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停止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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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在听了华星凤的陈述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转身去另一个立地木柜寻她平日要拿来缝制绢帕的备用丝绸，仔仔细细捆做一个能够塞的进沈千慧嘴里一个小布团，再回来等着华星凤将他血迹斑斑的食指从沈千慧口中撤离，静女见缝插针迅速把布团塞入沈千慧的唇齿间，调整了一下位置，确认沈千慧不会因为整个人在陷入无意识的癫痫时，会不小心把舌头咬断的情况出现后，便退到一旁垂首准备稍待华星凤的差遣。
华星凤的食指让必安做一个简单的上药包扎，即刻一脸严肃指挥着两个药童或递东西或协助跑腿，他自己则是全神贯注开始投入医治沈千慧寒毒突发的工作里。
在现场的整个气氛立马如空无一人沙漠般的宁谧下来，唯有华星凤的呼喝声，及他们几个人轻浅的呼吸声交替在快临近未时和申时的时间流逝里，无形中替现场增添一丝凝重的氛围。
“必安，金针。”华星凤的手径直伸向，平常管理他出门在外携带药箱医疗器具保养的必安，紧跟着就有数十根如牙签大小的金针交递在华星凤摊开的掌心，华星凤就着洒满一室的明亮阳光，一一拈起金针的尾端，扎往沈千慧内关、水沟、百会、后溪、涌泉等五个穴道，一边观察沈千慧身子痉挛的状态，一边加强行针的深度，候着沈千慧的痉挛有缓和趋势，在场观看华星凤治疗沈千慧过程的沈绍裘和静女，不约而同地松弛了紧绷的神经，面上各自含有笑意的互瞧了一眼，望到彼此眼底的放心，不禁一愣，旋即各自尴尬地别开脸睐向别处。
华星凤拿起一根金针探查沈千慧的血液颜色，发现是红中带紫，他便把沾染在金针上的血放入口中浅尝，一股咸涩的强烈味道从他舌尖的蓓蕾弥漫到整个口腔，他蹙起了眉，再把着沈千慧两手的吋口脉,，知道两手的脉博沉而无力，比刚刚把的脉情形还要糟糕，他凭着丰富的诊断经历对无救说：“无救，去把两颗理中丸拿温水化开一杯的份量后，在递给我。”先稳住沈千慧的肾气，之后在慢慢地驱逐体内寒毒，接着妥善处理分量稀少的热毒不在五脏六腑乱冲乱撞，是此刻诊疗的关键。
“是。”无救走向放必安的所在位置，接着弯下腰把上层摆着各式诊疗器具的屉子移往一旁，露出下层装着各种颜色瓶子的偌大空间，他的态度悠闲地伸出食指一一划过一排排按照功能放妥的瓶子，接着一跳，来到一排皆是天青色做底，上面贴着一张不到四公分白纸红字写着药丸名称的瓶子区域，利落地从第三排第四列挑出写有端正楷书〝理中丸〞三个字的瓶子，拔掉瓶盖，把两颗小如婴儿大拇指尺寸的理中丸倒在手掌，凑近鼻端一闻，确定没有因其他的关系影响药丸的储存质量，便抬首跟静女客气地道：“姑娘，不知道这里是否有温水，还劳烦妳帮着看看。”
华星凤交代无救的话，一字不漏地传递到静女的耳朵，静女料着无救会同她询问温水的事情，便早有心里准备的扬起一抹柔软笑靥，待无救启口跟她要水时，她不耽误的回答：“自然是有的，不过你需要多少的分量，我好帮你准备。”
无救偏着脑袋沉思一会儿，用手比了一个大概的水位高度，“大概是这么高，还劳烦姑娘走一趟里间帮我要杯温水。”若不是静女的提醒，他还真的忘记药丸兑水的比例会影响到病人服用后，药性自病人体内发挥的快慢，是对病人能否在黄金时间内转危为安起到一定的重要性。
无救不禁对静女的聪慧刮目相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静女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压根谈不上对中医有透彻的了解。
静女点点头，“知道了，您先稍候，我去去就来。”她抬脚走到里间，从放茶具的木柜选了一个适合无救化开药丸水量的粗胚杯子，先是拿着铜壶注入了一半的冷水，再跟顾炭炉的佼月要一半的热水，轻轻地晃一晃，融合成一杯阴阳水(温水)，正要离开里间，看着她动作却默默无言的佼月忽地唤住静女：“静姊姊，请妳等等。”
“佼月。”静女从容地微微侧个脸注视着佼月被炭火熏红冒汗的面孔，态度亲切地问：“妳有什么事情呢？”问完她好把这一杯温水赶紧送到矮个子药童的手上，是不能够耽搁华星凤在诊治沈千慧的疗程进展。
沈千慧。
她的二小姐。
她亲手照料到大的主子兼妹妹。
此刻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怎么能不叫她忧虑呢？
愿老天开眼，庇荫她能够在一次死里逃生。
就算折她十年寿命给沈千慧，她是心甘情愿，并且毫无一句怨言。
