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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到署衙时天仍是已黑,进了门,正遇上打着呵欠往外走的陈长,看到他们,揉揉眼睛道:“大人,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过,啊——”张嘴又是一个呵欠,“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正要走呢。”走到面前,正要错身过去,却又倒回两步,睁睁眼睛直往段清霜脸上瞅,“清霜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乏了,”段清霜敷衍地应着,径往里走,“这般晚了陈大人还不回家,就不怕嫂夫人不许你进门?”

      “清霜你真是……”转身想说几句,才发现那人已是走得远了,回过身,边行着礼边往外走,“大人,我先回去了!”

      才迈开步,身后却有人喊“大人”,回头是阿三正跑来,到了面前,停下,喘一口气,“大人您真回来了啊,我在外面听陈大人说您和段大人已回来了还不大信呢,”呵呵笑笑,“陈大人原来不曾骗我啊,只是我在外面怎么没有看到衙署的轿子?”

      “是相府的车子送我们回来的。”

      “难怪呢,”阿三哦一声,笑笑,边跟着走边半转着身指着外面,“我方才瞧见陈大人急匆匆的,大人,是署衙里出了什么事么?”

      “无事,”摆摆手想起方才段清霜的话,不由笑“,是陈大人家中有些急事。”

      说话间,人已到了后堂,门前小五正东张西望,一眼望见他,便迎上来道:“大人,您回来了,”伸手指指房中,瘪瘪嘴,压低了声颇是不满地嘟囔着,“又是那个一脸凶巴巴的人来寻段大人——”

      屋内,段清霜正搅着面前一碗白粥,身边立着个一袭黑衣的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冷峻的似结了一层冰的石头。听到脚步声的段清霜头也未抬地吩咐走进来的小五:“去把大人的饭菜一并端上来罢,我今晚与大人一起用。”

      “不用准备我的了,”左逸之伸手拦住要往外走的小五,笑对着桌边的人,“我还有些事,清霜自用罢,不必等我了。”

      “大人既不用,”段清霜依旧未看过来,抬手送了一匙粥在口中,声音淡得空气一般,“小五,把这些也撤下去罢。”

      “是!”小五应一声,走回桌边,低头,发现桌边那人搅着粥的手不知何时已停了,半垂的脸隐在烛光投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再转头,看向门边的人,只是廊上的灯不及屋中的亮,那人的神情亦是看不清。

      才在房中坐下翻开书,便听一阵敲门声,左逸之应一声,推门进来的却是阿三,“大人,”阿三回身一只手合了门,放了手中的茶盏在桌上,不等他问先开口道,“是段大人叫送过来的。”

      嗯一声,端起茶,还烫的茶水隔了杯恰好的温热浸入掌心,氤氲的水气中缭绕出清淡的茶香,与段清霜俯身在面前时溢入鼻端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大人,您可见到了那个冷公子?”阿三边擦着桌椅边闲话着,“他可当真是奇怪,每次来总不见他有过一分一毫的笑意,虽是来寻段大人的,却也不曾见他人前与段大人说过什么话,客房也不住,晚上只往段大人房中去,”停下手,啧啧舌,“也无怪他姓冷,总冷着一张脸,本来挺好一副相貌,非作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

      “阿三素来沉稳,”左逸之抬起头,稍有笑意便弯起的嘴角此刻正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怎么今日说出这般话来——”

      “大人莫怪,阿三不敢了,”阿三忙低了头道,虽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却是从来看不透他,他凡事皆不计较喜怒亦不现于脸上,每常见他但凡与人语总是含着笑,却也从未见过他大笑过,他的笑温和是温和却不掺情感,那一抹温润的笑更似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众人隔开,也难怪段大人常说,左大人是冷心的人,心中默叹一声,垂手退出去,“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罢。”
      轻轻的关门声后,桌上笼在罩中的烛火微微晃了晃,映一圈婆娑的影,房间又落入寂然的静止中。

      恍惚中,有谁旷野中遥远地唤着“逸之”,悠长而熟悉,他却想不起是谁,有一个名字明明是常常念起,那一刻却阻在喉间喊不出,慌乱中猛回了身,满天的浓雾弥漫而下。

      倏然张开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落在眼底是撒花的帐顶。起身披衣下床,拉开门半轮下弦月正上东边。深秋的夜风裹着凉意渗入肌肤,月色一般,清冷幽然。

