夫婿。皓祥不由得暗暗赞赏。
她不耽搁的动手拿开了竹篱笆的锁头，回头呼唤竹宁出屋帮忙他安顿马匹。
他便拎着一个刷满桐油的麻制大包祔，在皓祥的引导下，在正门口除去斗笠蓑衣后，便急急赶到有她在的那间客房，看望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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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只是一座平常农民居住的屋舍，自然是比不得彰化县县衙得豪华，但也收拾得十分整齐，看得出刚刚跟皓祥在谈话得妇人，是一个懂得持家的贤德女子，她的丈夫有她在料理家务，倒是不用烦恼一家大小的吃穿，能够心无旁鹜的在田野间专注工作，是他修得福运。
若他懂得珍惜，那他的后代将来要出将入相并非难事。
这是他刚刚一脚踏进房间内，环顾四周简单摆设后给他的初次感觉。
自然，他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躺卧在一张木床上，正咬着下唇默默忍痛的华尘莲。
看到她这么难受，他的心彷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拧作一团，从头发丝到脚趾指尖都是颤抖的痛，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硬生生的钉在当场，好半晌魂魄都无法返回躯体。
只能拎着一个大包袝，踩着悄声无息的步伐，缓缓地靠近五官呈现争拧状态的她。
华尘莲虽然身心都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但耳聪目明的她，听到有些微的响动在房内飘荡，便勉强稳住自己嗓子里破碎的声音，装作若无其事的询问：“都安排好了吗？皓祥？”
可她这一番咨询，并没有预期的声音回答，等到的，却是一张布满心痛的熟悉俊颜，在她瞪圆的黑中带紫瞳仁里，放大再放大，惊的她瞬间丧失平常灵敏的反应，噎的她立刻把话都梗在喉咙中，再难吐出一个完整的字句，怔愣的瞧着他朝她这边走来。
“华尘莲。”他痛心疾首的望着两颊毫无血色，嘴唇泛着乌黑的她，头发犹带着几颗透明水珠，沿着发梢悄悄地坠落在墨绿色的衣襟上，渲染一大片痕渍，像是被抵挡在屋外的风雨，呼啦啦的往他的内心倾倒，泛滥成灾。“我杨桂森跟妳做了十年的夫妻，本来就是要相互陪伴到生命的尽头，相互扶持走过生命里的考验，这是我在娶妳之前，曾当着妳和陛下的面，亲口允诺的誓言，便不会轻易反悔。”
他望着她一副狼狈的模样，不复平日的潋滟风华，心就更疼的比拧成一团还要难受，蹭蹭地升级到千刀万剐的程度，连在他的每个呼吸的剎那，都有着窒息的苦楚压在胸膛，所有想要指责她的言词，在脆弱不堪一击的她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苍白：“可妳一而再，再而三的背着我趁阴雨天出门救治病患，又不肯多带几个侍卫从旁保护妳得人身安危，或预备着万一妳临时发生事情了，还能派遣一两个人快马回县衙跟我报信，让我一颗悬着的心有个能放置的地方，然后亲自把妳接回去，让妳待着我见的到的周围，安心养腿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溢出唇畔的是一通严厉指责，“妳对病患都有医者得慈悲心，那妳对我呢？华尘莲，妳摸摸妳的良心，是否对我这个做丈夫有一点亲人的情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十年(一)华星凤妹妹的番外‧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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