“那个…….”佼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刚刚听到外面似乎有一些混乱…….”她的眼睛用力一闭，不敢与静女投来的炯炯目光对视，径自连气都不换的迅速说完问题，“是不是二小姐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妳若临时有事去忙，二小姐早该扬声唤我出去侍候，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呢？”她佼月在沈千慧面前虽是比不得她对静女的倚赖，但她好歹跟静女都是从前任主母欧祯麟亲手训练出来的贴身侍婢之一，主子要是有什么不测，她们这些主子的贴身ㄚ鬟，是能在第一时间觉察，能够给予迅疾的反应，护持主子转险为安。
如今她关在里间奉沈千慧嘱咐顾着炭炉里的茶水，自然是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看她刚刚听到静女含糊不清的呼喊，及沈绍裘几近失态的一句〝什么〞，她的心不由得吊了半天高，深怕沈千慧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要是沈千慧有个万一，届时她和静女该何去何从？
她清楚沈千慧若是不敌天命的残酷提早夭亡，那她和静女会被分配到沈绍裘的房里当大ㄚ鬟，所受的待遇还是和在沈千慧的身边一样。
但却失去往昔相依为命的浓稠情感，以及互为表里团结的坚强信念。
她们和沈千慧共同拥有的往昔记忆，在时间的流淌下，终究化做了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这是她不想割舍的一部份，亦不想在某些无可违抗因素下，被迫放手的美好----她只能祈求上苍若是真怜惜年纪小小的沈千慧，就让她在多活十几二十年的岁月，起码等到她的骨血平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在她和静女连袂的照拂下长大成人。
走完一个女孩子该走完的旅程。
才能使她没有一丝的遗憾离开这座人间，离开她们的生活，启程前往下一段的旅程，去过她该过的日子。
她和静女得以笑着目送她的背影，从一幕幕色彩鲜艳画面里脱出，却不是现在流着两道眼泪哀叹她的薄命，不舍她的骤逝。
她的小姐，是要活到做完一个媳妇儿的责任，一个妻子的责任，一个母亲的责任，最后用完美的姿态向爱她的亲友及她爱的亲友们告别，而不是满怀着遗憾，孤零零的被命运匆匆带走，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假设真的如此，她痛恨老天爷的无情，竟是连多一点的光阴都不肯给沈千慧，执意在她尚未见证这世间的所有美好，尚未经历这世间各种的挫折后坚强，一定要把她拉走，未免太不近人情。
她的小姐，是有资格获得幸福的眷顾，一世安稳。
但愿华星凤能够彻底发挥他妙手回春的医术，许一个花团锦簇的锦绣未来给沈千慧，摆脱现世的艰苦，能在往后的人生道路的际遇，更上一层楼。
因为，她值得。
静女一愣，完全没想到平日看起来笑口常开，没心没肺的佼月，竟有超乎普通人的敏锐观察力，居然能从蛛丝马迹的小事里推测出现在沈千慧遭遇到的危机----静女对她的认识不禁提升到另一个档次，但顾及到外头现在是一片兵荒马乱，实在是受不住太大的波澜，她在心念电驰间，决定要隐瞒某部分的详情，将严重的部分化作比较无害的阐叙，希望不要使佼月产生莫名的惊慌，震荡到她要似金石一般的坚定心情，独立的支撑完整个大局：“现在华大夫在帮小姐诊治，所以小姐自然没空叫妳到前边去伺候，不过等到小姐的情况稳定下来，那时候可有妳忙的。”她笑着拍一拍佼月的肩膀说：“听姊姊的话，妳现在在里间瞇一会儿，好好的养精蓄锐一番，等等若是前边有任何的需要，自然会唤妳出来帮忙。”佼月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手，但她太容易大悲大喜，会影响华大夫全程心无旁鹜缓解沈千慧艰险的病征过程，她得把她给按耐住，在寻思该如何转移她的注意力。
现在华大夫那边可出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她得在每一个不利沈千慧康复的祸害骤临前，把它消弥于无形，方能保的沈千慧一世长安。
