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孟司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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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少宫主，这位老施主已死，他与你弱水宫的恩怨便已了结了，眼看稚童幼女就要丧身刀斧之下，老衲实在不能袖手旁观，还望水少宫主高抬贵手，老衲替这两位小施主先谢过了。”“蕴因老和尚，别人怕你们摩耶寺，弱水宫可不怕。”打头的蕴因和尚话音方落，那站在蒙纱女子身后的一女就反唇相讥道，正是刚刚主张斩草除根之人。水嫣柔轻轻摆了摆手，止住身后之人的话头，转向蕴因身旁的紫衣公子，向来平淡清冷的话音中带了丝丝笑意：“孟小侯爷也认为弱水宫应该放过这两人吗？”我闻言撇了撇嘴，原来和那陶俊生真是一丘之貉，不仅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没个真的，话本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江湖豪客都去哪了呢？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孟司青，也就是前几日化名的田青，看了看眉头微蹙、一脸郁闷的韩思容，不自在地握拳在鼻尖微咳了一声：“我和蕴因大师今日论及此事时，均认为弱水令被盗实在是太过诡异蹊跷，此间疑点甚多，还须从长计议为上。”“不错，我刚刚检查了一下这位老施主的尸身，毒素已入筋络肺腑，中毒时间理应超过三个月以上，即使蕴果师兄能出手相救，也是无力回天罢了；而据我所知，弱水令应该是于一月前被盗的吧！阿弥陀佛，人命贱如蝼蚁，我佛慈悲！”
蕴因大师的话一说完，场上一时陷入了相顾无言的地步，我抚了抚文若因为悲伤纠结的眉心，呵，这江湖还真是恃强凌弱，真真是个没有公义的所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狠下杀手，想到这里，我不禁紧握右拳，不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在了掌心，钝钝地生疼，“既然如此，我二人是不是应该向弱水宫讨个公道的说法。”水嫣柔微皱了皱眉，冷声回道：“弱水宫除了长老宫主之外，严禁门徒外人靠近往生池，或许这人没有盗取弱水令，但他既然身中三千弱水之毒，就必然潜入过我宫中圣地，依然该死。”我心中发苦，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帮人永远都不会去想自己的一念之差会对别人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和伤害，若他们在对华叔出手之前能先想到应该把事情调查清楚，即使华叔免不了身陨的命运，至少之于文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悲苦和不甘，而这些人不分青皂白地杀人之后，莫说道歉了，连杀人理由都义正言辞地可笑，师傅说得果然不错：“愈是所谓正道中人，愈是虚伪无耻得至极。”
我半扶起文若，朝蕴因大师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华叔无故冤死，不知道摩耶寺可否行个方便，为他做场法事，让他不至于被冤屈怨愤所累，魂魄不安。”蕴因躬身回礼，喟然叹道：“引渡亡魂，乃我辈义不容辞之事，但凡所求，敝寺定当竭力而为，小施主无须担心。”说话间，摩耶寺中出来了几名身穿百衲衣的年轻僧人，将华叔的尸身放置于带出来的竹席上，朝我们行了一礼，便转身向寺内行去了。我复又向蕴因大师行了一礼，便扶着文若跟了上去，路过弱水宫一行人身边时，我恨恨地轻声说道：“今日你等欺我辱我，来日定当如数讨还。”水嫣柔不屑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并未答话，她身后那老说话的女子倒是嗤笑了好几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做场法事准备工作甚多，我一是不了解，瞎掺和只会烦人烦己；二是文若现在状况很是不好，自从回到摩耶寺安排的客房中醒来后，就一直呆呆地望着门扉，不哭也不闹，乖巧安静得让人心里发酸。这时候我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的，因此，我便把华叔的法事全权托给了蕴因大师，自己则留下来默默地伴着文若，我向来嘴笨，除了陪着他我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让他觉得好受一些。时间在我们俩无言的沉默中一晃而过，“叩 、叩”地敲门声想起，我拉开门一看，只见那孟小侯爷端着一份餐盘背着光立在门外，夕阳地余晖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恍惚如似梦中。
孟司青揉了揉眼前愣乎乎的丫头的发旋，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回头我再带你吃好东西去。”哄小孩般拉着韩思容回到屋内，看到另一个更愣乎乎的小屁孩，瞬间头大了一倍不止，咳了一声，看那小孩仍是没啥反应，而韩思容却是一副心疼得要死的样子，啧了啧嘴，只觉说不出是啥滋味。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孟司青想了想，径自蹲在洛文若面前，直视着这双漂亮得过分现在却忧伤得毫无神采的眸子，淡淡地说道：“既然身为男儿身，岂能自甘堕落，佑于妇人之手，你华叔没教过你这些吗？你今日这番姿态，莫不是觉得愧为男儿么！”我心道要糟，这小侯爷真是霸道得可以，不但不安慰人，还偏偏往人家孩子的伤口上撒盐，果不其然，文若开始还死气沉沉的，一听完这话，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许是坐得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使劲地推开孟司青，就跑了出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不下一剂猛药，你想他永远这么消沉下去吗？”“可他还是个孩子，就不能慢慢来吗？”我知道孟司青是为了文若好，可欲速则不达，如此做法我委实不能苟同。