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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熟悉与陌生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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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该死的盗贼,魔鬼附身的贱民们,竟敢冒犯尊贵的殿下!”
表哥一看到受伤的王子就立即举起剑来向大胡子砍去,连一句询问原委的话都没有,害得本来还在紧张不安的我也不禁为他感到脸红。
“嘿嘿,魔鬼附身?我倒是见到一个被魔鬼附身的侍从官不理会他的殿下的死活,却跑去对这殿下的救命恩人大放厥词。”
大胡子身手异常的灵活,侧身闪开之后,飞起一脚踢中表哥的膝头,我听到表哥闷哼一声,看来这一脚踢得毫不客气。
“圣安朱大人,您没事吧?”
他身旁的一个随从扶住了他,也正是我认识的人,表哥的家臣,名叫吉姆的小个子男子。
“大家一起上,对这种贱民不用讲骑士规矩。”
其他的随从们应着吉姆的号召,将大胡子围在了中间,手中七八把闪闪发光的剑尖都指向他的各处要害。
“难为你们还记得骑士规矩这种东西?”
大胡子冷冷地回敬着,抱着双臂,完全没有把这些杀气腾腾的人放在眼里一样。
表哥站在边上,脸色铁青,眼光凶狠得可怕,声音中带着我从没见过的戾气。
“干掉他!”
我听得出来表哥的认真,虽然早知表哥的人品并非无可挑剔,但是猛然见到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心里还真是寒冷啊。
“慢着。”
我突然的大喊令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别急,等解决了这大个,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小盗贼。”
吉姆吹了一声口哨,轻视地说出恐吓。看来是完全没有认出我来。
“别被冲动蒙住了眼睛,地上这些人才是绑架王子的罪犯,他…”
我指着大胡子,激动地分辨,“他是来救王子殿下的。”
表哥这时瞪视我的目光突然转为犀利,我心里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却,声音也颤抖起来,“神圣国的骑士应该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对。”
一个清亮动听的声音及时在室外响起,解救了我被审视的恐惧。
是姬芙拉!
“圣安朱大人,请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罪犯再动手好吗,虽然说…”姬芙拉盈盈笑意地曼步而来,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嘲弄,“这里所有的罪犯早已没了还手的能力,您和您的手下可以省了不少力气。”
表哥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作了个暂时停止的手势。
“西灵族女人,你跟来做什么,难道给你的金币还填不够你的胃口?”
吉姆代替他的主人说着,“不要想打别的什么主意,我们圣安朱大人对象你这样身份的女人不感兴趣。”
哦!
我的天啊。
有这样的家臣,怎么能不培养出自大傲慢的主人啊?
我受不了地用手捂住了额头,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一对主仆。
“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跟来只是为了说明这位先生为什么会在这个山洞里。正是他让我去给你们这些异乡人送信好叫你们接王子回去的。”
难怪方才她在我和大胡子对话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报信的。
真是个浑身是谜的人啊。
姬芙拉发出一串笑声,“也是他通知了玛斯城的特使大人,现在我国的特使大人应该也在来这里的路上了,这样你们的王子就更安全了。”
表哥冷冷的目光起了一丝变化,“吉姆,你听到她说什么特使了吗?”
“是的,大人。”
吉姆发挥着他传声筒的作用,面向姬芙拉,“什么特使?”
“我国赫赫有名的狄德伯爵,受到王宫与神殿双重信任的重臣,所有上流贵妇青睐的的美男子啊。他受国王之命来迎接你们的王子殿下。”
随着姬芙拉的陈述,我注意到表哥的神色有些微的变化。
“吉姆,给他们二十个金币。放他们走。”
虽然明知自已犯错,表哥的神情仍高高在上。
二十个金币坠地,发出叮叮的脆响,姬芙拉挑了挑眉,笑了一声,径自走出去。
在路过吉姆面前时,突然指着他的颈子大叫,“有蝎子。”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一指之间,真有有一只个头不小的蝎子凭空出现在吉姆的颈子上。
巫女的咒术吗?
在吉姆大嚷大叫地捉蝎子的时候,姬芙拉已走的远了。
“啊,该死的巫婆,该死的蝎子。啊,好疼!”