佼月半信半疑的勉强给了静女一个莞尔，故作释然地说：“既然华大夫现在正在帮小姐诊治，那我也就不去前头凑热闹，就照姊姊说的，在这里间躲个懒，等到小姐有需要时，我再出去服侍。”她虔诚地双掌合十仰头望天，“小姐才十三岁啊，但是小小年纪却经历四灾八难的磨练，完全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可言，但我希望这一次老天爷能够开开眼，不要再让我们可怜的小姐继续遭受病痛折腾，落的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沉默的结果，小姐种种的辛苦，看在我的眼里，着实是使我心疼。”她佼月打从心底承认的主母就独有欧祯麟一个人，连她留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是她要悉心照料的小主子，自是希望她往后的路子能够走的顺遂，不要像现在一样，灾难连连不打紧，还几次波及性命，就不是她乐见的景象。
静女淡淡的展露一抹温和如夏季艳阳的笑靥，轻声细语地说，“会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我们的二小姐度过此次难关，并且许她一世健康幸福的生活。”佼月的祈祷，即是她的祈祷。
愿沈千慧能早日康复，并永不在受病苦的折腾，一世安稳。
一世安稳。
静女表达完她的内心要求，便端着杯子走出里间，独留佼月在里间呆坐。
佼月凝视着搁在炭炉上在煮水的铜壶出了一会儿神，而后喃喃说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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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把水交到无救的手上，无救即刻摸着杯壁试一试热烫，发现恰是能让药丸快速融化，病人能直接入口的适宜温度，暗暗地点一点头，难得堆满和善地笑容，客气地道：“辛苦姑娘了，还不晓得姑娘怎么称呼呢？”这么聪明兼做事细腻的ㄚ鬟，还蛮得他的欣赏，头一次，鲜少言笑的无救请教起静女的名。
“这位小哥称呼我为静女即行。”静女怕无救听不懂她的名，就再耐心地说明一遍，“是安静的静，女子的女。”其实她是有另有其名，但卖身入沈府做ㄚ鬟时，她却抛弃了充满血腥灰暗的往昔，重新顶着欧祯麟帮她用诗经内一首《国风•邶风•静女》取的名在沈府落脚，做她的小小ㄚ鬟。
如今这个矮个子药童在询问，她亦愉悦的答复。
“是，静女姑娘。”无救把手里的两颗理中丸丢入冒着缕缕白烟的温水时，不忘跟静女互通名姓，“我姓范，名无救。范是范仲淹的范，无是无法的无，救是救人的救，有个小号叫阿八，平日主子都喊我无救，熟一点的亲友都喊我的小名，静女姑娘喊我无救就可以。”眼瞧着药丸在温水里融化到一丁点的踪迹都没有了，无救拿着杯子小心翼翼的左右晃一晃，看着里头的水呈现一片乌漆吗黑的颜色，凭经验判断是药丸在温水中化的干净，便捧至华星凤的面前说：“主子，理中丸已经兑了一杯温水调匀，还请主子过眼。”
“嗯。”华星凤的双眸撇了无救端着杯子中的暗黝液体一眼，旋即对沈绍裘道：“烦请沈公子帮忙把沈小姐搀扶起来，我好喂她喝药。”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个外男，只好委托和沈千慧有血缘关系的沈绍裘，帮忙扶躺在床上的沈千慧一把，他尽量闪避和沈千慧有过多亲密的肢体接触，藉此维护沈千慧的清誉。
沈绍裘二话不说，一个跨步便坐在床沿，动作缓慢地把沈千慧僵硬的身子扶起，让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固定住，不碰触到华星凤插在沈千慧穴道上的金针，以免沈千慧的痉挛二度发作。
华星凤则从无救的手里端来了杯子，拿掉塞在沈千慧嘴里的布团，跟她低低讲了一句：“沈小姐，得罪了。”一手捏着沈千慧的下颔，让她的嘴巴张开，一手把杯子凑近沈千慧的唇畔，轻轻把杯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倒入她的口腔。
沈千慧仍是尚在昏迷的状态，但药水一进她的喉咙，她的身体就会反射性的自主运作周遭肌肉，将药水一口一口有条不紊的吞咽，直到整杯药水喝尽。
华星凤把杯子交回无救的手上，自己在轮流把她左右手的寸口脉。
现在右手的寸口脉跳跃是恢复正常，但左手的寸口脉却是隔好几秒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虚弱地颤一下，使的华星凤心头一凛，再往上将三指探向沈千慧颈子的脉搏，另一手却伸出一根食指横放在她的鼻子前，探她的呼吸。
几分钟后，得到的竟是她气息全无的噩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停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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