看到韩思容又开始为那小屁孩皱眉担心，孟司青压抑住心下仿似泛酸的感觉，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温声半哄半劝道：“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全看自己，你再帮他也是枉然。”“可是……”“好了，先吃饭，难道你不饿吗？”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突然觉得似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面前的餐盘上一碗米饭、两个素菜搭配上一个汤，看起来虽然十分简单，但味道香浓可口，不一会儿我就开始大快朵颐了。我知道孟司青一直在看着我，或许他是觉得没看过这么没吃相的女孩吧，虽然他在身份上瞒骗了我，可我现在居然讨厌不起他来，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而且一直以来，他对我均是照顾有加的，就象现在，一饭之恩的说法可能有些矫情，但在经历了生死变故满心苍凉的我看来，却是十分的窝心和温暖。
“你是小侯爷，那陶公子又是什么呢？”孟司青心想，憋了这么久终是问出来了，当下直立起身来，抱拳作礼道：“家父乃统领西南四郡三十二州的武烈侯孟万川，小可孟司青今日得与韩姑娘他乡重逢，幸甚之至，至于小侯爷之名不过是成荫父荣罢了。”我紧了紧后牙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虽然我确实是想知道他的身份啦，不过我问的是陶俊生，有这么回话的么。孟司青呵呵一笑：“初次相遇未能以诚相待，我一直想这么冠冕堂皇地向你自我介绍一次来着，至于陶俊生，算得上是故交吧，他的真实身份还是下次你二人再遇后由他亲自告诉你吧！这个东西给你，他日若需寻我，持此信物去有悦来客栈的地方就可。”看着手心里一对圆润可爱的珍珠耳环，我怔了怔，从小到大这算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只是……不禁有些闷闷地咕哝道：“我又没有耳洞，再好看也是无用。”眼望到韩思容又有些皱起的小脸，孟司青只觉得有生以来自己的心情还没如今日这般起伏过，他知道她没有耳洞，可当他看到这对耳环时，本能地便觉得这对耳环就该缀在她的耳垂上，如斯自然、如斯和谐。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伴随着“卟”的响声，一道冲天的焰火照亮了摩耶寺半个上空，接着寺内便鸣响了集合钟，不一会儿，一名中年僧人就面有急色地朝着客房飞跃而来。
我和孟司青随着那僧人来到大雄宝殿时，寺内的僧人基本已经集合完毕，弱水宫的门人赫然也在其中，但水少公主却并不在此，我心下一紧，那焰火是文若在千叶镇上的悦来客栈找小二买来的，因为量少，他珍惜得很，从不轻易乱放，我可不相信刚刚的焰火是文若为取乐而放的，他应是遇到了什么才放出焰火向我传讯示警的。现在水少公主不在，莫非……我越想越觉得有理，那些人怎么会因为文若是一个孩子而放手呢？“不要胡思乱想，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你看这来往的僧人秩序井然，料想没什么大事。”孟司青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是文若……”
“阿弥陀佛，师傅和方丈以及几位长老在内室等待两位施主，贫僧就此停步了。”刚刚带我们过来的僧人在内室入口处停住，温声说道。孟司青颔了颔首，推开木门，就拉着神思迷糊的韩思容走了进去。我一进屋内，只见正中主位的塌上坐着一位眉发尽白的老僧，这必是摩耶寺方丈无疑了；老僧旁边左右共盘腿坐了三名僧人，其中一位正是蕴因大师；让我大松一口气的是，那水嫣柔少宫主此时也正坐在左边的客位上，素指纤纤地拨动着青花瓷茶盖，清脆的磕碰声听在我耳里就像天籁一般动听；在右边的客位上坐着的是一名道姑，道服样式和箫卜乾的倒有些相似，衣服上均是阴阳太极的图案，只是双唇紧抿、满眼厉色，让人一见就心生畏惧。
“半日不见，孟小侯爷和韩姑娘倒似已经成了知己之交。”听到水嫣柔不无讥讽的话语，我微微振了下被孟司青拉住的右手，结果一振没振开，我朝他一瞥，只见这厮满目含笑地瞅着我，手下的力道却丝毫未见放松，知道振不开，我有些气闷，遂恶劣地回道：“弱水宫不都是些神仙妃子么？水宫主怎么什么事都管？”水嫣柔闻言脸一黑，重重地把茶杯放在了榻前的几案上，但她自恃身份，不愿与别人当堂争论，何况此女还是她瞧不上的，因此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蕴因大师见状，宣了一声佛号，略有些无奈地说道：“用膳时分将各位相请而来，摩耶寺实在有违待客之道，但此事非比寻常，无奈之举，万望几位施主见谅。”说完右手竖于胸前行了一礼，众人也随之还了一礼。孟司青见有事相商，便放开了我的手，在挨着那道姑身旁的榻前坐下，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水嫣柔旁边空着一塌了，孟司青明知我与她不对付，还抢了道姑旁的座位，真是司马昭之心……不过与其坐在水嫣柔旁边被冷气冻得慌，还不如坐在孟司青旁边，而且这塌很长，再坐几个也不嫌挤。看到韩思容一脸纠结地向自己榻前行来，孟司青一时心情大好，原来欺负人的感觉还不是一般的好。
“蕴因大师还请直言，一百年来，三清观与摩耶寺一直是同气连枝，现在也是一样。”几位僧人相互对视点头后，蕴因大师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式样的纸张，递向近旁的道姑，“刚刚焰火过后，本寺的集合钟想起，老衲几人心知有异，赶往大雄宝殿后，在殿内的佛像供桌上收到了此物。而寺内负责敲钟的僧人，则被人劈晕在了供桌旁。”请帖从孟司青手里传到我手中之时，前面阅过内容的两人均是面色铁青、忿忿不满，我将视线投向纸上，只见字体虽是中规中矩的小楷，可语气口吻实在是猖狂至极，“贱内尊崇佛法十年有余，听闻贵寺菩提签上载有不世佛经两三，念而不得，心下悲苦难安，吾惜之怜之，三日后将前来贵寺借取菩提签一用，万请成全。”帖子右下角的署名赫然正是“眉州断魂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孟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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