在他戏剧性的又跳又叫的过程中,大胡子对着地上金币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吧。”
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话,我马上朝他快步走过去,要不是因为怕让表哥看出来,我本是想飞奔过去的。
这样可怕的表哥,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但是就在我经过表哥身边,离他最近的一瞬间,变故突然发生了。
冷森森的风在我耳边吹过,我本能地朝边上一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后背一凉。
望着前胸透出来的剑尖,我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表哥!
他居然要杀我!
因剧痛而倒下的我,似乎捕捉到了表哥表情中一丝了然的狰狞。
他也认出了我!
“表哥!表哥!”
说话的小女孩梳着两条小辫子,眼睛里闪着全心全意的崇拜,“听说你这次的剑术比赛得了第二名啊,还受到学院院长的嘉奖了呢。”
被崇拜的少年脸上挂着自得的淡笑,语调是些微冷淡的客气。
“是啊,托福。”
“表哥,我看到别的骑士都有系着丝巾,我送你的丝巾呢,你怎么不带着啊?”
系着淑女丝巾的骑士,就表示他将一生守候着丝巾的主人,自从知道这个风俗之后,小女孩就精心挑选了一条很漂亮的丝巾送给自已最崇拜的少年。
“啊,表妹,真的很抱歉,我,我本来是每天都带着的,但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少年神色中的不自然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道歉说得流利。
“没关系,我再送你一条好了。这次我要让爱娜在丝巾上绣上我的名字缩写,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表哥了。”
“好…的。多谢…表妹。”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着奇怪的停顿,而小女孩尤自笑得开怀,“我这就去拿!表哥等等我。”
少年目送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眼神是复杂的阴沉,而始终放在裤装口袋中的左手,终于伸了出来。
五指慢慢张开。
几缕残破的丝绦随风飞舞,依稀还能看出曾是丝巾的模样。
砍破它,只因心烦?
陷入沉思的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想到其它问题提早返回来的女孩,更不用说小女孩惊愕的表情和难过的泪水。
“表哥。”
“表妹。”
望向声音来处的少年,脸上带着有礼的微笑,左手已经放回习惯的口袋,看不出一丝表现主人烦闷的痕迹。
“不是要送我丝巾吗?”
而女孩空着的双手,不带笑意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没,没有找到…”
“啊,这样啊,没有关系的,等下次吧。”
女孩勉强笑着,行了个礼,“表哥,我有点头疼先回去了,父亲大人在书房里,你是来见他的吧。请让管家带你去吧。我,就失陪了。”
* * *
“你烧了什么?若丝?”
一走进房间,浓重的味道令漂亮女孩皱起了眉头。
跪坐在壁炉边上的瘦小身影背对着门,火光映照出不快乐的神情。
“丝巾。”
“送给表少爷的丝巾?”
漂亮女孩声音有些惊讶。
“是的。”
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情绪低落。
“为什么?”
“如果礼物不能让受礼的人感到快乐,而是相反的话,那么它就没有作为礼物的资格。”
“话说得没错,但是,有时候,也许是受礼的人不具备拥有这份心意的资格呢?”
“谢谢你的安慰,爱娜,”
壁炉边的女孩抬起头来,“有你在身边真好。如果我能象你这样聪明又漂亮,也许就不会让自已和别人都陷入烦恼了呢?”
“不,这样的烦恼,完全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愿意的话。”
漂亮女孩安慰地拍拍对方的肩头。
“不。”
女孩摇摇头,“不可能解决。”
“为什么?”
“我母亲对我说过,…”女孩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如同念咒一样地复述着。
“婚姻,即生命。”
* * *
婚姻,即生命。
当我再度恢复思想之后,在头脑中浮现的就是这句话。
记得当时第一次听到时,只不过是六七岁,说话者认真中带着忧郁无奈的神情令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我记忆深刻,一直把这句话奉为神圣铁律。
而长大之后,渐渐有了自己思想,才觉得那不过是母亲对女儿的一种叮咛而已,所有的母亲应该都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说的吧?