      卫瑄最喜欢便是深秋月夜,尤其有风的夜,每每夜中起了风,他便敲门拉他出去,不拘何处随便坐了,佐着酒诵诗。那时,也是这般好的月色,清风朗月,他诵一声“凝霜依玉除”,他便接一句“清风飘飞阁”,相视一笑,天地间,万物皆生了色。

      廊下站得久了,便觉寒意袭人,抬手拢拢衣,习惯地便摸向腰间,手下却是一空,低头,才想起身上只着了中衣。心中一动,转身,回了房中,床头箱子中拨开层层衣物,衣物尽处露出一方木匣。

      盒子中是与自己佩着的相似的佩玉,只是中间的玉玦换做了玉环。拿在手中,玉环背面的凸凹便抵在指尖,完全无意识地便可以勾勒出那些笔画,“死生契阔”。

      死生契阔,与玉玦背面的正成一句,与子成说。

      佩玉玦一事,段清霜笑过几次后亦向他讨过几次,说是要看看那玉玦究竟有何奇特之处,只是他却未与他,那时他们早已熟识,段清霜便趁他不备时拿了去看。归还时,他本以为他又会揶揄一番,却不料段清霜只放了佩玉在他桌上便转身离去。

      自那之后,段清霜再未提过玉玦之事,也是自那时起,再与他言语时,他话间的嘲弄更重了几分。

      再翻下去,是只锦盒,蓝绸布青缎带,只手掌大小,恰好托在手心,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中洒在盒子上,泛出些幽幽冷光,迟疑片刻,终是将锦盒放回箱中。

      醒来时,天已亮了,晨曦透过支起的窗落在窗棂边的一盆水仙上,还带着凉意的光线在青翠细长的叶上叠出一层亮白,似是覆了一层轻霜。

      那盆水仙是段清霜摆上的。庭中植了竹子后,段清霜便常说他窗边缺了些花草,阿四搬了大盆的佛手来,他又嫌繁复,阿三说不如种上芭蕉,他又说秋雨敲得心烦。众人都忙着出主意,他皆不满意。隔了几日,却是不知何处寻回了这几株水仙,蓝釉白底的瓶子托着几丝青翠的细叶,那时的水仙尚小,才抽出的韭叶一般,水中浮着,弱不禁风的模样,惹得众人都笑,段大人莫不是愁得糊涂了。

      段清霜也不与他们争辩,细细致致窗边放好,来来回回端详了许久,方回身望着他,似笑非笑:“素闻这水仙性冷,正与大人性子相合——”

      摆下水仙后,段清霜还特意同他说这水仙每日要晒晒太阳,故而不要忘记每日清晨开窗。只是他一时忙于公事便常常忘记,每此时段清霜便少不了一顿说教,次数多了,他干脆每日清早来敲他窗子提醒,他起得早又权作叫他起床,惹得小五直玩笑道段大人替他省了每日早上的差事。时间久了,他亦是习惯了每日早上听着敲窗声起床,只每次他支起窗时,看到的却都只是那人转过月洞门的身影。

      起身,肩上有什么滑落,弯腰捡起来,是一领玄色的披风,柔滑细软,并不曾见过,正想叫人来问,门外小五敲门喊着:“大人,您可起来了?”

      “进来罢!”看着小五放下了手中铜盆,将披风递过去笑,“我竟在桌边睡着了,难为你们还拿了衣服来。”

      “这——不是我们拿来的,我们几人夜里都没有进过大人房中。”小五接过去,颇是惊异地道,翻来覆去看看,嘀咕着,“这披风我像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皱着眉搔搔头,片刻猛拍一下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我在段大人房中见过,难怪方才我起来时,经过大人房外见段大人从屋中出来,他还嘱咐我不要叫醒大人,说让您再多睡会儿,这披风也十有八九是他放下的。”

      左逸之笑着从小五手中接回披风,放在桌边:“清霜可在外面?”

      “咦,大人您不知啊,”小五挠挠头,不解地看着他,“段大人已经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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