但是在经历过瞬间的死亡历程之后,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意识之中,仿佛叫我突然领悟了某些暗藏在事实表相之下的东西。
因为逃婚,所以表哥要杀我。如果我没有逃婚,现在已经是圣安朱夫人了,表哥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害公爵小姐,未来一切的继承人,但是我的出走,令一切都改变了。
婚姻,果然意味着生命。
这是预言,还是一种巧合?
但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表哥想杀死我?
那瞬间眼光的狠戾,无丝毫犹豫的动作,仿佛我是他最大的敌人,难道只是因为我的拒绝令他失去名利?
* * *
“小姐,小姐!”
这是谁的声音,轻柔温和而又富于同情?
沉浸在迷乱思绪中的我无法分辨,更无法给予回应。
“醒醒吧,你已经睡得太久了。小姐。”
有多久了?我还活着吗?或者,这里根本就是非人间的异境?
“好小姐你就醒醒吧,不然大人会责怪我没有照料好你,非要亲自来看你的伤口。”
看就看吧,最大的伤口是无形的,是怎么样的巨创迸裂,痛苦只有自己知晓,又岂止胸前那一处剑伤。
咦,等等,胸前?!!
“您瞧,大人这就要进来了,这回我可劝不住他了。”
“莎拉,怎么样,她醒了没有?”
第二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遥远,说话的是个男子,似乎还有点熟悉。
我马上睁开了眼睛。
屋内光线柔和,并不太亮,我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谈话,距离我大致有二十步远,年轻女子穿着白色麻纱便裙,系着浅灰色的围裙,头上是绣花女帽,象个女仆,但是身份较高的那种。而背对着我的男子则穿着黑色丝质宽袍,半长的深色卷发蓬松地披在肩头,看上去有些偏瘦。
“啊,小姐醒了。”
那位叫莎拉的年轻女子眼尖地发现了我睁开的眼睛,发出惊喜的叫声。
“太好了,莎拉你去端些热汤来。”
那男子说着话,转过身来,让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天啊。
我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张长相俊美得过分的脸,看上去比我年纪还要小,皮肤苍白细致,浓黑的眉毛下是完美的清亮眼睛。
但是让我大惊失色的可不是他的俊美。
这个人,我曾经见过。
就在玛斯城。那个被我挟持来当人质的大人!
联想到姬芙拉对表哥说的那些话,还有城主对这个人的恭敬,难道,他就是那位狄德伯爵?
看到他朝我投射过来的目光,我心虚地移开目光,仿佛仍是视力不明,神志不清地含含糊糊地开口:“请问…”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您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问话引起了面前人的一个微笑,他优雅地在我床边软椅上落座,温和而清楚地说:“这里是维克莱城的狄德府,请容我介绍,在下是狄德,圣莱昂尔。小姐,不用害怕,您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您。”
真是狄德伯爵?
记得在神圣国里,这个人的大名也常常被提起,据说在光明国他是有名的美男子,是光明国王的宠臣,在社交界里很受欢迎,而他也似乎很以自己在名媛淑女们中的影响力为荣,风流艳史数不胜数。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向是十分唾弃的。
这就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和莫尔一样的温和有礼,举止同样的优雅,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的原因吧?莫尔是那种一眼就可以让人信赖的人,而对于这位狄德伯爵,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古怪,却说不清楚是哪里。
“是您救了我吗?”
我应该说些感恩的话的,但是不知为何,话在心里想好了,却说不出口。
“也是,也不是。”
美丽男子仍是微笑着,深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迷惑人心的光亮。
“我不明白,大人。”
需要把话说得这么神秘莫测吗?还有,我又不是光明国的名媛淑女,这美丽男也不用在我面前施展魅力吧?
笑容更深了,面前的人身体微微前倾,离我更近了些,他双手轻轻撑在床边,用一种催眠般低沉柔和的语调说,“小姐,您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警觉地想了好几遍才回答。
“当时我正要离开,突然被那个神圣国王子的侍臣攻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是的,当我的仆从赶到的时候,您已经倒在了地上,而神圣国王子的侍臣,也就是圣安朱阁下,他和他的仆从们也正处于被攻击的境地中。”
“是罗克吗?”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想到了罗克,那位大盗比起我见过的不少王公贵族更值得信任一些。
“不错,他对您受伤感到很愤怒,如果不是我的卫队到达的话,后果可能很难想象。”
面前男子轻轻摇头,虽然是叹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担心的意味来,“神圣国王子和他的最高侍从同时受到重伤,那可真是一场严重的外交灾难啊!”
我的眼睛猛然睁大,“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罗克怎么样了?”
身为大盗的罗克遇见卫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忍不住地为他担起心来。
“当然了,我的卫队是光明国里最为英勇的卫队之一,罗克很快就不敌而逃了。”
我垂下眼,心里暗自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被遗弃的感觉。
真是的,只不过是刚刚相识的路人呢,他能为自己而攻击表哥,已经是额外的关切了。
“我的卫队把您带回维克莱城救治。感谢光明神,您终于醒了。”
男子讲完了话,收回双手,向后靠在椅背上。我酝酿了多时的感谢才说出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伯爵大人。”
美丽得过分的年轻伯爵脸上露出一丝含义高深的笑容。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从那加重语气的“应该”一词,我判断出他并不是在客气。
“应该?”我疑惑地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伯爵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令我感觉出了考量的意味。
“因为您对我非常重要。小姐。”
伯爵笑容灿烂地继续说下去。
“您,是这件王子被害案里最重要的人!”
* * * * *
“什么!?”
我从床上惊跳起来,“王子被害案?你说莫尔王子他死了吗?”
“感谢光明神,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疑惑,“我和王子被绑架又没有关系。”
伯爵看着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咳了一声。
“但是王子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而那位圣安朱阁下坚持指控你和逃走的大盗罗克是绑架王子的罪犯。根据大陆通法,你应该由交给神圣使馆,由神圣国的官员们来定罪…”
伯爵俊美的面容在我视线中忽然模糊起来,我的喉咙如同被什么哽住,呼吸都变得痛苦,耳边隐约地听见伯爵询问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
我用手捂住脸,再也忍不住地小声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我是这么招人讨厌,以至于表哥一认出我就要举剑相向,甚至为了致我于死地,不惜说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谎言?
“小姐,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那些神圣国人的。”
难过聚集着,我完全不顾及淑女形象地声音越来越大,泪水涌流出手指缝,我顺手抓过一块布擦脸,靠在床柱上伤心地继续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门口地上跌落着一只精致的银盘,那位叫莎拉的年轻女子就站在门口,表情目瞪口呆,仿佛是看见了野猪闯进了花园。
我顺着她吃惊的目光看回了自己,这才发现我以为的床柱不是床柱,而是伯爵,我以为的一块布不是布,而是伯爵的袍子。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从被单里出来的我只穿着一件贴身睡衣。
“啊,对,对不起!”
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被单,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感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消失在这个令人悔恨的地方。
由于我的理智已经不清醒,对于接下来伯爵说的话我都没听明白,只能听到一串串破碎的无意义的音节,任由它们折磨着我的神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寂静下来,我悄悄地探头出来,屋内已经无人。我看到床边放着裙装。脸红之余赶紧换上。
在屋子的一侧我居然还找到了镜子,边系衣带边照镜子的我看到镜中人神情沮丧,虽然衣装是柔和的粉红,轻盈的质地,美丽的样式,可以是说我这几个月来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但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就是给我公主的盛装,也难掩我灰败的失意。
不过神奇的是,我那本来足以致命的伤口,现在居然已经愈和,伤口表面上是淡淡的红色疤痕,在我行动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这样快速而高效的治疗,只有高阶光明系魔法师才做得到。
高阶魔法师啊,我只有在传奇和历史书里见到过,据说在我们这个大陆,只有在光明神殿里的大主教才有可能达到这种水准。
难道我有幸被光明神殿里的主教施以救助?
在端祥着我自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件令人尴尬万分的事,我昏倒前穿的是男装,醒来后穿着睡衣,作为一位淑女,我十分有必要关心是谁替我换的衣服,但是,唉,算了吧。
“啊,很不错呢!”
虽然声音不大,我还是被从门口传来的女子声音吓得一惊(原谅我,此时此刻,我的神经已经高度脆弱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莎拉走了进来,想起不久前的事,我的脸上发热,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呐呐地向她表示着谢意。
“不用客气的,小姐,嗯,这件衣服您还喜欢吗?”
莎拉放下手中端着的餐盘,“您的身体还不能吃太复杂的食物,医生说可以先喝一些汤。”
我坐了下来,看着面前久违了的精致用具,意识有一霎那间的恍惚,如同回到了过去的生活。
用过了饭,我趁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问,“莎拉,我的伤是哪位医生治的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明的医术。”
“森杰医生,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先生。”莎拉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微笑着介绍,“他就住在这里,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来看小姐您的伤势。”
我点点头,出语纠正她的称呼,“其实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只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平民,伯爵暂时收留的证人而已,叫我若丝就好了。”
不管是罗斯还是若丝,在光明国和神圣国里,都是平凡常见的名字。我现在回复了女装,罗斯是不能用了,我又懒于起新的假名,只好说真话了。
莎拉笑了笑,“住在府里客房中的人是完全可以当得起小姐这个称呼的,不过,要是您这么希望的话,我就称您…若丝了。”
“啊,对了,您的随身物品我放在了这里,您可以看看是否短少了什么。”
我看着她从一旁的落地柜中取出一个小包,那正是我从西灵族出来的时候带着的,等她出去的时候我就打开来查看。
松饼已经变得象石块一样硬,没法再吃了,乔婆婆给我的两个小瓶子和一本书也都在,瓶里装的是西灵族的迷药和解毒药,书是史诗星月传说,讲的是星月公主从一个平民女子变成一位受万民敬爱的公主的故事。这段故事在我们这个大陆上几乎是家喻户晓,一部五百页的大陆史,与她直接有关的的页数就达到了八十页之多。身为正统学院出身的我,当然熟知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所以拿到这本小书之后,我也只是随手翻开瞄了几眼。
我把史诗书拿在手里,打算到床上去看,…到目前为止,除了看这本书以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看了几页我就发现这本书的特别,除了它通篇都是用韵文写成,朗朗上口之外,它的内容也与正史颇有出入。
比如说正史上用了五页之多来考证星月公主其实有着五百年前英雄王的血统,她的母系家族里有一位出名的传奇美人,但是在这里,星月公主的父亲是一位老实巴交不走运的农夫,而母亲则是一位面包师的女儿,与农夫私奔后生了女儿,后来夫妇两个生活艰难就把女儿送去当女仆,而没多久他们也与世长辞。
压根没提起血统啊,美人啊之类的事呢。
我微微地笑起来,两百年前的事,要想真正弄清,除非时光倒流回到过去。
我用了大约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这本小册子,在这期间我还以为那位森杰医生会过来,结果是在这半天里我似乎被遗忘了,我放下手上的书,懒懒地踱到唯一的窗子前,向外张望着。
窗子外是个很大的花园,虽然已经是初秋,草地仍然碧绿如茵,仍有繁花盛开,其中不乏珍奇异种,只从这一点上讲,这位伯爵的家势不下于圣德法公爵府。
有两个人沿着园子的小径散着步,我认出了这两人一个是狄德伯爵,另一位…居然是姬芙拉?
姬芙拉身上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长裙,盘起了长发,更显得美丽优雅,像个天生的上流贵妇,而伯爵换上了非常合体的浅银灰色丝袍,一只手臂挽着姬芙拉,两个人并肩踱步,看上去正在亲密地聊天,时而听到隐约的笑语。
记得在玛斯城我曾见过姬芙拉和伯爵,那时她是城主老头用来讨好伯爵的美女,到了红叶峡谷,她却变成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双面人,一会儿和强盗们混在一起,一会儿去向神圣国特使报信,而实际上她又和大盗罗克相当熟悉,如今我在伯爵的花园里又看到这位西灵族的瑰宝,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在对这两人的关系好奇的同时,在意识的最深处,我也感到一阵微微的阴郁。
我离开窗子,落坐在床边,心中是雾茫茫地一片。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很久,一直到来为我送晚饭的莎拉进来。
我被告知明天伯爵将要与我有一次会谈,伯爵希望我今天晚上能休息好,明天才有精神回答一些问题。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听从安排地用过晚饭,梳洗过后我就躲入被中,虽然没有什么睡意,但还是在两三个小时之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